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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困心衡虑

      “万幸!你尚且自知。”这声音从远处传来,唐染迟迟没有回头去看。等她缓缓转过头来时,唐玥和唐钰已是走到身边。

    “春日朝雾,夏日晴好。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这景赏的,连身子也不顾了。”唐钰轻斥她时,却是带着笑的。

    “我是想一会去大姐那混饭吃,去二姐那骗酒喝的。”唐染冲唐钰眨了眨眼,唐钰这几年不出门,免不了心里难受要借酒消愁。兄妹晚辈出门归来的,总也会带各种酒与她品尝。久之,她屋子里的各种好酒越渐积攒的多了起来。

    “还等一会么?午时都过了呢。”唐玥拉起她的手,说着就要往雨阁去。唐钰与她们并排而行,运了内力,对身后低声道:“回去拿两坛酒送到雨阁。”

    唐钰才吩咐完,唐玥又开了口:“对温正初,你打算怎么办?”唐玥方才听说温正初来了,虽是之前听唐梓淇说过他没死。可他现在来了唐家堡,也难保他对唐染还是有些不死心。

    “他也和姥姥一样。”唐染微微一叹。

    “是因为流言吗?”唐玥蹙眉,唐钰有些恼怒。

    “是有人刻意而为,要他认为是雨菲为了我与剑门为敌。”唐染淡色的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这难道不是事实?”唐钰有些疑惑了。

    “事实?”唐染的声音越渐低迷:“我也,并不十分清楚。”

    三人说话间,就到了雨阁,饭食已是备好,就摆在院子靠南边的简易竹木亭里,酒也送了来。唐染看了看那桌上的饭菜,打笑道:“原来,大姐早有准备。我看这里最好,上面有木遮头,四面又没得什么遮眼,雨阁的景色,可都瞧的见。”

    唐玥夹了筷子菜到唐染的碗碟里,唐钰给三人满着酒,道:“大姐从竹园出来时碰着了水云和沛若怄气,知道你午饭还没吃,就吩咐人做了才去叫你来。”

    “也就是你房里的人,才能那样简单,我看沛若都被她气的不轻。”唐钰想起刚才水云和鸣沛若从幔轩门口路过时的情景,真是万分好笑。复又想起来水云一直纠结着的一个名字,忍不住问道:“对了,妍初雪是谁?”

    “她是雨菲身边最亲近的人。”唐染夹菜的筷子一顿,仔细一想就知道了原委,定是水云好奇多嘴,一直缠着沛若问的。

    “你送洛雨菲,”唐钰盯着碗碟的头突然抬起,看向了唐染:“回了碧幽宫?”

    唐染点头,自顾吃喝:“嗯。”只是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柳宅那。

    没多久,倒是变了天,竟淅淅沥沥的响起雨声来。

    “少饮几杯,就回去歇着吧。”见唐染频频举杯,唐玥一把按住她正要提起的酒壶,又转头朝院中看了看,道:“你看这早上还一直都是晴空艳阳,万里无云。可才过了响午,竟就多了片雨云,阴了天。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就下起了朦胧细雨。”

    “时候不对,最是恼人。”顺着唐玥的话,唐钰微微嗔怒,也不知是因为这风雨,还是因为对这风雨的暗示。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唐染微微一笑,又接着将唐玥的意思说了出来:“时至夜里,还不知是个什么天气。”是会打雷闪电,狂风骤雨,还是风住雨疏。那这夜过了,又是会阴霾积发,还是会恢复万里晴空?

    有些事情,无力改变。所以,就算是成竹在胸,也难免会茫然失策。

    唐玥沉了沉眼皮,面露忧色。唐染却想挪开唐玥压在酒壶上的手,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更应及时行乐,莫待独自凭栏到日斜,不是吗?”

    见她这笑透着几分痴意,略带迷茫的眼神也不似清明,分明是醉意迷离。唐玥按着手不放,唐染扒拉了好几下,最终无奈的一叹,眨巴着眼睛看向唐玥,道:“大姐,再只一杯可好?”

    “只此一杯!”唐玥最见不得她那眸中点点流光闪烁,似水一般,干净清澈的惹的人心疼:“那你放手,我倒与你喝。”

    会用这样眼神看自己的唐染,好像,已经不在了好多年。是多少年呢?唐玥又有些记不清了,应该是,五婶走了以后吧。会这样纯真的唐染,那时也跟着走了。

    眼见着她喝完了酒,唐钰起身,顺手就把酒杯也夺了递与唐玥,连着酒壶都放在一起。唐染歪着头,斜着眼打量她们。她俩这动作的默契程度,直惹的唐染哀怨连连的眼神,如泣如诉。

    唐钰冲对面的唐玥挤眉弄眼的一笑,道:“哎呦,会这样怨愤咱们,可还不算是醉了。”

    唐染盯着唐钰好半天,呼的站起身要往院子里去,吓的唐钰一惊,赶紧扶住她嚷嚷道:“我的好妹妹呦,你可当心着点,自己腿脚没好利索,自己都不知道么?平白惹的我们担心,你心里就舒坦了么?”

    “姐姐们担心,我都知道。”唐染冲唐钰微微一笑,唐钰还没安心,她抬步就往院子中央走。

    “五分醉意,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唐钰想要扶唐染,却被唐玥一把拉住。

    唐染脚步有点虚晃的走到细雨下,深深吸了气。

    唐玥禁不住微微一笑,又道:“似醉非醉时,忘忧,半梦半醒间,惬意。如此,愿她今夜,有个好眠。”

    唐玥这话,说的唐钰心里一阵阵的凄凉。想自己当初那几年,真似一个好梦没有。整日里的失魂落魄,找不到一点点安心的理由来。现在妹妹心里的苦,也揪的她心里极不舒服。

    “明锦。”唐染才站在院子里,头上倒是多了把油纸伞遮雨。

    “三小姐腿伤未愈,淋雨着了湿气,可是要落下病根的。”慎明锦微微一笑,眼神关切。

    唐染无奈的转过身,看了看大姐和二姐,微微一叹,道:“我还是回去休息吧。”

    “明锦,你和二小姐送三小姐回去。”唐玥转头又对唐钰道:“你送她回去,可记得交代沛若,不论谁来看,只说身子不爽睡下了,一概不见。”

    “这个自然。”唐钰明白,偏头挑眉道:“我看沛若,可是半点也不待见温正初呢。”这样明白主子的人,才贴心不是。

    说完,她就上前扶了唐染回云楼去。

    “二姐,我想自己走走。”知道自己拗不过大姐,才一出了雨阁,唐染就开了口。

    “那叫明锦陪着你。”唐钰自是知道她心烦意乱,可看她脚步有些虚浮,又实在不太放心。

    “没事,我散散步,不就回去了嘛。”唐染说着,又转头对慎明锦道:“沛若应是在云楼呢,若是大姐没事着你去办,不如去找沛若叙叙旧吧。”

    唐染话音才落,慎明锦脸上倒是飞过了一抹可疑的红云,一闪而逝。

    “那好吧,自己家里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唐钰叹了口气,又吩咐了慎明锦几句唐玥交代给鸣沛若的话,便回幔轩去了。

    慎明锦先一步去了云楼,唐染打着伞散步,走的极慢。从雨阁到云楼,要穿过一个小花园,绕过两个园子,唐染这一走,就走了将近半个时辰。

    迷蒙细雨,湿了碎石小路,湿了唐染的油纸伞,也湿了唐染的心。快到云楼时,唐染撑伞的右手一低,仰起脸来,绵密的细雨顺着脸颊缓缓滑落的时候,带着的潮湿像是一种忧伤,让唐染自己都分不清,那混在一起,一滴滴落下的,哪一滴是泪水,哪一滴是雨水。

    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咽泪作雨,咽泪作雨,湿了身心。而唐染,还可以如此平静。

    “小姐!”

    一声隐含着怒意的吼声传来,唐染微微一叹,就对上了鸣沛若那张满含怒气的脸。

    “你怎么在这?”唐染回以一笑,十分心虚。

    “这可要多谢小姐啊。”鸣沛若拿过唐染手中的伞,替她撑着,又埋怨道:“是你叫明锦来的么?”

    唐染陪着笑解释,声音却越渐越小:“呵,大姐叫她送我,可我想自己走走。”如果不叫明锦去找你,她自然会听大姐的话,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那,那你也不能淋雨啊。”鸣沛若气恼,要不是自己不放心过来看看,还不知道这主子要在这雨中站多久。可她一见唐染微微发红的眼眶,只能无奈的瞪了她一眼:“快些回去吧,淋久了生病可怎么好?”

    “那,”唐染想问沛若明锦在哪,可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多嘴了。

    转过一个小弯,唐染见明锦在云楼门口张望着,见自己回来,才急急的过来相扶。

    “三小姐衣衫怎么湿了?”慎明锦有些好奇的看向鸣沛若,下的是细雨,这怎么打着伞,还能湿了衣服?

    “没什么,刚刚不小心手滑,没打好伞。”唐染挣开鸣沛若的手,道:“你们不用扶着,我又没事,叫水云烧水,我要沐浴更衣。”

    这也算理由?鸣沛若避开慎明锦疑问的眼神,嫌弃的瞥了唐染一眼:“刚才听说你随后回来,就已经给你备着了。”

    “嗯,你们许久没见,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用惦着我了。”唐染摆摆手,自顾的回房里去了。

    鸣沛若有些尴尬的杵着张脸,刚才慎明锦来时,她就不自然的寻了借口,找唐染去了。

    这会子倒好,又成俩人了。

    “你是有事要办么?还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若是不方便,那我就先回去了。”许久之后,慎明锦实在是受不了鸣沛若的态度和这气氛,郁郁的开了口。

    “没有,你才回来,我们确实许久未见了。”鸣沛若讪讪的一笑,就拉着她要去廊下坐着。

    雨淅淅沥沥的停不下来,天色渐渐昏暗,唐染沐浴更衣之后,倒是还没半点困意。

    也许没和唐韵谈话之前,温正初前来询问,唐染一定是会有些心乱的。可现在,她主意已定,有多少人知道,都无所谓了,不是么。

    倚在二楼围栏上看雨,唐染心里却出奇的平静。许是从前的那些纠结,有了归宿,一颗时时悬着的心,才终于平平的落了地。

    洛雨菲最喜欢倚栏听雨,唐染苦笑,自己走时交代她的话,她不同意。那不论自己身在何方,都陪她一起看吧。这样,也是人远心不远。只是不知道,她哪里,现在可有下雨?

    这雨下的潇洒,也不乏缠绵。唐染在楼上吹着曲子,断断续续的笛音,是唐染最近在学习的歌曲。

    这两年多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也改变了许多。就连从前常常亲近的人,也变得生疏了几分。鸣沛若和慎明锦在一楼廊下闲聊,气氛也时不时有些拘谨。

    云楼外的一颗树下,站着一个人,从他目光这角度望去,显然是痴痴的凝望着楼上的唐染。

    唐染的笛音很断续,任谁听来,都会自然的认为是在学习阶段的。温正初本以为唐染是喜欢笛子,才随身带着的。可现在不是了,唐染带着笛子,根本不是因为自己喜欢,而是因为洛雨菲喜欢。回想武林大会那时,洛雨菲是用这笛子做武器的,她最高深的武功,就是要依靠笛音发出内力。

    所以,真正喜欢笛子的,是洛雨菲,而唐染,只是爱屋及乌。以唐染对这笛子的喜爱程度来看,温正初现在不难确定,这一定是洛雨菲的笛子。而唐染,她现在学习吹奏的曲子,也不难让他听出来,那是至今还在盛传的名曲,凤求凰。

    听到这曲子,温正初只觉得胸口一窒,连呼吸都十分困难了。

    后来,有人黯然离去,有人彻夜难眠,有人心寒如水,有人系念离人。

    阴云低沉,窗外夜凉如水。彻夜的潇潇细雨,声声入耳,全都滴在了眉梢心尖上,也不知是,成全了谁的悲凉?萧瑟了谁的流年?

    过了卯时,风住雨疏。唐染早起,辰时就开了门窗,又倚着二楼的阑干发呆。

    只见院子里外,触目处,皆是打湿了一地的落红,曾经的悸动,现今满目苍凉。

    “多么温柔缠绵的细雨,那样轻盈,却还是会伤花伤情。”唐染不禁感叹,夜风冷雨,委实无情。

    “晨起风凉,你不要这身子了么?可知道有人会心疼。”鸣沛若在唐染身侧坐下,递了杯热茶与她,又低头瞅了瞅在楼下院子里修剪花枝的水云,神情有些怪异。

    “有什么不对么?”唐染接过茶,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疑问。

    “我觉得,水云和温公子,很相配。”鸣沛若抿了抿唇,有些像憋笑的表情。

    “噗。。。”乍一听到这话,唐染就失了平日形象。这笑话,一下就烫在了唐染心上。她嗔怪的看了沛若一眼:“好烫。”

    鸣沛若咧嘴笑了笑,道:“谁叫你平白的乱想,也不试试茶温。”

    “你这主意,真损。”唐染小心的抿了口茶,白了鸣沛若一眼。

    “那我是没办法了。其实,温正初是伤不了洛宫主的,你怎么会不知道?”鸣沛若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对温正初的执着,无能为力。

    “冬日可爱,夏日可畏。谁担心她了,我是怕温正初没完没了,会惹祸丧命。”唐染面色一红,某日限制级的场面都被鸣沛若看了去,她一回想起来,到底是有些羞涩的。

    “春日荡、漾。原来,如此~。”温正初是冬日,门主是夏日啊,那洛雨菲是什么?自然是这春日荡漾呗。鸣沛若斜了唐染一眼,尾音颤了两颤又抖了两抖,对她的后话,一脸的不相信。

    “你这叹的什么气?因为明锦,还是初雪?”唐染装作听不见春日荡、漾那四个字,不甘示弱,反问起鸣沛若的心虚来。

    “我听说,朝廷派了军队往蜀中来了。已经到了义阳,不出两日,就会进驻弘安城。”鸣沛若扭头,一下子就若无其事的将话题扯远了好几十米。

    “朝廷的军队?”见鸣沛若的神色端正,半点不是玩笑,唐染也一下子疑惑起来。

    “听说是为了剿灭附近山上猖獗的贼匪而来。”鸣沛若点头,这事情,是她今日从刚刚回来的唐兴嘴里听到的。

    “近年来,附近山上的匪盗很猖獗吗?”真是简单的来剿匪吗?唐染更为疑惑,对这事情,总是不能安心。

    “现今天下太平,又怎么会很猖獗?这里哪一座山上,大大小小的山寨不是有好几座,老老少少的山贼土匪,加起来少说也不止上千人。不过,行为倒也不算太过分。”鸣沛若皱眉,心里也是疑惑。若真是剿匪,何须要朝廷从长安派兵前来。剿匪而已,叫附近官府集兵即可,舍近求远,岂不费事。

    “我看,咱也别胡乱猜测了。等过几日他们来了,是来做什么的,不就明白了么。”鸣沛若微微一叹,有些事情,想想也叫人觉得心惊,可等到了时候,伸头缩头,都是无可避免。

    唐染点头,反问道:“大姐知道了吗?”

    “自然知道。这会子,许是门主也已经知道了。你只管好好歇着,千万别胡思乱想。温正初去了七少爷那,若是一会他们来,我自会拦下他们的。”鸣沛若回了话,还不是很放心,她最怕唐染和她想的一样,可是洛雨菲,当真有这么大手笔么?

    唐染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鸣沛若才安心的下了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