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文学
栗原玲子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但凡不牵扯到“佐川止水”这个人,理智尚在的时候,这个女人可以说强大到可怕。她为伊川家经营在欧洲的企业算起来可以占据伊川家整个半壁江山。所以伊川家现任当家的伊川俊之介,虽然因为发生了白石耀这样的事情之后而暂时将栗原玲子关在家里限制了她的行动,却没有完全阻断她跟外界的联系——伊川玲子就算偶尔回国一趟,欧洲的事情也都是远程遥控,来不得半点马虎的。
或许有人疑问伊川家的把自己企业的一班决定权交给这样的女人放心吗?难道这样的女人不会心生异心?
起码伊川俊之介知道她不会,他懂这个女人。
栗原玲子是个有抱负、有野心的女人,她才华横溢、她手腕精明,她需要一个舞台,来展示自己的才华实现自己的梦想——
是伊川家给了她得以施展的平台。
她只是享受实现目标追逐的过程而已,为伊川家赚了多少产业,或者这些产业多少属于自己的,她都不在意。
同时说到底,那些产业的名字都姓“伊川”,栗原玲子这个嫁进来没几年的女人想要夺取原本伊川家的产业可不是那么容易,说夺就夺的。
其实伊川俊之介曾经展开猛烈攻势,追求过栗原玲子。
还未正式继承家业,在大学最后剩下的几年自由的时间里,自然是要疯玩一下,只要不出格,伊川家才不管他是几个天换一个女友还是几个小时换一个。不过玩腻了当花花公子频繁的换女伴,总想着是不是可以找个可以玩时间长点的。
——然后就遇到了栗原玲子。
那时候他已经大三,她不过是大一新生。那年新学期刚开学他被拉去当志愿者为新生服务,在接待的所有新生中印象最深的女生就是她。
栗原玲子长得很漂亮,非常非常漂亮。她是天生的发光体,仿佛只要她出现,人们的视线就会不由自主的落在她身上。那些用或倾慕或嫉妒的眼神看着她的男生女生们,她却全然不在乎,满心满眼的只有她身边的一个男生——
佐川止水,这是个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讨厌的学弟——即使在确定这家伙其实是自己追求美人的最大情敌之后异能神医。
说道伊川止水,这真是个很神奇的男人——
这个男人看人的眼神总是温润的透着一股和善,哪怕是最敏锐的人都不会觉得虚伪反感;他与人相处也是因人而异,总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却让人感觉得到尊重、倍感舒适的距离;嘴角无论何时总是挂着一抹笑意——眼睛亮亮的,好像每天都会有惊喜不断发生在身边……
他的微笑像冬日的暖阳,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都会忍不住跟着会心一笑。
因为曾经有一段时间猛烈追求过栗原玲子。而有玲子的地方就有止水,或者说止水走到哪儿玲子就会跟到哪儿——
所以他跟那个男人也算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
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像佐川止水那样,发自内心的真诚对待每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真的很难让人讨厌。不过即便如此伊川俊之介也要感慨一下,这个男人的感情实在太过纤细:
他也许会因为一朵野花儿而驻足留恋,也许会因为一只蝴蝶而忘记最初想去什么地方;他会注意到男生宿舍楼下的花坛从来没有人用心去打理,他会为偶然发现意外在墙角生根发芽的绿萝支起支架——
而现在的年轻人,很少会有像他这样一叶知秋的感慨了。
——他曾经一度以为佐川止水将来会成为一名诗人。
在大学三年里他一号男生宿舍楼下的花坛被他打理的郁郁青青、四季花开,甚至还移植不少其他花木——因为他打理的好,校方也就默许了——导致旁人谁经过那里首先都会以为那该是个小花园而不是邋遢的男生宿舍,不少情侣会选择在这里约会——光这点佐川止水在男生宿舍里就没有混不开的。
然而之所以只有大学三年,那是因为在大学未毕业的时候——
佐川止水,就因为心脏病而离世了。
从来没有人,哪怕是栗原玲子都不知道,原来佐川是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
也是直到佐川止水死去之后,他因为感兴趣才调查了一下这个人的身世:
佐川止水很小的时候被送往国外治疗,在年仅20岁的时候就被国外最权威的外科医生告知最多活不过两年——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平静的选择放弃治疗后回国,又在偶然的情况下得知自己有两个栗原家的表妹后,决定伸出援手,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做些什么。
——佐川止水这个人活着的时候真的是在享受能够呼吸的每一分每一秒。
曾经有一次他们在一同在女生宿舍区外等栗原,只见佐川俯身在一株柳树前聚精会神的看什么。他因为一时好奇也跟着俯过身去看——
那是一只正在脱壳的蝉。
他跟着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小学生写暑假观察日记。
就在他不耐烦的想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身边的人说:“你知道么?一只蝉蛹要在黑暗的地底蛰伏整整八年才会破土而出,然后只有经过这样生与死的考验,才能真正振翅飞翔……然而即便如此他们的寿命却只剩下这短短的最后一个夏天了。”
“呐,这就是生命啊……”
他看着蝉儿,眼神是专注的,然而又充满敬畏。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他就和之后到的玲子陪着他呆站在大树底下。直到那蝉完全脱壳的那一刻,振翅高飞武耀四方。
他看着佐川将那只空壳小心翼翼的从树上扒下收好。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去注意,男人聊起蝉时,那带着一丝丝羡慕的口气。
到后来佐川止水死了。
栗原玲子请了一个月的假,忙完了佐川的后事消沉过一段时间,后来来学校继续上学时,就跟没事人一样——只是比以前更加冷冽难以相处了。并且冰美人的美名也是越叫越响了。
而他,哪怕毕业之后也还在坚持不懈的每周到学校报到一次的追求她。
有多少是因为已经成了习惯,又有多少其实是在享受别人口中花花公子变痴情汉的称呼,他自己都不清楚。甚至就连他的好友都以为,他是真的在栗原这株牡丹花下认栽了;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未来的伊川家需要一个当家主母。
而栗原足够美丽、足够强大,并且他也相信以她的能力一定会为伊川家带来意想不到的收益。
所以等栗原一毕业,他就捧着一大束玫瑰和戒指在学校门口求婚了。
然后在众人羡慕与祝福的目光中抱得美人归。
事实证明,他最初的判断是正确的。
栗原确实很有从商的才华,有时他会庆幸,庆幸她只是个女人,如果是男人的话,大概……不,一定会是个很可怕的对手吧。
就在朋友们羡慕他娶了个漂亮又能/干的老婆的时候,他却很清楚,事业是一回事,而房事又是另一回事了。
早在他们新婚的第一天晚上,栗原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面不改色的一件一件脱着自己的衣服,那神情简直就像、就像她对面坐着的根本不是一个男人!
只听慢慢脱着自己衣服的栗原说道:“伊川俊之介,我知道你其实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迷恋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伊川俊之介听了想问他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了,他演得那么真,以至于他自己都快被自己给骗了,以为自己是真的爱她。只是转念一想,心思深巧如栗原者,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
“我会履行我作为‘伊川夫人’的义务,”女子光/裸/着白璧无瑕的身子伏在他的身上——肢体摩挲让他的呼吸有些粗喘。
他目光深深,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猛然抬头和他眼神对峙的女子,她的眼睛根本不像一个新婚之夜的新娘,倒更像一只蛰伏静候猎物的雌豹——
“我会尽我的责任,你也无权干涉我的私事……懂么?”
——这个女人在床上就像一条死鱼一样。
根本没有无法激起他的欲/望,例行公事了几回,在得到她终于怀孕的消息后,两个人都暗自着实松了口气。
生下来的女儿小红叶那么讨他眼缘倒是有点意外,不过有这么个宝贝也没什么不好。
孕后修养了一段时间,栗原就向他申请去国外打拼。
只要她不带走红叶就好,其他都可以由着她。
事实上他几乎巴不得她离开——
一开始栗原说想在家里建一个花房,好歹是堂堂伊川夫人说出来的请求,又不过分,他自然是应许了。
直到她又在花房内置办了那件小木屋他才发现,原来她一直对那个男人的死耿耿于怀,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乃至痴迷的程度——
栗原玲子就是个疯子我的宅男女神。
他不希望她在身边教坏小红叶。
※※※
伊川俊之介说她是个疯子。
栗原玲子呵呵一笑嗤之以鼻,敢将半个家室交给一个“疯子”打理,到底谁比谁更疯狂?
这么多年拼搏在外不肯回去,她何尝不是因为害怕回到这个伤心地?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她身边安插了多少人。
不放心她?不信任她?
呵,她根本不在乎。
你看,哪怕是现在他把她关起来了,也不能、也不敢阻断她跟外界的联系——国外那边没有她坐镇可是会麻烦很长一段时间吧!
但是被关在伊川家她又不甘心——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再找到他的!居然不能相见?!他又跟白石宗政那个混蛋混在一起吧!不行!万一又重蹈覆辙怎么办……
因为家里关着个人,所以伊川俊之介早早就将女儿红叶总到乡下老宅,正好也打算回去过新年。
家里有没有人在栗原玲子其实无所谓,事实上没有人更好,那些用异样眼光看着她的人不在也省得她看着心烦。
除了到扫卫生和做饭的佣人,偌大的伊川家没有其他任何人在。
新年将至,傍晚逢魔时分,在空荡荡静悄悄的伊川宅里似乎都能听到窗外远处孩童嬉闹着玩耍,母亲喊其归家的声音。
栗原玲子宛若游魂一般在黑洞洞的伊川家里游荡,在书房里她发现了一个相机。
无意间打开,发现竟然是之前从伊川红叶那儿看到的相册里照片。她一张一张翻看着,贪婪的搜寻着那个人的脸。
翻到最后她却愣住了——
这明显是另一段时间拍的照片。
主角大多是一个有着深桃红色头发的年轻人,偶尔有一两张白发青年却明显是自拍——拿着相机的人自然是白石耀,而那个红发少年的照片自然都是出自他之手——显然是上次白石向伊川借相机,还的时候却忘了將洗好的照片删去。
相机里的红发年轻人或坐或站,抓拍的角度非常好,显然拍照者必定是经常仔细观察着这个人的。照片上的人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望着镜头或者是镜头之后的那个人,眼神是那么的温柔。仅仅只是看着这照片,不难发现两个主角在相互倾慕着。
合照中一红一白的两人站在一起很亲密,白发青年笑容明媚,红发青年目光情深,让着看着就会忍不住跟着幸福的微笑。
然而栗园玲子却因为手指用力而止不住的颤抖——
这个人……这个人也想抢她的儿子吗!
栗园玲子冷静的克制住將相机砸了的冲动,她快步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她当然记得这个红发小子是谁,那天伊川红叶请来的人里也有这个家伙,她记得……她记得这个小子叫赤司征十郎。
把相机丢在一边,栗园玲子一边盯着屏幕一边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左手大拇指的指甲——
一定要、一定要……让他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