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苏禾连着住了好几天院,每天都要进行静脉注射,周医生没忍心告诉他,接下来要进行的就是化疗了。
既使身体每天都很痛,但苏禾还是坚持每天给苏父打电话,说一堆有的没的话,诸如天气跟菜色等问题。
回想起她推谭老太太下楼的时候,犹如一场噩梦。
苏禾每每想起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但谭少山那边……
那天她让周医生报完案之后,她直接告诉前来调查的警察,是自己推老太太下楼的。
结果两个警察去谭少山那边了解完情况之下,反而将她说了一通。
“那老太太已经去世了,不过家属那边证实,人是老太太自己摔下去的,你说你这姑娘,干还非得往自己身上揽,嫌我们警察太闲吗?我告诉你,报假警我们可以告你防碍公务的。”
然后在苏禾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周晓赶紧蹦上前。
“警察先生,我朋友受了点刺激,心情有点激动,你们别见怪别见怪。”
两个警察用一种没见过这么吃饱了撑着硬要说自己杀了人的眼神看了苏禾一眼,随后离开了医院。
好半天后苏禾才笑了一声,比哭还难看。
“我杀人了……真杀人了……”
周晓像被人踩着尾巴似的跳过去赶紧捂住苏禾的嘴巴,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别人之后,才松开手。
“苏禾,以后不可以说这种话,压根就没有这件事知道吗?”
苏禾不语,眼睛里闪过复杂的光。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周晓跟周医生在医院陪着苏禾。
秦楚其实来过一次,走到病房门口又退了回去,没有进病房。
为了怕苏禾无聊,周晓还特地去学校门口的地摊上买了本笑话大王,每天变着法的给苏禾讲笑话,苏禾有时候配合性地笑两声,有时候就干脆沉默不语。
医院这个地方,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进来,每天都有不同的人离开,有些人暂时离开,有些人永远离开。
有一天,医院里一个女病人因为丈夫有了别人自杀没能成功,抢救过来后,又趁人不注意跑到医院的顶楼,从上面跳了下去。
周晓在跟苏禾说完这件事之后,才惊觉自己的失言。
苏禾反应倒不是特别,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于是周晓接着感叹:何必用死亡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爱情淡了之后,死亡对于已经淡的人,也不过是皱皱眉头回忆一下过去的事,至多,再发出一声叹息,假仁假义地说着,可惜了了。
如果是她,绝不会白白地便宜了那个男人还有那个破坏别人的女人。
欠了她的,总是要拿回来。
周晓在病房里给苏禾削着她自己给苏禾买的苹果,削完一个自己咬了一口之后,才发觉自己是来看苏禾的,又将咬了一口的苹果放下,拿起另外一个再重新削。
苏禾笑笑,“你还这么小,哪来这么多感慨。”
但不得不说,对于周晓的观点,苏禾觉得,一半一半吧。
如果不用死亡,那只能说明,还有更好的报复方式。
苏禾脑子闪现出何必呢这类词,随即自己觉得好笑起来,暗骂自己一句,假仁假义。
她才是那最假仁假义之人。
苏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好像回去一趟之后,这心里,突然就恶魔横生了。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与谭少山,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苏禾心底还是有些心疼的,对于谭少山。
可也仅仅如此,只要一想起自己已经离世的母亲,那些许心疼又会在瞬间被疼痛盖过。
又被迫地在医院里接受了两天治疗,苏禾就在周晓的陪同下出院了。
就连周医生这个医务人员都说,不到必要,医院这地方还是少来。
怎么着,那腐朽的尸气,总是会影响人心的。
谭少山自那日后就没再回过他与苏禾的住处,老太太的身后事,还有一群觊觎着谭氏江山一把手位置的谭姓人。
谭少山不得不花大量的时间在结束这些事情上。
无所事事的苏禾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呆在家里,哪都没去。
她在等,等谭少山。心里却掐着算着,眼看快一个来月了,她妈妈就要七七了,她想在这之前回去。
如果谭少山再不来,她可能就要提前离开了。
好在,在这之前,谭少山还是回来了。
苏禾背着窗,麻木地站着,没有什么表情。
只在谭少山拿着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嘴唇掀了掀。
谭少山走过玄关,将手中的钥匙一把扔到桌上,冰冷的脸孔也没有多余的情绪,一身黑衣把他的冷酷衬得帅气无比。
瘦了些。
苏禾默默地看着,在谭少山抬眼看向她,两人对视的那一刻,苏禾在谭少山眼中读到了伤痛。
苏禾不说话,谭少山也没开口。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最终谭少山别开眼,转过身,一声不响地准备离开。
“谭少山。”
苏禾在他身后叫他。
谭少山回过头,看着至爱的人。
苏禾说:“谭少山,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谭少山冷硬而削瘦的脸部肌肉动了动,“苏禾,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苏禾在里底叹息一声,默默补充一句,这样最好,她也不会原谅她自己。
“你说过要跟我结婚。”
“不,苏禾,婚礼不会再有了。”
苏禾笑笑,一脸凄凉,“是吗?”
谭少山没有回答,只是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苏禾,你是故意的,你这是故意杀人。”
杀的那个人,是他最敬重的奶奶!
苏禾笑意更深,“所以,我报警了。”
谭少山的眼睛在苏禾的话音刚落下瞬间就风云翻涌,“你知道我对你下不去手,所以你才这般有恃无恐?”
苏禾摇摇头,“有恃无恐的不是我,是你们才对。”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谭少山大概觉得有些看不清苏禾的眉目,所以往前走了几步,直到两人距离伸手可及。
“苏禾,你怎么这般狠心。你不是爱我吗?你不是口口声声地说爱我吗?你的爱呢?”
苏禾苦笑,她本来想说这句话的,结果反倒被他说上了前。
苏禾忽然想起那样一句话。
现实那么混乱,你找不到挚爱,只好一个人一个人地磨,拿着钝刀子,向着他们,也向着自己。
她跟谭少山,可不就是在互相拿着刀子磨着呢吗?
“哥,你也别太觉得自己可怜了。”
苏禾伸手,想要去摸谭少山的脸,谭少山也并未阻止,但苏禾的手还没摸上去,自己就先放了下来。
“我妈走了,在我推你奶奶下楼之前。在我回去之前,我只来得及看到她最后躺在棺木中冷冰冰的尸体。我妈比你奶奶年轻多了,别说大孙子了,小孙子我妈都没指望上,可她还没看到我嫁人生子,她就离开了。
想知道为什么吗?”
苏禾的脸上透着一股诡异的笑,几近疯狂。
当然,苏禾并不是想真的问谭少山,所以她又接着说,“整个h市的人都说,苏公府的苏太太是被她女儿气死的,说她女儿自私又狠心,为了一个男人,连亲妈都不要了。苏太太临死前都闭不了眼呢。”
她拿着钝刀子,慢慢地磨着,最后没把自己给磨死,却把她妈给磨没了。
苏禾刚刚想摸谭少山的脸的手,这会轻轻抚上了自己的颊。
那里是被她爸爸打过的地方。
“我跪在我妈的灵柩前,我爸让我滚,让我当初怎么离开的,现在还怎么离开了。
可是,哥,你说,我滚回来做什么呢?滚回来等你奶奶见我一次打我一次?滚回来看你奶奶把周佳、王佳、赵佳……一个个的契而不舍的往你床上送?等着你兄弟明明知道你家里有人了还硬拉着你去嫖卖的女人?还是滚回来等你狗急跳墙了说要跟我结婚?
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恶心人的事,你每次去做”应付“这些事的时候,你的好兄弟们总会好心地发照片来给我观赏。你奶奶总会打电话给我,形容你开心时嘴角上扬的弧度。”
谭少山眼睛里全是震惊,不可置信。
有些事,他虽没有刻意瞒着苏禾,但却从来不知道苏禾会知道的这么事无俱细。
他从来不知道,他身边的人,是这么的非得把他们拆散不可。
看着谭少山脸上闪过的阵痛,苏禾心里一阵痛快。
果然,如果不用死亡,绝对是找到了更好的报复方式。这话一点也没有错。
“我忍着恶心,就是想看看,有朝一日,你会把我放在哪里?”
苏禾走近,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让两个人看上去亲密无间,并把耳朵贴上谭少山的心口,感受那里的跳动。
谭少山没有动,任由苏禾靠在他怀中。
靠了一坐,苏禾才抬起头,开口,拍了拍谭少山心口的位置。
“哥,你说,你把我放在了哪里?是这里吗?我真想拿把刀子把它掏出来看看,那里到底有没有我苏禾两个字。”
谭少山的眼睛一直盯着苏禾,事到如今,他竟不知道该如何责怪苏禾。
明明……明明她就是有意要推他奶奶下楼……明明,他该怪她。
可是,为什么心里除了心疼,除了后悔,除了遗憾,遗憾他们再也不能在一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苏禾说完这些,两个人安静了好一会,谭少山才开口。
“苏禾,你值得更好的。”
苏禾笑了笑,仿佛刚才说那些事的人根本不是她,并且点点头,像是颇为认同谭少山的话。
“那你呢,哥哥,你会忘记我吗?”
谭少山也拉了拉嘴角,轻声回答了一句。
“大概会吧。”
“要多久?”
“不知道,可能很快,也或许要很久。”
苏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说了一句。“我应该很快就会忘记你的。”
谭少山下巴动了动,最后深深地看了苏禾一眼,然后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苏禾看着谭少山离开,收回视线后,将视线停留在挂在客厅里的那副很大张的结婚照。
苏禾一咧嘴,对着空气,自嘲般地笑了笑。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好好的一份感觉,终于,被他们彼此给磨没了。
苏禾当天就回了h市,走得十分迅速,并且在上飞机的前几十分钟内,迅速找了个中间,把房子给处理了出去,里面的东西苏禾一样都没带走,就连衣服都没带。
连日疲惫不堪的谭少山才睡下,就被电话给吵醒了。
“谭先生,您好,我是江山连城不动产房屋中介,我姓梁。”
谭少山皱着眉头愣了愣,困倦让他的脾气十分不好,说出的话也十分冷硬,一点温度都没有。
“江山连城?房屋中介?”
梁先生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艰难地让专业素质占了上风。
“是的,苏小姐拖我处理房子的事。”
谭少山这回大抵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他没再说话,等待这位梁姓中介继续说。
梁先生苦着张脸,差点骂娘,要不是看在那高额的中介费的份上,他才不倘这趟混水,接过房子的时候,看着房子里动都没动过的用具用口,浴室里的牙膏牙刷都没动过,他就直觉地认定肯定没好事。
这其中不乏二奶或者是小白脸的故事,最后两人一拍俩散了,房子就成了急需脱手的东西。
梁先生凭借自己多年的房产中介经验以及丰富的想像力,直觉地给苏禾的这套房子就这么定性的。
所以,他态度还是有些小心翼翼,有点摸不准谭先生这边,到底是包养还是被包养的一方。
特别是这个点,说不定打扰人别人的开心时间。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一个苦逼的房产中介啊,这房子撇去前主人的那点可塑性故事,房子本事还是很好的,地理位置跟价格都是抢手货,所以,他下午才把广告一打出去,立马就有人要联系看房了,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啊。
这不,这房子里的东西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特别是这大晚上的,被谭少山那冷冰冰的声音一问候,梁先生就觉得阴森森的。
打电话给委托人,只说问问谭先生要不要了,如果不要就全扔了。
在听到委托人这句话之后,梁先生还啧啧了两声,这一屋子的中产阶级用品,真心舍得啊。
“是这样的,苏小姐委托我把她的房子处理掉,但是房子内还有一些私人用品,苏小姐让我问您还要不要了?”
谭少山皱着眉头看了眼窗外黑麻麻的天,揉揉眉心,“不要了,你扔了吧。”
真扔了?
梁先生在屋子里原地转了一圈,他都心疼啊。
“没有其他事我挂了。”
“等等,谭先生……”
“你说。”
“还有……房子里还有两张结婚照……也不要了吗?”
梁先生知道自己肯定问了不该问的话。
可是,这个人哪,有时候消遣一下别人,也是生活所需嘛。
好吧好吧,他其实就是有那么点仇富心理。
谭秒山想了想,从床起来了,一边拿衣服一边说道。
“你在房子里?”
“是的,在呢。”
“那你等等,我过去拿。”
“好的。”
挂了电话,梁先生又搓了搓手臂,原地踱了会步,想了想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越转越觉得阴森之后,索性就呆在客厅里把电视开了,结果十分不幸的一打开电视,就看到某个电影频道正在放《贞子》。
梁先生吞了吞口水,啪的一声把电视给关了,抱着脑袋哀鸣一声。
这房子不会是因为有问题才卖的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门铃声响起。
梁先生应声跳了起来,确定了的确是门口传来的门铃声之后才抖着声音问。
“谁?”
“谭少山。”
梁先生一听,立即像找着了救命恩人般,迅速跑到门口开了门。
“谭先生!”
谭少山听着这声悲切的喊声,狐疑地看了惊魂未定的脸一眼。
梁先生被谭少山这一打量,脸立即红了起来。
他就知道他苦逼,谁他妈七早八早的在这个点就放鬼片的?!这一年都不会有一次的事竟然就被他给碰到了。
“谭先生,您看看您需要带走什么,您需要什么带走什么,您自己拿……”
梁先生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这话怎么听着怎么不对,亏他还自诩金牌房屋中介人。他该回去好好练练口条了。
谭少山到是没有在意梁先生的话,随意地恩了一声就上了楼。
衣服什么的,谭少山也是不要的。
但还是把每个衣柜都拉开看了看。
苏禾的衣服,还有他的衣服都原封不动地挂在里面。
关了衣柜,谭少山又去拉开床头柜,苏禾那边的抽屉里就几本书,还有苏禾以前工作的时候作的工作笔记。
谭少山把那本笔记拿出来翻了翻,又放了进去。
转身又去拉他那边的抽屉,一打开,就看到了放在最上面的两只锦盒,那是一对情钻戒,准备结婚时用的。
可惜……现在没什么用了。
谭少山打开盒子,把里面的对戒拿了出来,握在手心,最后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弯下腰摸了摸床上以前苏禾睡的位置,谭少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最后直起身,将挂在床头的那张婚纱照拿了下来,准备离开房间。
等到走到门口时,猛然又想起什么,把婚纱照放了下来,靠在门边,自己又回了房间,拉开衣柜最底下的那个抽屉。
那个抽屉平时苏禾是锁着的,但这次谭少山一拉就开了,可能是苏禾着急,忘记锁了。
里面有几本厚厚的日记本,谭少山全部拿了出来,并没有翻。
谭少山找了个袋子把日记本都放了进去,视线随后落在了抽屉的另一边,看着像药瓶的好几个瓶子上。
其实没错,就是药瓶。
谭少山迟疑地拿起其中的一个药瓶,瓶身上印着英文名称,连说明都是英文。
谭少山眯着眼睛把说明看了一遍,心中一阵骇意,脸上仍然纹丝未动,然后把抽屉里的药瓶全都装进了刚才的那个袋子里。
谭少山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抱着相框下了楼。
梁先生立即一脸谄媚地迎了上去。
“谭先生,这张我替您取了下来。”
“谢谢。”
谭少山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把另外一张结婚照也拿在了手中。
“谭先生就要这么点东西吗?”
谭少山看着手中的东西,没有回答,直接走出了屋子。
梁先生在谭少山出去之后,也赶紧锁了门跟了出去。
扔东西这事,还是等明天早上再说吧,他可不敢再呆在这里了。
两个一同站在电梯里,谭少山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先生双手放在身前,瞄了瞄眼指示灯,又偷偷瞄了眼谭少山,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本着“四海之内皆客户”的人生格言,梁先生清了清嗓子。
“梁先生这房子卖了,没有打算另外再买套房子吗?”
可惜,梁先生的这个“四海之内皆客户”的人生格言觉悟得太晚,他才刚说完,电梯叮的一声就到了地下停车场。
所以谭少山压根连回答的必要都没有,直接抬腿就走了出去。
梁先生纠结着一张脸,心里慢慢道,一会回去一定要烧支高香,今天一定是见鬼了,从来没有这么糗过啊。
谭少山回去的路上一边开车一边给周医生打电话。
其实这段时间,也不光谭少山疲惫。
周医生也同样如此,前段时间因为苏禾的事,他已经休太多假了,所以最近他一直在医院上班,有时候还得加班,通宵都熬过。
熬得周医生心里直骂娘,觉得自己的脾气再差那么点就要爆发,跑到院长办公室去拍桌子说老子不干了。
谭少山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周医生正睁着熬红的双眼,死盯着一个院长硬塞给他的实习生。
“张磊磊,你名字一堆石头,你脑子也是石头做的吗?你有没有脑子啊,你出门带脑子了吗?”
实习生被他骂的一直垂着头,觉得师父大人的脾气越来越大了,最开始他做错了,还会什么都不说地耐心地教他,现在都开始人身攻击了。
张磊同学觉得,他师父老人家可能是性生活不协调。
为免周医生再继续人身攻击下去,于是弱弱地说了句。
“师父,我叫张磊,不是张磊磊。只有三块石头,没有六块石头。”
他今天也只是把病人的高糖瓶拿错了,小瓶用了大瓶,不是什么致命性错误啊,上帝,他已经被训了半个多小时了。
饶了他吧,他真的再也不敢犯错误了
“怎么?你还有理了?”
“没、、我没理。”
他回去就让他爸上公安局给他改名字去,改成张磊磊!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错误特别地小?根本不值得一提?”
“没,没有,我没有这么觉得。”
张磊连连摆手,表示没有。
“你今天能把输液瓶拿错,明天就能把钳子落病人肚子里,再说,用得差你拿输液瓶吗?要护士是干吗的?用得着你没事献殷勤?太闲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师父,我一点都没闲。”
是,是他的错,他手贱啊,干嘛没事去替护士妹妹给病人打点滴。
重点是护士妹妹早一拍屁股下班走人了,他还在这被他师父老人家训。
他不光手贱,脑子也贱,嗷呜,他再也不干这么蠢的事了。
“我看你就是太闲了,我教你的你都会了吗?自己的工作都做不好,还去帮人家……”
“师父,你的手机响了。”
张磊打断周医生的口水教训,指了指周医生办公桌的抽屉。
“我手机响了关你什么事?!”
周医生因为被打断十分不高兴,对着徒弟又一个怒瞪,后者立马乖乖闭了嘴。
一般来说,周医生发脾气的时候,有那么点六亲不认。
所以,走到桌前,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手机,周医生看都没看打电话过来的是谁,接通电话就吼了一句。
“哪个孙子!”
张磊同学被他师父震得目瞪口呆,随即坏心眼的想,是你爷爷,是你爷爷,老天保佑,打电话过来的是师父老人家的爷爷。
可惜,张磊同学的希望落了空。
打电话过来的是谭少山。
“周医生,你好,是我,谭少山,不是你孙子。”
谭少山在电话那头很是客气,一副我跟你讲道理的口气。
周医生吃了个憋,只好继续瞪自己的徒弟。
“谭先生,有什么事吗?”
周医生的口气仍然十分不好,不过,总算没有再说孙子了。
“有点事想问你,你在休息还是?”
说到这个周医生就有气,他在上班!上班!别人在家休息的时候,他在上班!
“我还在医院,有什么事你说。”
周医生深吸了口气,压制住火气,眼尖不小心瞄到正准备偷偷溜出去的张磊,随手拿起盯子上的一个长尾夹就砸了过去。
被正中后脑勺的张磊迅速拉开门,捂着脑袋就跑了,用的是逃命的速度。
看见人被打中了,周医生心情总算好了点,哼了一声坐在了椅子上。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能过去找你吗?”
“现在?”
“是。”
周医生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一旁的排班表。
“行,那你过来吧。”
等挂了电话,周医生的坏脾气是平息了下来,不过,似乎仍处在焦躁期,在办公室来回地走了好几圈,猜测着谭少山究竟来找他做什么。
最后想了想,既然是谭少山来找他,那主动权就在他手里,他焦躁个什么?
于是周医生瞬间平息了下来,拉开门对着走廊吼了一句。
“张磊,你给我滚进来。”
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去猫着的张磊一听到周医生吼的这句,立即夹着尾巴现了身。
“嘿嘿,师父,您打完电话啦。”
周医生没好气地嗯了一声,从抽屉里拿了一本厚厚的手抄本给他。
“回去好好看看,咱干的是救死扶伤的工作,手上时时刻刻都握着病人的生死,容不得一点麻痹大意。”
“是,师父,我知道错了,不会再犯了。”
张磊抱着笔记一阵感动,以他师父的权威程度,这笔记,算得上是资产了,比房子啊车子有用多了。
“行了,没事你出去吧。空闲的时候看,别耽误工作,否则扒了你的皮。”
张磊滕出一只刚刚还虔诚地抱着笔记的手,挠挠屁股,“是,师父,那我出去了。”
周医生挥了挥手,这才彻底安静下来,坐在椅子上等谭少山。
因为路程的关系,谭少山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多分钟之后的事了,期间周医生又出去巡了回房,还发现他徒弟张磊正坐在拐角的楼梯那看刚刚他扔给他的那本笔记。
只是手十分贱,一会挠头一会挠屁股的。
因为楼梯就在电梯旁边,所以谭少山一上楼,张磊第一个就看到了。
张磊一开始以为是病人家属,还在心里夸了人一番,这么晚还来医院探望,真是好家属,要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啊,何况是这么晚出现的孝子。
但是好像也不对,这一身衣服,手上什么也没拿的,一没果篮二没鲜花,三没晚餐宵夜的。
探哪门子病?
所以想了想,张磊赶紧合上笔记追了上去。
“哎,您找谁呢?”
这大晚上的,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他师父还不得把他皮给剥了。
谭少山回头,“我找周医生。”
“哦,你找我师父啊,我带你去吧。”
比起周医生刚才的臭脸来,谭少山的冷脸直接地被张磊给忽略了,喜滋滋地领着人就往周医生的值班室走了过去。
敲了敲门,张磊探了个头进去。
“师父,有人找。”
“让他进来。”
张磊嘻嘻一笑,对着谭少山道,“我师父让您进去呢,您进去吧。”
谭少山道了声谢,推门而进。
张磊又拍拍他的屁股,继续找角落看笔记去了。
“谭先生,坐。”
周医生指了指眼前的椅子。
“要喝水吗?”
“不用,周医生客气了。”
周医生挑挑眉,不置可否。
“谭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我带了两瓶药过来,希望周医生帮我看看。”
这个没问题,这是他的强项。
谭少山从袋子里拿出两瓶药,那是他从那一堆瓶子里拿出来的其中两瓶。
这药周医生肯定是认识的,还是他拿去给苏禾的。
“苏禾呢?”
“她回h市了。”
“哦。”
周医生长长地哦了一身,把药瓶拿在手中,继续问。
“那这药你是怎么拿到的?”
“在家里找到的,她并没有带走。”
周医生点点头,把药又放下。
“周医生,可以告诉我吗?”
周医生一笑,手指弹了弹桌子,问了谭少山一个问题。
“谭先生知道我跟苏禾是怎么认识的吗?”
“苏禾说你是周晓的叔叔,我知道她跟苏禾是朋友。”
这是苏禾说的,事实是怎样他并不清楚。
周医生摇摇头。
“的确,我跟苏禾会成为朋友,是因为晓晓,不过,在那之前,我跟苏禾就认识了,因为,苏禾是我的病人。”
“病人?”
谭少山似乎有点消化不了这两个字。
仔细回想了一番,谭少山似乎隐约记起,那时候他奶奶安排他跟周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天苏禾似乎说要来医生拿检查报告,当时他以为只是一般的体检。
基本上,这样的体检,他跟苏禾每年都会做一次,只是之前一直没有什么问题。
“是的,病人,白血病。”
白血病这三个字,像是突然间在谭少山的脑子里炸开了一般,引起脑袋一阵轰鸣。
“苏禾一开始就知道?”
“是的,来拿检查报告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她说她自己能做主,你知道,病是不能拖的,所以我就告诉了她,希望她能尽早接受治疗。”
“不过,看来苏禾生病的这件事,苏禾对谭先生倒是瞒的很好。”
谭少山被周医生说的脸色一阵青白,无从反驳。
“那她现在……”
“一直到苏禾回h市之前,她的身体基能还算得上可以的。但苏禾回去之后挨了她父亲的打,回来之后你奶奶又……一般得了这个病,医生都会告诉病人自己要小心,最好连碰伤都不要有,否则一旦感染或是发生连锁反应就麻烦了。
她现在已经要开始进行化疗治疗了,当然,前提是,在她本人愿意配拿的情况下。”
周医生的这话算是说得中肯的,没有任何态度,只是基于一个医生的立场。
谭少山早已没有了刚才进来时的冷硬,神色松散下来,抹了把脸,有些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又从何说起。
“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周医生微笑,摆出一副我是个好医生,好技术好态度的模样。
“谭先生当然会不知道,苏禾在这进行治疗的时候,谭先生正忙着处理谭老夫人的身后世呢。”
周医生心里十分坦然,他说的是事实啊,一点都没有撒谎。
“那,周医生,关于苏禾的母亲……你知道什么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苏太太是被她女儿给气死的。”
周医生继续笑眯眯的看着谭少山上,好像在说,你看,我好吧,你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我一点都没有隐瞒。
周医生笑眯眯的样子,只差在脑门上写着我是好人几个大字了。
谭少山的眼睛被周医生脸上的笑容刺得生疼,已是腥红一片。
一天时间,他知道的已经够多的了,从前不知道的,如今全都知道了。
谭少山的生命力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般,整个人显得疲惫至极。
“周医生,苏禾这病,能治好吗?”
周医生又是一笔,看得谭少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把周医生那张脸给毁了。
“谭先生是基于什么力场来问呢?是苏禾的未婚夫?还是谭老夫人的乖孙子?”
此时的谭少山哪里还有听得出来周医生的话里是不是有骂人成份,只是疲倦地说了一句。
“我只是想知道。”
“医生治病不治命。”
周医生十分欠扁的给了个非常欠扁的回答。
谭少山却没有再问下去。
“周医生,今天谢谢你了,我先走了。”
“不客气,谭先生慢走,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谭少山胡乱地点点头,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周医生的办公室。
谭少山一走,周医生刚才还满是笑意的脸就冷了下来,随后,自嘲般地一笑,低下头去翻护理记录去了。
只是……
前方始终有个不明障碍物在那障碍着。
“你在那鬼鬼祟祟做什么?”
障碍物推开门,干笑两声。
“嘿嘿,师父,你谈完事了?”
周医生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这个神经质的徒弟。
下次!下次要是谁要再给他塞这种白目的实习生,他一定会抗议!
“师父,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人家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磊抱着笔记的手收了收,“我只是好奇嘛。”
“有什么好好奇的?”
周医生哼了哼,压根就没打算满足他徒弟的好奇心。
张磊被他一堵,无话可说。
过了好一会,张磊都没出声,周医生还以为他已经出去了,谁知他又开口。
“师父,你是不是gay啊?”
周医生抬头,冷冷地看着这个多话的徒弟一眼。
张磊心头一凉,立即摆明态度。
“师父师父,你不要误会,我一点都没有歧视你的意思,一点都没有。”
周医生脑门滑下一条黑线。
“哪里来的谣言?”
“啊?”
“我问你,我是gay这件事,是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张磊挠挠头,心想这下死定了,早知道就不该有这个好奇心的。
“那个,没谁,也没谁。”
张磊吱吱唔唔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周医生没耐心了。
“说。”
“真没谁,我自己猜的。”
张磊苦着张脸,在周医生冷冷的目光下只好继续说。
“我这不,看到那位先生下去的时候,腿脚都不利索了么,好几次都差点摔到。师父,是不是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张磊一副阴谋论口吻,觉得自己定然发现了什么。
“我要是想做点什么,那一点时间也不够。”
周医摸摸下巴,一脸傲矫。
白痴徒弟张磊瞬间被震得无语。
------题外话------
凌晨三点整!嗷,禾妈吸着鼻子上传章节。
本来打算放在后面写谭少山知道苏禾生病的这件事,一不小心给写到前面来了。
嗷,前面就前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