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点什么？”

    一个熟悉的带笑的声音,随着酒吧里暧昧的音乐清晰的传入耳内,郑悦颜唇边绽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欠身在吧台前坐下来，柳眉微微一挑：“随便。”

    “小姐，这里可没有叫随便的酒哦。”

    郑悦颜一手托起下巴,表情无比慵懒，徐徐道：“我只是怕我说得出，你调不出来。”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呆在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行了, 别吹了，你还是自由发挥吧。”

    沈寒笙笑着摇摇头,拿过一只干净的鸡尾酒杯,用柠檬片擦拭杯口，再抹上少量砂糖。

    郑悦颜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的动作，口中道：“怎么想起要来这里工作了？”

    沈寒笙答得无比认真：“为了赚钱。”

    “嗤。”郑悦颜发出一声轻笑。

    “笑什么？”

    “小方给了你个什么样的友情价啊？”

    “他没有亏待我。”沈寒笙一边答，一边在雪克杯里注入冰块，再将伏特加、辛辣苦艾酒以及柠檬汁等倒入杯中摇和，动作一气呵成，竟是无比娴熟。

    “不错嘛，看来费了不少时间练。”郑悦颜眼里诧异之色一闪而过，身子微微前倾：“难道圣和亏待过你？还是梦想可以这么轻易放弃？”

    沈寒笙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我挺不爱听这些话的。”

    “那跟你说件你爱听的吧。”

    说话之间，沈寒笙已将一杯调好的酒推到了她前面，郑悦颜暂且不说话，端起杯子闻了闻，然后送至唇边喝了一小口，那醇烈刺激的口感让她不由得闭了闭眼眸，赞道：“不错！”

    沈寒笙双手撑着吧台，懒懒的道：“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说吧。”

    “你难道就不能给点面子，表现得有兴趣点？”

    “我已经在尽量了。”

    “好吧。”郑悦颜又喝了一口酒，这才道：“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眼瞧着从伊是一天天好了，曹云俊这会儿却躺进医院里了。”

    沈寒笙愣了一下，眼里涌上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怎么了？”

    “报应不爽，也是车祸，晚上酒驾，自己的跑车不知怎么的跟一辆大货车撞一块去了，只是没我表姐幸运，一双腿算是报废了。”

    “报应？”沈寒笙不由得苦笑，这人为的车祸，郑泰自然能轻松买单，可是这报复对于曹云俊来说，只怕比死还惨吧。

    “是啊，人家总是说，祸不单行，他跟别人合伙的生意好像也出了点问题，亏了不少本钱。”郑悦颜轻描淡写的说着，然后看了看沈寒笙的脸：“怎么？这些你不爱听吗？”

    沈寒笙轻轻叹了口气，并不说话。

    郑悦颜话题一转：“寒笙，你去看看我表姐吧。”

    “这几个月里，我去找她多少次，就多少次被人挡了回来。”

    “我可以安排你进去啊。”

    沈寒笙摇摇头：“她不想见我，我也不愿意勉强，我只有等。”

    “也许现在不同了。”

    “报复并不能让她心里变得好过些，我知道她。”

    “所以，你更应该去见见她。”

    沈寒笙抬眼之间，瞥见远处走来的荷娜，又道：“有人来找你了。”

    郑悦颜侧头只看了一眼，淡淡的道：“怎知不是找你？”

    沈寒笙微微一笑，冲她挥挥手：“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悦颜。”

    荷娜有点怯怯的叫了一声，郑悦颜恍若未闻，自顾自的喝着自己的酒。荷娜尴尬的抿了抿嘴唇，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郑悦颜将酒杯推到一边，笑道：“怎么？老板娘亲自来招呼我了，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荷娜苦笑着道：“悦颜，你就别讽刺我了。”

    “怎么？不是来招呼我的，那是来看我笑话的啰？”郑悦颜一手撑着头，眉眼间似笑非笑：“毕竟今日这一切，都被你说中了呀，我什么也没得到，不是吗？”

    “拜托，悦颜，别这样。”荷娜十分难堪，低声道：“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你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我很不解。”

    荷娜讷讷的道：“我知道你帮助从伊离了婚，逼曹云俊离开，还有，你跟寒笙也不是我想的那样。。。”

    “就为这？”

    “悦颜。。。”

    “你没必要对我道歉，我本就是个自私任性的人，做事全凭心情，不凭良心，就算在做了上百件坏事后，再无意中做了那么一丁点儿好事，那也不值得人家感激涕零的。”郑悦颜看了看远处的沈寒笙，道：“你该道歉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想想那天在医院你是怎么对她的，从伊是命大，要当真那天有个三长两短，你难道就真的能将一切责任推给寒笙吗？”

    荷娜被她一说，低下了头：“我也没想到从伊会那样，我当时，只是害怕到了极点，恐惧到了极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歇斯底里，才会那样冲寒笙大吼大叫，我。。。”

    说着说着，她竟忍不住哭出声来：“我知道我差点害死了从伊，我不该把光碟的事情告诉她。。。我很害怕。。。”

    郑悦颜沉默着，脸上的神色却渐渐变得柔和。

    “悦颜，你能原谅我吗？”荷娜轻声抽泣着：“我一直在想，我跟你关系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我很后悔自己当时的处理方式，只是，后来我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转圜了。”

    郑悦颜道：“我也一直在想，我最好的朋友怎会那样对我，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我一直对她好，尽可能的帮助她，而她的心，却也是向着我表姐的。。。”

    “悦颜。。。”

    “有原则是好事，这点我不怪你，如果你什么事都顺着我，我们可能还做不了那么久的朋友。”郑悦颜看着她，淡淡的笑：“也许我当时对寒笙太过动心，而对我表姐又太有敌意。”

    荷娜抹了抹泪，嗫嚅着道：“悦颜，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这个嘛，我也不能确定。”

    荷娜满脸失望，郑悦颜慢悠悠的道：“既然想和好，至少你也应该拿出诚意，请我喝几杯才是，你结婚证都领了，喜酒我都还没喝到口呢。”

    荷娜张着嘴巴，又惊又喜，愣了有几秒钟之久，然后迅速转身面朝吧台，挥着手扬着嗓子道：“快！给我拿一瓶酒过来！”

    郑泰细心，陆续派人送了一些盆栽过来，君子兰，常青藤，芦荟等等，种类不一，点缀在室内，赏心悦目，倒使这病房有了几分家的感觉，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更为洁净了。

    叶从伊将特护支开，拐杖也丢到了一边，在客厅内来回练习着行走，绕了几圈，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她倚在窗前，半闭着眼眸，微微喘息着，门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你。。。你能走了么？”

    这熟悉的声音中，满是惊讶与喜悦，叶从伊慢慢张开双眸，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我昨晚梦见你了。”

    沈寒笙一怔，心头似有一阵激流涌过，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你穿着我给你买的那件红色格子衬衣，站在我们学院大楼前等我下课，你还是那样，很羞涩，很紧张，可是笑起来的样子啊，可真好看。。。”叶从伊额头抵着玻璃，梦呓一般道。

    沈寒笙心中又酸又涩，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从伊。。。”

    “寒笙，我很想你。。。”叶从伊目光迷离，看着远处的天空，嘴角绽开一抹甜甜的迷人的笑容：“我想你接我下课，想你牵着我逛街，买冰激凌给我吃，我啊，最喜欢傍晚的时候，你自行车载我，落日很美，是不是？”

    “从伊，我也很想你。”

    沈寒笙冲动的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叶从伊身子一震，缓缓侧过头来，像是不认识似的看着她：“可是，那仅仅只是梦了，是不是？已经很久远的梦了。”

    沈寒笙喉咙哽咽，几欲流泪：“从伊，别再这样，别不理我了。”

    叶从伊挣开她的手，眉宇间忽然满是疲惫之色：“寒笙，你走吧。”

    “从伊，你准备以后都跟我这样么？”

    叶从伊笑容极淡：“寒笙，那你想怎样？”

    沈寒笙看着她的眼睛，结结巴巴的道：“从伊，我们。。。我们把那些不愉快都忘掉，重新开始好不好？”

    叶从伊看着她，神色古怪：“你想重新开始吗？”

    “难道你。。。”

    话犹未完，只听“啪”的一声，她左脸上早着火辣辣的一记耳光，叶从伊手掌微微颤抖，脸庞因激动而涨红：“这个，是因为你违了我们的约定。我走丢了，你并没有将我找回来！”

    说着，她手再次扬起，沈寒笙右颊上再次出现五个清晰的指印。

    “这个，是因为你跟我的表妹上床！”

    沈寒笙被两个耳光打晕了，懵懵懂懂站在那里，竟没有任何反应，叶从伊久久的看着她，两颗晶莹的泪珠自眼眶涌出，顺着美玉般光洁的脸颊滑下，她慢慢闭上眼睛，仰着头道：“现在，轮到你了。”

    沈寒笙呆呆的看着她，仍是不知所措。

    “我忘了你，我跟别人结婚，我为别人生了孩子，我将你从身边推开。。。。。。你有一千个理由，一万个理由打我，寒笙，就像我刚才对你那样，来吧！”

    沈寒笙抿紧了唇，忽然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搂在搂在怀里，叶从伊先是一怔，随即开始了反抗，她一边推她一边哭着叫道：“你动手啊，你打啊！沈寒笙，我看不起你！你明明对我有那么多怨气，为什么却只敢放在心里，你为什么不敢惩罚我！”

    沈寒笙眼里噙满泪水，默不作声，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更紧的将她抱在怀里。叶从伊久病初愈，身体无力，渐渐停止了挣扎，她双手向上摸索着，抚上沈寒笙的脸，心里瞬间痛到了极处，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寒笙，我恨你，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