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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债肉肉偿

      小香终于放声地哭了出来,一声声凄厉的哭声,震得她心口难受,她抬手抚向了小香的发。舒殢殩獍

    轻轻的一触,却让小香身子猛地一颤,抬起头仰视着她,水汽氤氲的双眸中浮现着惊恐。

    落年年抬起的手,悬置在小香头顶。

    这个本来想带给小香安抚的动作,在此刻小香如此激烈的反应之下变得突兀且不合时宜。

    她犹豫着该不该收回的短短几秒之间,小香却如闪电般从地上起身,冲出了厢房孀。

    那两扇还在晃动的房门让她回了神。

    第一个反应就是提起裙摆追上去,跨出门口,却又缓缓地止住了步子。

    早就没了小香身影的长廊,在黑暗中延伸着,变得模糊而没有尽头,凉风阵阵让她身上不由得一颤,人倒是跟着冷静了下来忆。

    事情既然已经清楚,她又表明了并不责怪小香,小香应该不会再想不开,让小香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落年年转念这么一想,便放了心,又转身回了房,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翻来覆去许久也难以入睡,便起身走到窗边,倚靠着窗棂看夜景。

    此时,月已高悬,翩然院内灯火通明,大厅内宾客满座。

    姑娘们陪着客,在席上殷勤劝酒,欢声笑语徐徐传来,甚是热闹。完全不似昨日冷清萧条。

    她凝神注视了许久,觉得有些蹊跷,便想下楼一探究竟。转身离窗台,不过两步,一声轻笑就从窗外传了过来。

    心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猛地一颤,条件反射似冲到窗边,伸出半个身子细细探寻未果,正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幻听的时候,身后又再次传来了一声轻笑,还伴着那熟悉的让人讨厌的声音。

    “是在找我吗?”

    是他?!花解语!

    落年年背上一僵,循声回头。

    “花解语,你……是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走进来的!”

    立在房门处的花解语缓缓朝她走来,她疑惑地看着他如玉般挂着淡笑的脸。

    他款款在她面前立定,手往后一扬,床边灯盏上的火光立时而燃。

    “为何又不点灯?”

    淡然的语气,像是老友到访,熟稔而又关切,仿佛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从墙壁上那朵新贴的艳色桃花上移开眼,微扬起头看向了他,余怒未消。

    “你还来干什么?难道还想再对我下一次药!”

    他笑得和煦如风,毫不在意她的怒意,轻松调笑:“不错嘛,说话声底气十足,看来昨夜你的情郎对你甚是温柔!”

    红云飞上了她的双颊,“你……无耻!”

    他盯着她又羞又气的脸庞,继续调侃:“我可是成全了你和你的情郎,你不感谢我,反倒说我无耻!”

    “谁要你成全,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

    双颊更为通红,她咬唇及时住了口。

    对面那张微含笑意的脸,甚为刺眼,她别过了脸,不再看他。

    又是一声清朗的笑声,还伴着那咄咄逼人的询问:“是你的初夜?”

    轰——

    仿佛一道响雷在头顶炸开,她觉得自己都快被炸成焦炭。

    脸颊的温度烫得吓人,她明智地转过身,想对这个爆炸性地问题来个冷处理。

    身后的那个人自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慢悠悠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那就可惜了,本来是你要赔给我的,结果却便宜了你的情郎,你可该谢谢我?”

    近似无赖的话语,轻易就挑起了她的怒火,没有多想就转身质问。

    “赔给你?神经病,我干嘛要赔我的初夜给你,我又没欠你的!”

    “没欠吗?”

    他的眉斜斜一挑,敛了笑意的眼眸中多了几分认真。

    “当然没有!”她理直气壮地抬了抬下巴:“我和你才见了几面,也就是喝了你的酒,吃了你几盘菜而已,这些你不至于要我用初夜来还吧?大不了,吃了你多少,我折算成银子还给你就是了!”

    他的唇再次斜斜挑起,这次的笑容却多了几分嘲讽:“你欠我的岂是能用银子就能还清的!”

    她觉得莫名其妙,“那要怎么还?是你自己大晚上非要送来的,又没说清是这种还法。如果我知道是这种还法,我绝对不会吃你的东西!现在吃都吃了,反正让我‘食债肉偿’是不可能的!”

    “食债肉偿?”他定定地看着她,“你欠我的,可不是那些吃食!”

    她一头雾水:“那还能是什么?”

    他的鼻端重重地溢出了气息,双眸定格在她脸上,却不说话。

    “说不出来吧!”她见状以为他再无狡辩之词,便毫不客气地还击:“说不出来,就是没有!非得凭空说我欠你的,还对我做那么过分的事,你……”

    “明月!”他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是明月,你懂了吗?”

    “明月?”她有些糊涂,“什么明月?这和明月又什么关系?”

    他的眉心紧紧拧着,“你忘了吗?你一手促成的那件好事?”

    “一手促成的好事?”她垂眸略想了想,有了头绪:“哦!你是说一舞和明月……那个的事!”

    她抬眸看着他脸上骤然凌厉的神色,不解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回答。

    这样的神态,自然引起了她丰富的联想。

    “嗯?难道……难道你喜欢一舞?”

    “你这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一舞!”

    微怒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无奈。

    她嘿嘿一笑,双眼放出精光,像是发现了什么极重大的秘密。

    “不是一舞,那就是明月了?”

    他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倒是没有否认。

    尼玛!又是个狗血的暗恋故事!落年年啊落年年,你把人家心上人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人家可不要对你下药了么!

    她瞬间坦然,颇为理解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走过场般说着劝慰的话。

    “这就是你不对了,年轻人胸襟要开阔,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如果她和别人在一起很幸福,那你又何必去计较那幸福是不是自己给的呢!只要她幸福就好了嘛!”

    呸!真是只要她幸福就好了吗?!真要有这胸襟,那就离仙儿不远了!她暗自吐了吐舌头,抬起眼角瞄了瞄他的神色。

    只见他神色更为幽幽,彷如罩上了一层模模糊糊的烟雾,让人看不出喜怒。紧抿地嘴没了笑容,仿佛预示着一段时间颇长的静默。

    她识趣地收回了搭在他肩头的‘爪子’,正准备迎接屋内沉闷的气氛,他却意外地轻叹了口气。

    “你不懂!明月差点就成了我的妻子最新章节!”

    “啊?”她大为意外,脑子却飞快地转了起来。

    她想起了那晚和明月的谈话“你不会就是明月说的那个依仗权势,强行下聘的公子吧?”

    他的面色一黯,“明月这么告诉你的!”

    “啊?不是……呃……她是说……”

    她挠了挠头,在心中组织着不太伤人的表述,还没有完全组成完整的语句,就听见他又轻叹了口气。

    “罢了!我的确是依仗了权势,不顾她的意愿,下了聘,又迫她上了花轿,她这么说,并没错!”

    语音刚落,她便等不及地又问了下去。

    “既然这样,你们后来为什么没有成亲?”

    他的眼睛眯了一眯,“她没告诉你?”

    她嘿嘿一笑,“她只是说,成亲那日出了些状况,她在混乱中被伤了脸,然后你……”

    话到这里又是一顿,抬眼犹犹豫豫地看着他,为那需要再次委婉表述的语句头疼不已。

    好在这个问题并没有让她烦恼多久,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般,径自接了下去:“后来我见她容貌尽毁,便取消了婚事。”

    她忙不迭地点头。

    “原来,在她眼中,我是这般重色之人!”他再次幽幽一叹:“也罢,反正对她来说,我不过是个陌生人,是不是利用权势、强取豪夺,她根本就不会在意。”

    “嗯?”那似有隐衷的表情引起了她的好奇,“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越过她走到了窗边,仰头看向夜空。月白的背影,在夜风拂动下,莫名地多了分幽然的感觉。

    她自然不忍再追问他的伤处,便沉默着站在原地。

    好一会儿,他忽然幽幽而语,像是对她说话,又像是叙述心事:“那日绮红当街拦轿,非要见新娘不可,我顾念着旧情,就答应了,岂料她掀了明月的盖头,见了明月后……”

    话语到此,他的身子轻颤了下,一下子揭开尘封的记忆,心情一定起伏颇大,她便忍住好奇,没有做声询问,静静地等着他。

    他对着夜空中悬挂的那轮朗月深深吸了口气,“绮红的袖中藏有匕首,她忽然用把匕首刺向了明月,事发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夺下匕首,只能亲眼看着明月……”

    她知道此刻他脑中出现的定然是明月那张满是血痕的脸,心中有些不忍,便急急询问,想让他跳过那个画面。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他转过了身,眼神略有些迷茫。

    事实上,后来的那段记忆,对他来说也是模糊的。

    他费力地想着,用记忆中那零碎的片段,大致拼凑出了后续。

    “后来,绮红刺杀不成,就想用那把匕首自尽。我夺下匕首,接着她晕了过去,我把她交给了随从,让他们把她送回翩然院!”

    “等等,翩然院?”她像是抓到了另外的重点,“绮红是我们翩然院的?”

    他疑惑地看着她,“绮红是你们翩然院的头牌姑娘,你不知道?”

    “啊……”她拍了拍脑门,佯装刚想起的样子,“我说这名字怎么那么熟呢,绮红!对!是我们翩然院的头牌!”

    挑起眼角一瞄,正好对上他狐疑探视的眼神,慌忙调转话题:“你不会是她的恩客吧?”

    他的眉心微微一动,“你不知道?”

    她假装不悦地撇了撇嘴:“那时候我还小,我母亲老把我关在房里,我连房门都出不去,怎么还会知道那些事!”

    “难怪!”他的双眸散去疑惑,又深沉了起来,“当年我确实曾荒唐过一阵子,绮红就是我在那时候认识的。”

    “啊!”她恍然大悟:“那就是你对绮红始乱终弃!”

    “不对!”他断然否认:“我和绮红不过是逢场作戏,没有情爱何怎谈得上始乱终弃。”

    “哎……”她摆了摆手,不接受他的解释:“你没有,人家有啊,反正后来绮红因爱成恨,才会当街拦轿,刺杀明月的呀!”

    他挑了挑眉,看着她走到自己身侧,嘴里嘟嘟囔囔:“原来你这么无情,难怪看到明月脸伤了,没了花容月貌,就取消了婚事。”

    “不!我取消婚事,并不是因为明月毁了容貌!”他偏过脸,凝视着她,为自己辩解:“在我眼里,她永远是初见时,那纤尘不染,清新脱俗的样子,就算脸上多了一条伤痕,也丝毫不会影响她在我心里的样子。”

    她撇了撇嘴:“那你为什么要取消婚事?”

    他有一丝犹豫,这是从来没有对外人道过的真相。他一直把它埋在心里,哪怕被所有人误会,但此刻他忽然觉得有些累,他想把它说出来。

    深吸了口气,他又转过了身,看向了夜空,平静的话语也随着微风徐徐而出。

    “绮红不会武功,明月却会!那把刀……本是刺向明月的心口,她已经闪身避开了,却又故意回身让利刃划过脸颊。世间女子有哪个不在意容貌,她却如此做,想来是认定我是个重色之人,如若她容貌毁损,定然会取消婚事。她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就是为了不嫁给我,我又怎么能不成全她呢!”

    她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对着月光的脸,流光溢彩,像是晶莹的琉璃,一时间让人不能移目。

    她轻咳了下,继续问道:“既然你能成全她不嫁给你的心意,干嘛不能成全她和别人双宿双飞,恩恩爱爱,干嘛要因为我的推波助澜,嫉恨我,而对我下药!”

    “我没有怪你推波助澜,我更加知道总有一日她会和别人在一起!”

    话音忽然一顿,他转过脸,深沉的眼眸中泛起丝丝的不甘:“但,你怎么能……让我亲手为那盘成就他们好事的糕点上抹药,你怎么能让我亲手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上别的男人的床?“这么一说,是有点过分!”她呵呵一笑,“这不是不知道么,那……我道歉行了吧!”

    “罢了!”他的唇角又微微扬起,“我昨夜的行为也是有些过分了……幸好,没有酿成大错,不然,只会让这世上再多一个怨恨我的明月。”

    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大度道:“算了,昨晚的事情,我也不怪你了!那我们之间,就算不拖不欠了吧!”

    “嗯!”他颔首附和:“不拖不欠!”

    她收回了手,看着朗月繁星有些感叹:“可惜没有酒,不然今天我们又能把酒言欢了!”

    他的唇角继续飞扬,“我的酒,你还敢喝?”

    “只要你不要我‘酒债肉偿’,我就敢喝!”

    “肉偿肉偿,再念叨,我说不定就真让你肉偿了!”

    他敛了笑,腾地把头低了下来,鼻尖差点贴上她的额头。

    她的头本能地往后退了退,“你敢!”

    他的头又往前伸了伸,星亮的眼眸中闪着几分认真:“你说,我敢不敢?”

    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你……你别过来!”

    “不过来,怎么帮你揭下这个……”

    他唇角的笑纹更深了,快速往前进了一小步,手出其不意地往她脸颊边缘一揭。

    ‘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夜空。

    他拿着人皮面具的右手,顿在虚空中。

    面具是他昨夜贴近她时发现的。他今夜来此,也是为了揭下这张面具。他曾经料想过那张面具下会是一张美丽娇艳的脸,但没想过,会是如此的倾城绝色。

    心中生出一丝犹豫,只一瞬,又释然了,不由喃喃低语,像是对自我的劝慰:“你说过喜欢一个人,是要她幸福快乐!有了美丽的容貌,你应该会更快乐吧!”

    她用双手轻轻按着火辣辣地脸,“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的情郎来了!”

    他抬起左手对着房门遥遥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