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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些微的风从花园里拂过,永远新鲜且盛放的蔷薇花海颤颤巍巍的战栗着,抖落下满地娇嫩的花瓣网游之天下无双。
——太过于真实的假象,差不多都能够给人以轻嗅到浅淡花香的错觉。
不过是幻觉而已。
男人懒懒的翻了个身。
过长的、在柔和光线下像绸缎一样精致诱人的黑发,随着他漫不经心的动作,毫不客气的盖住了半张脸。
他把自己往松软舒适的沙发深处窝了窝。
独属于“夏久”的意识空间。永恒安全而惬意。凝固在某一个时间点、开满了雪白以及淡粉颜色蔷薇的后花园。微醺的午后。
把所有需要耗费脑细胞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丢给自己的半身,曾经被敌人惊惧的称呼为“殡仪师”的夏久白夜,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大战前的沉眠。
他当然可以什么都不管的放下心来——这是不会被任何人知道的秘密:“泽田纲吉”并不仅仅是泽田纲吉。这个十四岁的黑手党教父曾经是个统一并轻而易举毁灭了一整个星系的混蛋联邦元帅。这个看起来温和亲切好说话的少年,其实本身是个精神年龄未知、内里还有个绝对理性主义半身的双重人格。
……呵。
可惜的是,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家伙,在莫名的契机下,窥见了他们的秘密。
即使,那并不是完整的全部。
细碎的声响从旁边传来。馥郁的茶香慢慢溢出,然后在下一秒,他就听见了好像突然醒悟过来什么一样、满是愤懑意味把茶壶砸在茶几上的声音。
男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
不动声色的挣扎了一会,他慢条斯理的伸手把遮挡视线的头发往后一拨,没有被绷带缠绕的左眼睁开,瞥了那个面无表情盯着他的家伙一眼:
“唔……骸?你来了?”
“……”
那个拥有异色双眸的少年没有答话,只是沉默而漠然的瞪着他。
漫长的认识历程,已经足够他了解这样的表情——男人有些兴味的挑起了眉,犹豫了一下,尽管有些不舍,但终究还是撑着沙发坐了起来。
他用手微微遮了一下,满不在乎但却完全不失优雅的打了个哈欠。
“我应该为已经习惯了你睡不着在别人梦境里散步的有趣癖好而感到荣幸吗?——你在生气,骸。为什么?”
似乎是这样的回答出乎意料并且再度点燃了本就蓬勃的怒火,男人在对方显露出面具一样虚假而令人恼火的笑容之前,强硬的打断了意料之中一定是离真正生气原因十万八千里的回答:
“苍日在做实验——你知道该怎么找到他。”
好像黑曜石一样、冷彻而清冽的漆黑瞳仁,对上那一双铭刻着不详意味的异色双眸。
从很早之前就发现自己在吵架和讽刺这方面永远都无法胜过对方——虽然没有露出对待别人时温柔却全无温度的笑容,六道骸还是扯了扯嘴角,努力使自己更加怒不可遏和理直气壮一点——奇怪,他本来就绝不是理亏和应该心虚的那一个:
“kufufufu~~我可不是特地来找他的。”
“那么,如果你并不是来寻找你的心灵倾诉垃圾桶、以便时不时纠正你那幼龄儿童的心理偏执及强迫性依赖症,而且也不是试图弄懂接下来战场的布局或者出乎我预料、真心是来关切vongola未来发展状况的话,”男人带着些凉薄意味的直视着那个像是竭力忍耐着什么冲动一样的雾之守护者,下了最后通牒:“我只有一句话——回去,睡你的觉。明天还有一场关乎性命的战斗等在那里,我以为,曾经的磨砺和你那寥寥无几的智商,还足够你理解这句话的重要性?”
——下一秒,男人有些不自在的向后仰了仰头,一边躲避开六道骸抓着自己衣领时喷洒在脖颈处急促的吐息,也在某种程度上为突然承受到扑上来的重量缓冲了一下,一边微微侧过脸去,对自己刚从半空中打开的门里向外迈出一步、手里还捏着一块精密而线路杂乱的电板、保持着这样姿势僵在那里的半身,不温不火的打了声招呼:
“总算出来了?——晚上好,苍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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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的、彻底的、缄默的……寂静的夜。
这个房间,侥幸在适才激烈的战斗中并没有遭到怎么样太过于严重的打击,还颤颤巍巍的幸存。未来平行世界完全科技化的房间里并没有什么或豪华或温馨舒适的窗户——以便让轻柔的夜风吹拂过脸颊,事实上,这里封闭的就好像某种随时可以抛弃、放满了行军床一样的集中营。
尽管,这个沉睡着恐怕是这个时刻里、全世界身价最高的唯二两人之一的、承担着vongola十代首领重量的床,简直舒服的就像是刚从皇室搬来的一样——如果不算上被一个身体近似于半透明、身周由美丽的金橙色火焰环绕着的男人的注视的话校园全能高手。
沉默而复杂的视线,流连在少年沉浸于梦境中、安静而柔和的面颊上。
他放任自己,把所有晦涩难明的思绪都一点点剥落。
只有在不会被任何人窥视或发觉的夜里,他才有这么一点微茫而无望、荒谬但不由自主牢牢把握住的、肆无忌惮靠近的机会。
“……”
曾经开创过一个辉煌时代、踏上旁人无法逾越的巅峰的男人,只是沉默着伸出了手。
隔着虚无的夜色,他近乎透明的指尖,一点点的勾勒着少年淡粉色的嘴唇。
从那略微有些颤抖的、漆黑而浓密的眼睫,向下滑落到精致笔挺的鼻梁,然后是曾经被别人强硬而粗鲁的蹂躏过的……他想象着真切触碰到那肌肤时的细腻触感,为曾经跨越时空——如果那并不仅仅只是他臆想出的幻象——为那曾经触碰过的柔软甜蜜与心悸,而泻出一丝些微的笑意。
——我为你骄傲。他想。
透过指环的关注能给予他更多的、比其他任何人都要详尽和确切的信息,身为vongola初代首领曾经无数次确切拥有过的经验与那一份精准到惊人的超直感,一同向他展示出了那一副恢弘的画卷。
有着俊美容貌的男人弯起眼睛。
我为你骄傲,纲吉。
你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紧迫急促的倒计时中、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从容不迫的、优雅淡然的,下了一盘好棋。
你会是一个完美的领袖,会是一个慷慨大方、驾驭黑白两道的教父,会是另一个辉煌时代的开创者。
男人停留在半空里的手指弹动了一下,过了一会,慢慢凝固成了一个苍白又可笑的姿势。
……也许,是残酷无情的战斗,勾起了他久远而不愿回首的记忆吧?
请原谅他,并特赦他沉浸在这一刻的软弱里。
男人垂下了眼睛。
他有些后悔了。
为什么——曾经的他,选择将灵魂作为“代价”禁锢在这个指环中,就为了等待这无望的重逢?
无法触碰的爱。绝望的爱。永恒等待的爱。渐行渐远的爱。被旁人占有的爱。
如果,你选择转过身去、握住别人的手——
只剩下一个空壳的我,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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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已经能够稍微的、至少有这么多的,”神色嘲讽的男人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如果那食指和拇指之间真的有隔开一点距离的话,“——成熟一点了。”
“……”
发誓要完全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六道骸只是若无其事的闭上眼睛,抓着对方的衣服挪了挪,好像正在试图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一整个儿的、嵌进对方的身体里去一样。
夏久白夜面无表情的磨了磨牙。
“——滚开。”
“kufufufufu~~~亲爱的白夜,你说什么?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啊~~?”
用肢体语言诠释了什么叫做“不要脸”——哦,不不,这个词太极端了——诠释了什么叫做“厚脸皮”的六道·荡漾·骸君,得寸进尺的把额头抵在了对方的胸口上。
——下一秒,他就在从下颚传来的、毫不留情的力道中,委委屈屈的抬起了头:
“白夜……你说过的,你说过不会拒绝我的——”
以假乱真的泪水笼罩上了那一双原可以残酷而冷漠的注视着六道轮回的异色眼睛,而那尾音习惯性上扬的声线,则戏剧性的支离破碎。
面容俊秀的少年,正泪眼汪汪的注视着冷酷无情掐着他下巴逼迫他抬起头的男人。
白夜冷笑一声:
“是,没错,我说了你尽可以放马过来、有什么招式我全都接着——反正关系都已经混乱成这个样子了再乱一点也没什么、而你放弃从苍日那边攻克直接对上我的策略也有新意到引起了我的兴趣,但是,我有没有说过——”
男人温柔的笑了起来,而环绕在宽大沙发周围的蔷薇花海,好像也因为不小心窥见了其中隐含的危险一样,哆哆嗦嗦的缩成了一团。
“——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得·寸·进·尺。”
六道骸眯起了眼睛,审慎的打量着这样的局面,有些不甘心的皱起了眉。
“可是……我喜欢你啊。”
“——我知道。”
“我喜欢你。”
“嗯。”
“我爱你——但是情敌太多了。”
“那可不是我的事。”
“……晚、晚安……”
“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需要我教你如何捋直你的舌头吗?”
“——晚安吻。”
“嗯?”
“我的晚安吻。”
“——你在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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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痛苦的哼了一声,从糟糕透顶的意识空间里脱身出来。
——啊喂,就算是稍微觉得自己可以接收到这样的现实,你也不要就这么快开始行动吧白夜?!求求你想想我的感受,我可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把朋友们都转换成情人或者爱人这样的事实!!你可是我的半身啊口胡!!!
他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
“……纲——纲吉?”
有些小心翼翼、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有些不由自主的心虚、有些难得一见的恐慌与忧伤。
他侧过头去,安静的注视着那个好像感到忐忑一样、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男人。
vongola的初代首领……giotto·vongola,与自己体内流淌着同样血液的人,相隔着久远的时代与世纪,仍旧鲜活的躯体与虚无的灵魂。
他注视着那个男人,根本没有在意到,在自己的目光里,是怎样的一份柔软。
那些寂静无声的夜晚,那些一同谈论着意大利独立史、谈论着西西里岛悠长复杂但是又亲切的无法遗忘的小巷、谈论着黑手党政府军队平民、谈论着家族抱怨着令人头疼的守护者……那些细小甚至不起眼的记忆,无法遏制的、汹涌澎湃的翻腾了上来。——在这一刻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卓越的记忆竟然会注意到这些。
他眨了眨眼。
那种纯粹的、新奇的、带有放任自己的危险性的、从未尝试过的情感,也许,并不怎么令人恐惧、也并不如何难以接受。
少年懒洋洋的在枕头上蹭了蹭,终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giotto……”
他向着有些不敢置信般睁大眼睛的男人伸出手去,隔着距离不远的虚空,做出了触碰对方指尖的动作。
——简简单单的一个触碰,却让那个凝固在半空里的姿态不再寂寞。
满足的唇角扬起,定格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开始甜了满地打滚~~~!!!苦尽甘来啊再加把劲众位攻君们!!胜利就在前方!!!
——以及,骸君你的下限呢?和节操私奔了吗捂脸……还有,恭喜骸君第一个告白成功!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