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中的事物由模糊渐至清晰，鲁路修坐起身，白色的被子滑落到腰际[陆小凤]剑舞翩跹。

    房间里空无一,不远处的矮凳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干净的衣服,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的长裤，没有多余的色彩和装饰——是菲尔斯的手笔。

    忽然想起什么,鲁路修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光裸的脚踏木质的地板上,冰凉的触感令顿时清醒了几分。

    刚一迈步就不由自主地一个踉跄,鲁路修伸手扶住身旁的方桌,皱了皱眉。

    身体有些不协调,平衡感和控制力都明显有问题,身体有一种好像大病一场一样的疲惫和陌生,应该是code的转换带来的滞后感。

    抿了抿唇，鲁路修放开扶着方桌的手，勉力朝不远处的矮凳走去。脚步还是很不稳，手脚都不听使唤，果然是……

    “做什么？！”房门打开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包含着惊怒的呵斥响起。

    鲁路修一愣，下一刻，一双手已经不由分说地稳稳扶起他，抬起头，入眼是菲尔斯被怒气充斥着的湛蓝眼睛，“走路都走不稳，还要到哪去？就算是要做什么事，为什么不叫？还嫌担心地不够吗？！”

    鲁路修愣愣地看着他，睫毛颤了颤，垂下眼，没有说话。

    菲尔斯狠狠地瞪着他，却至始至终也没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字[死神]朽木夫人不好当。怒气渐渐地褪去，菲尔斯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年，明明虚弱到连站立的力量都没有，却还是有一种昂扬的锐利和骄傲。

    黑发暖黄的灯光下有一种柔软的光泽，他低垂着眼，从菲尔斯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泓清澈的紫色，纯粹而美丽，漾着浅浅的光晕。

    看到他这幅样子，菲尔斯蓦地就心软了下来，再也没办法生他的气。轻叹口气，菲尔斯收紧手臂，将怀里的少年更紧地搂进怀里，下颌抵他的发顶，声音很轻：“别想太多，鲁路修。无论怎样，还这里——”

    “对来说，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没有比他更清楚这四个字对菲尔斯来说，是多么无奈而又悲哀的字眼。

    鲁路修深吸一口气，紧紧地闭上眼睛，感受着用力到几乎将他弄疼的怀抱，任由菲尔斯重新将他抱回到床上。

    菲尔斯温柔地将他放到床上，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是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易碎艺术品。鲁路修一直垂着眼没有看他，沉默地任由菲尔斯动作，如果不是听得到他深缓的呼吸，几乎会让以为他只是一尊精巧的蜡像。

    菲尔斯像是没有看出他的异常，动作温柔神态平静，熟练的就像是过往的十年来每一次做的那样。他甚至伸出手，仔细地探查着鲁路修的体温，冰凉的手掌贴额头上，鲁路修听到菲尔斯喃喃道：“总算退烧了……”

    就菲尔斯即将转身的一瞬间，一个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力量挡住了他的动作。菲尔斯顿住了动作，整个房间的空气渐渐沉重起来，他慢慢地回过头，低下眼。

    一只修长的手拉住了他的衣摆，那只手的主正定定地看着他，一双眼睛沉静无比，紫的近乎发黑：“为什么不问？”

    “问……什么？”菲尔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反问道。

    鲁路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题，等着菲尔斯的回答。

    菲尔斯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像是想要一直看进他的灵魂。金发碧眼的吸血鬼和黑发紫眸的少年沉默对视，都是极其出色的物，如画的场景，却无端给一种压抑凝滞的感觉。

    沉默良久，菲尔斯率先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到了房间里的角落，不再看那双紫色的眼睛：“真不像是会做的事情啊，鲁路修。”

    不是不难过的，当看到黑发的少年以那样惨烈的姿态被一把剑死死地钉树上，血液像是决堤的河流，混和着雨水，静静地从那并不健壮的身体中流逝着，带走他的生机，一点点从他身边夺走他。

    灵魂瞬间被掏空，满目血色和呼吸间充斥空气中的香甜血味撕扯着他的心脏，痛苦地生不如死。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眼前轰然崩塌，再没有什么能够挽救肆意弥漫的绝望。

    ……还是选择了这样做吗？

    菲尔斯看到少年因为失去了大量的血液，苍白到有些透明的俊秀脸庞上那一抹浅淡的笑意时，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已经陪他身边整整十年。

    从鲁路修将他唤醒的那一刻起，他将整个生命双手献给了他。整整十年的朝夕相处，他看着他颓废，看着他痛苦，看着他软弱，看着他振作。他陪着他游走战场，陪着他建立了king骑士团，陪着他游走最危险最复杂的地方，用以生命为赌注的游戏来刺激自己，然后打起精神寻找茫茫海中那唯一的希望。

    当用尽全部心血，倾尽全力地去了解一个，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能看得懂。所以才会看到那抹笑意的一瞬间，心碎如尘。

    没有比他更明白，面前惨烈至此的一幕，是鲁路修自己的选择。

    是鲁路修自己，选择了死亡。

    即使是变成吸血鬼的克莉尔，也没有那个本事能够杀了鲁路修。没有能从鲁路修的手中取走他的生命，除非是他自己的意愿。

    他可以召唤自己，也可以使用geass，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拖延时间，等到玖兰枢的归来。可他偏偏就所有都无法顾及，所有都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克莉尔一剑穿心，血流遍地。

    没有能知道，当真血契约心脏引起一阵阵痉挛般的痛楚的时候，菲尔斯的愤怒。

    他倾心追随的主，他认定的王，就这样轻易地选择了死亡，轻描淡写地抛下他，抛下了他们的誓约。

    “……”干涩的喉咙吐出破碎的音符，菲尔斯闭上了眼睛，只说出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他做不到谴责他，没有比他自己更了解永生不死的痛苦，也做不到自欺欺地假装着一切都不曾知晓。

    唯有——心凉如水。

    “原来真的这么没有信用啊，”带着两分自嘲笑意的声音响起，菲尔斯转过头，床上倚靠着厚厚靠枕的少年望着他，脸上是最郑重的表情，“菲尔斯，听好了，没有想过抛下——从来没有。”

    鲁路修一字一句地说道，视线没有一点游移的直视着菲尔斯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从没有生机的灰蓝一点点亮起来，恢复成原本令心醉的湛蓝色。

    仿佛被点燃了生命一般的美丽色彩。

    “也就是说——”菲尔斯急切地说道，身体前倾，不由自主地朝床的方向跨了一步。

    “今天晚上的事，虽然是克莉尔出现的突然，但是也是早就想好了的。”鲁路修仿佛很疲惫，见菲尔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像是松了一口气，靠身后鼓鼓囊囊的靠枕上。

    “是说，的‘死’？”菲尔斯立刻明白过来，语气奇怪的问道。

    鲁路修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菲尔斯皱眉问道，话没说完，脑海中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他缓慢地说道，“是为了，cc？”

    鲁路修没有说话，闭上眼睛，精致的脸庞上是很平静的表情，语气也是平静无波，可是菲尔斯就是无端觉得有种令喘不过气来的难过和沉重。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重凝滞。

    短暂的沉默后，鲁路修轻轻开口，清润的声音响起来：“明白的，菲尔斯。不老不死是这世上最残忍的惩罚，当生命没有了终结，剩下的就只有失去。”

    鲁路修闭着眼睛，抬起手握住了菲尔斯的手，很轻的动作，像是通过肢体的接触汲取力量：“cc她……很苦，太过漫长的生命已经让灵魂千疮百孔，她本来可以把不死的地狱推给，可是她没有。

    “她不忍心。”

    菲尔斯不由地握紧了掌心的手，鲁路修脸上的表情让他心疼。

    “菲尔斯，”鲁路修睁开眼睛，深紫色的眼睛一如初见，纯粹美丽的如同最奢丽宝石，透出温暖而柔软的光晕，“从猎协会看到她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要把她从那个地狱里救出来。”

    “想看她像是这世间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可以畅快的笑，可以痛快的哭，可以撒娇，可以使坏……可以幸福。那双金色的眼睛，应该蕴着生机，而不是像现这样，明亮，却透着古井无波的死寂。”

    “要救她，不惜一切代价。”鲁路修紧紧地握住菲尔斯的手，用力到连指节都泛白，眼睛明亮而耀眼，坚定地毫不动摇，“如果永生的地狱里一定要有一个，情愿那个是。”

    从来没有像刚刚救出cc的时候那样，清晰地感受到几千年的时光给那个纤弱的女子刻上了怎样沉痛的伤痕。

    cc的生命好像一直重复着，像一个周而复始永不结束的圆。美好总会流逝，伤害却不会消失。

    如果这漫长的岁月让痛苦，就替承担着令绝望的命运。

    的魔女，就算是魔王给的……谢礼吧。

    “菲尔斯，这回，可真的要不老不死了，说不定即使死了，都还活着呢……”轻松地笑意，玩笑的话语，苍白着一张脸坐床上的少年令菲尔斯的心脏狠狠地疼痛着。

    “不会的！”菲尔斯立刻抓紧他的手，语气急切而慌张，“不会死，不会比早死，不会放一个这个世界上！鲁路修，相信——”

    黑发紫瞳的少年敛去了一切神色，定定地看着他，忽地，绽开一抹纯澈的笑。

    “菲尔斯，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死亡对cc来说，绝对是解脱，但是她不忍心把鲁路修推进那个地狱里，总觉得鲁路修不会就这么让cc忍受着这种痛苦，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幕~

    看似鲁路修一心求死，实际上是谋划已久的针对cc的温柔……只不过刚好碰到了发疯中的克莉尔~

    让各位亲久等了，下周同一时间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