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被暴打也是值得的
景初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废旧的仓库里,身侧是两箱有两米高的集装箱。距离他大约三米开外有四个男人围在一张小矮桌上一边喝啤酒一边打牌,而尽头是仓库的墙壁。从距地十米高的通风口上漏下的一小片金色的光线,还能隐约看见通风口外那一小块蓝紫色的天空。
目测如今大概是傍晚,所以从事发到他醒过来,至少已经有十个小时。
然而景初发现他的身体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巨大的恐慌压在他的胸前,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这群人绑架他的用意,他更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那一刻仿佛死神就站在他身侧,目光冰冷地俯视着他,好像随时随地就会举起镰刀猛地刺下来。
前阵子景初被各种各样的事情逼得非常绝望,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然而当真正的死亡威胁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一点儿都不想死。
他想着他要是死了景向晚怎么办,如今全世界也就只剩下他俩相依为命了;而要是他死了,简白万一转眼就忘了他找到新欢怎么办?
然后他还想起许多许多人:例如潘显,他才刚刚跟潘显达成谅解,要是他死了,以后潘显老得动不了谁来赡养对方?又如姜喜,以前一直都是他帮她收拾烂摊子,也不知道将来又是谁帮她收拾烂摊子;比如金教授,他要是死了谁帮那老头分析处理数据和顶替对方去无聊的座谈会?
这样想来景初终于镇定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倒吸了几口气,然后在心里默念他一定得自救。
可这样想来容易,做起来又何其艰难:
首先景初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割断绑住他手腕的绳子,而且就算割断绳子,景初也暂时想不到要怎么摆脱那四个男人。景初好歹也是学过点武术跟人干过架的,可瞧今天的情形也知道了,那四个男人是这方面的行家,他们要捏死景初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不过很快景初就发现了离那四个男人不远的地方有一块抹布,抹布旁边有一小瓶装着某种液体的深褐色的小瓶罐,不由得眼前一亮:那可能是乙醚!
景初的心终于稍微安了下来:他可以等半夜这伙人防卫松懈下来后,利用那瓶药水把他们全都迷晕。这样逃跑成功的概率可比他对那伙人什么都不做的概率要高很多。
那么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找东西割断绳子了。
景初然后慢慢爬起来,背靠在集装箱上坐好。他闭上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这样就能鼓足勇气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一样。然后他睁开眼,提高声调对那四个人喊道:“喂!”
景初这话一出,原本在那边热热闹闹打牌的四个男人忽然安静了下来,齐齐一言不发地转回头,冷冰冰地盯着景初。
这些人都没有蒙着脸,所以能清楚地看到那四个人的表情,他们每个人都沉默肃厉,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景初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如今这四个人根本懒得在他面前遮掩一下面貌,也不怕将来他会指认他们。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人根本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
然后另外三名歹徒不耐烦地催促离景初最近的一个男人处理景初,那个男人只得不清不愿地站起来,双手环胸,慢慢走到景初跟前,用军靴毫不留情地踹了景初一脚,威胁说:“你他妈给我安分点,不然今晚有你好受!”
景初被踹在了最柔软的肚子上,肠胃在剧烈撞击下忽地痉挛起来。他的脸色瞬间惨白,不禁捂住肚子,疼得丝丝地抽着凉气。可景初不得不强迫自己咬牙说:“我饿了,我要吃饭。”
“死到临头还想吃饭?”歹徒轻蔑地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盯着景初终于疼得跌倒在地板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不过古代死囚临死前还能吃顿断头饭呢,眼前这个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青年,歹徒想了想,于是说,“也罢,好歹给你当个饱死鬼。”
说完对方踏着军靴面无表情地走回小桌子旁,找了只塑料碗往里面慢慢装了白饭,然后又提了喝了半瓶的啤酒,慢慢走回景初身边。
他蹲下来把啤酒和米饭放到景初身边,然后用脚踢踢景初,冷冷说道:“看你也可怜,就送你半瓶酒壮壮胆,免得待会儿老板来了你直接被吓尿裤子。不过你最好不要跟老子耍什么心眼,不然,哼!”
景初疼得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只能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男人于是慢慢走回去跟其余三个人热热闹闹地打牌了。
景初在地上躺了好久,最初的那一阵痛才慢慢缓过来。他的额头和指尖上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浑身就跟从冷水里捞起来一样,有种虚脱无力的感觉。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慢慢坐起来,然后盯着地上的啤酒和米饭发呆。
手被紧紧地绑着,连勺子和筷子都没有,他们让他怎么吃?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吗?!
不过他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饭了,如今饿得两眼泛金星,双脚虚软,再不补充一点点食物,只怕今晚还没跑几步就被轻易制服了。
“喂!”景初没辙,只能又喊了对方一遍。
刚刚那个男人蹬时火冒三丈地走了过来,对方大概是嫌景初太麻烦事情太多了:“你他妈再多事就连白饭都没有了!”
“你好歹解开绳子让我吃饭,”景初垂下眼眸,低声说,“要不你换个姿势绑我,比方说把我的手绑在前面,这样我就可以端起碗吃了。”他尽量做低伏的姿态。
“你他妈不会像狗一样趴着吃啊?!”
“……”景初依旧低垂,你起码给我留有最后的尊严吧?”
歹徒一怔,最终依言而行。
最后景初被双手绑在了前面,不过这个歹徒也是怕他起了花花肠子,所以绑得很紧,手腕甚至连转动都转动不了,只有五根手指能勉强活动。
不过也足够了。
景初慢慢活动已经发麻的手臂,然后用手指慢慢捧起一次性饭碗,尽管白饭吃多了会让人反胃,不过对于已经饥肠辘辘的肚子来说不啻于人间美味。
景初花了半个小时才让自己把白米饭吃干净,然后闭眼休息了一会儿,等肚子里消化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抓起啤酒瓶,站起来自己猛地灌了一大口,然后恶狠狠地把啤酒瓶摔碎在地板上!
“砰”地一声,玻璃瓶在地板上虽成好几块玻璃,在这个只有五个人的仓库里显得异常清晰而突兀。
那四个人闻声立马扭头瞪着噪声的肇事者。
那四个人的眼神太凶恶,以至于景初有些恐惧地倒退了一步。然而其中一个人刷地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朝景初走过来。对方二话不说一脚踹到了景初的肚子上,在这样大的力道的冲击下,景初直接撞到后面的集装箱上,然后又是“砰”地一声,他才虚软无力地沿着集装箱外面的铁皮跌坐到地上。
对方那一脚,简直要把他的内脏踹内出血了都!
然而另外三人却快步地凑了过来,彼此沉默地盯着地上的碎片很久,然后其中一个人才淡漠地说:“你这完全是自找麻烦!”
然后有人找来垃圾铲和扫把清扫地板。
而刚刚给景初送饭的男人却铁青着脸蹲在景初身边,他全然不顾景初已经疼得在地板上打滚,强行撬开景初的手,发现没有他要找的碎玻璃,于是又往景初身上搜,最终发现景初紧紧夹在大腿内壁的一小片玻璃。
男人恶狠狠地抢过来,感到不解气又气极败地地对景初一阵拳打脚踢。
景初蜷缩在地板上,只本能地用手护着脑袋。
此刻他只剩下一种感觉,那就是疼。对方那些拳脚落下来都非常重,景初很肯定自己身上一定满是淤青。太疼了啊,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疼死一样。
对方打了好一阵,终于住手。男人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已经在地上疼的打滚的景初,冷冷地朝景初“呸”了一口口水,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
他们都是在这一行做了多年的,知道被绑的这些货到底不愿意安分。那些人总是想方设法地要逃走,可景初这一招实在太拙劣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景初想用碎玻璃把绳子割断然后逃跑。
这个男人原本哈觉得景初年纪轻轻就要被杀死挺可怜的,如今他连最后的一点同情都没必要了。
那四个男人没有给景初任何逃生的机会,回去后就收起牌桌。为首的歹徒给每个人分配了任务,四个人轮流守着景初,每人四个小时不停歇地盯着手头这只肥羊,直到明天交货拿钱。
而景初趴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他甚至连吸一口气都感觉肚子里一阵绞痛。
他蜷缩在地板上过了好几个小时才慢慢缓过来,浑身上下都是冷汗,他要不是意志力坚强,可能刚刚被打的时候就已经崩溃了。
好在被暴打一顿还是值得的。
景初嘴角微微勾起,他慢慢把身体挪到集装箱下面,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防水布里拿出一小片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