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有些哑，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喉咙像刀割一样的疼，“奶奶，我是小寒的朋友，她让我代她来看看你。”

    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在这样一个老人面前告诉她，她的孙女已经死了！

    老人脸上顿时展开了慈祥的笑意，虽然她看不到，许天一却觉得她的视线像一把刀子一样戳进他的心里。

    “小寒让你来的啊？快请进，快请进。”老人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光亮，然后让开一条道让你她们进去。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老式的红木床，一张桌子，一个木凳子。

    尹奶奶摸索着去倒水，陆遥已经抢着去拿杯子了。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尹奶奶的手有些紧张的搓着，“小寒还好吗？她这个孩子生性倔强，姑娘你是她朋友吧，还请你多包容包容她，小寒天性不坏，只是被她哥哥宠坏了。”

    说起自家孙女，尹奶奶脸上满是无奈的笑，虽然是责备数落，但依旧掩饰不了其中的宠溺关切。

    许天一紧紧的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特别是面对尹奶奶的殷殷嘱咐更是觉得胸口有一股腥甜的气息在肺里流转！

    “哦，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光顾着说小寒了，人老了就喜欢碎碎念。”

    陆遥将一杯温度刚好的水放在尹奶奶的手上，并替她将手上的污渍细细的擦拭干净。

    许天一极力止住哭泣，强压下喉咙的痛意，“许天一。”

    ‘砰’的一声脆响，刚刚还稳稳的放在尹奶奶手上的杯子此时已经四分五裂，茶水泼了一地，她的手在颤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奶奶。”陆遥急忙去扶她。。

    “许天一，天一，你是阿然的女朋友？”尹奶奶将手伸向许天一的方向，剧烈的颤抖！

    许天一急忙伸手握上尹奶奶的手，她的皮肤很粗糙，磨得她的掌心有些疼。

    “阿然还好吗？”尹奶奶焦急的问，紧紧的握着许天一的手。

    她猛然间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旁边的陆遥，接触到她询问的眼神，陆遥艰难的点了点头。

    这些，她们都瞒着尹奶奶，她中年丧子，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孙子也过世了，怕她会承受不了！

    又呆了一下，许天一再也受不了这种凌迟一般的痛意，匆匆道了别跑了出去。

    陆遥看着她慌乱的背影，细细的嘱咐了尹奶奶几句，也跟着出去了。

    “陆遥，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该下地狱？”许天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紧紧的闭上双眸，指甲嵌进手背，染上了点点的血渍。

    “天一……”陆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无力的说：“不关你的事。”

    回到城里，天色已经晚了，原本应该是一片黑暗的二楼小别墅，此时却是灯火通明，人潮涌动。

    许天一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原本应该在去法国的飞机上的郁诺南，他一身白色的西服，配上他清俊雅致的容颜，就算是隔了那么远依旧能一眼看到他的存在。

    她静静的看着他。

    那一刻，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郁诺南突然转过视线，透过重重叠叠的观景树，笔直的落在她身上！

    她看见他眉眼间的紧张瞬间便松懈了下来。

    “不是去法国出差了吗？”许天一抬头，仰望着他风华绝代的容貌，倦怠的眉眼间透出几点喜气。

    “嗯。”郁诺南点头，仔细确认了她没事，才松了口气，“本来是已经上了飞机了，有东西忘了带，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接。”

    虽然他说得云淡风清，但许天一还是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担忧。

    不顾花园里那么多的黑衣保镖，许天一伸手揽住他精瘦的腰，将头深深的埋进了他满是茶叶香的怀里。

    “诺南——”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想忘记一切，沉睡不醒的时候。请你，一定要抓紧我的手，牢牢的抓住。

    第二天，许天一在离城区较近的一套老年人较多的小区置办了一套70平方的小户型房子，请了一个护士和照顾生活起居的佣人！

    然后和陆遥一起去村子里接尹奶奶。

    “不，天一，谢谢你，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已经习惯了，周围邻居也很好，城里，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尹奶奶慈祥的拍着许天一的手，满脸的落寞，“哎，我这个老婆子过一天少一天了，还是你们好啊，阿然那孩子已经好几年没回来看我了，也没个电话，小寒也是，一走就走了。”

    许天一紧紧抿着唇不说话，怕忍不住会泄露哭意，老年人都是敏感的，听不得半点不开心！

    “怎么了？”半天没听到回答，尹奶奶已经有了些疑惑。

    祥奶是上。陆遥看了眼压制不住悲伤的许天一，急忙回答：“奶奶，阿然工作很忙，小寒也是，你搬到城里去住，他们会经常来看你的。”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艰涩，因为她们都知道，阿然和小寒是永远不会来看她了。

    老人脸上出现了挣扎，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孙子孙女更重要的了。可是要离开这里去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死她所担心的，毕竟，瞎子的需要比平常人多十倍的适应力。

    “奶奶，阿然已经为你买好房子了，连照顾你的人都请好了，你不去就浪费他一番心意了。”

    终于，在陆遥和许天一的劝说下，尹奶奶还是收拾了几件贴身的衣服上了外面停着的车。

    许天一不敢开车，和尹奶奶一起坐在后面，聊着一些阿然小时候的事。

    说起阿然的淘气，尹奶奶满脸都是无奈宠溺的笑，一个劲的拍着许天一的手：“天一，阿然很爱你的，我虽然看不见，但是他每次提起你都是神采飞扬的，和平日里的深沉稳重完全不同，就像是个毛头小子一般紧张忐忑。”

    许天一只能点头，陆遥低着头，眼里满是伤心压抑！

    她那天曾问过陆遥，为什么不告诉尹奶奶小然是阿然的孩子，是她的曾孙子，那样，也能让老人多个希望。

    陆遥说，阿然不会愿意承认小然是他的孩子。

    许天一笑着看天，其实，陆遥不了解阿然，他是世界上最善良的男人，怎么会不愿意承认。

    车子在路上颠簸的行驶，中途的时候，许天一接到郁诺南的电话。

    还没接起，唇边就溢出了笑意。

    “喂。”

    “天一，你当年发生车祸的车子找到了，需要你最后确认。”

    许天一眼前一黑，过了半晌才清明过来，她用手捂住听筒，怕身旁的尹奶奶听见。那辆车在车祸过后就不见了，是的，不见了。

    当时她因为失血晕倒，醒来的时候在医院里，阿然的后事都已经办好了。

    那辆车就消失不见了。

    许振国说，交警查了，是意外！

    “在哪里？”许天一往旁边挪了挪，脸上已经有了冷冷的凛冽，当年的场景再次翻腾着涌现出来。

    失灵的刹车，钻心的恐惧，漫天的血腥，浓烈的酒味。

    将尹奶奶送到小区，陆遥留下来安排后面的事。

    碧水湾的废品回收站，许多辆报废车被吊车弄开，露出一辆半边轮胎陷入泥土，早就锈迹斑斑，严重变形的车子。

    车牌早就不翼而飞，但是从车头的严重损伤还是能看出当时车祸的惨烈！

    她脸色发白，手指紧紧蜷缩着，自从看到这辆车后就愣在原地走不动半步。

    只是一眼，郁诺南便明白的。

    “当年，交警队队长交代这是一场意外车祸，但是一个警员认为有蹊跷，就将当时监控拍到的录像带保留了下来，这辆车是和录像里最相近的车。”

    “是。”许天一喉咙生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要依附着郁诺南才能站稳。

    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得这辆车。

    郁诺南朝着不远处望过来的人点了点头，然后拥着许天一离开。因为这件事，郁诺南去法国出差的事情被延迟了一个星期！

    原本以为这件拖着四年的案子查起来应该很麻烦，但她显然低估了郁家的能力。只不过才一个星期，上次来录过口供的警察局局长就再次出现在了郁家。

    “郁夫人，请问郁先生在吗？”

    “在书房，我去叫他。”

    局长抹了把脸上的汗，整个人都变得紧张不安，“不……不用了，我去书房见他。”

    许天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还是让开了身子，指了指楼上书房的位置，“局长，是和当年的车祸有关的事吗？”

    局长脸上的汗落得更厉害了，身子颤抖了几下，支支吾吾的应了几声，“我先找郁先生。”

    许天一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却没有阻止。

    书房的隔音效果是整栋房子最好的一间，关上门，就算是将耳朵贴在上面也听不见一个字。

    局长在上面呆的时间并不长，最多只有半个小时。

    下来时，胖胖的脸上还全是汗水，在这凉爽的秋季，看上去尤为可疑！

    他匆匆对着许天一点了点头，然后步履凌乱的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