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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非花,情难自己(三)

      花无缺是在鼻尖嗅到那一缕淡淡清香时才意识到,这么多年来缠着自己的噩梦,好像旧疾复发一般,又在心间最深处卷土而来,痛不欲生!

    是……她吗?

    他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小脸还带着憨憨婴儿肥的小女孩,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正在逃跑,而这次逃跑的机会,是他处心积虑计划很久之后才得以实行——虽然身后有一大群人在追,但他早已计划好路线,只需转过眼前这个弯就会有个两年一度的庙会,那里人多,他只要一头扎进人最多的地方,没人能找得到他!

    可是现在,让他去哪里找半丝继续逃走的力气?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小人儿,这些年来一直刻意掩藏的至痛,竟然就这样直愣愣地出现在他面前,微尖的下巴已见其倾城倾国之貌,可那小小的轮廓却还是那个扯着蝴蝶翅膀总在自己身后追的小倩儿的样子。

    无缺哥哥,无缺哥哥,你捉的这只蝴蝶好好看……

    无缺哥哥,你不要再和那个郡主玩了,我不开心……

    无缺哥哥,你喜欢我吗?我们偷偷成亲好不好?小倩儿真的好想做无缺哥哥的小娘子啊……

    稚嫩软软的语声,天真无邪的笑脸,是脑海深处拔除不掉的毒瘤,每过一天就长大一分,时时刻刻威胁着他的性命,可他却甘之如饴。在沉醉坊的这些年来,只要他闭上眼睛想到这张笑脸,他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整个花家一夕之间分崩离析,他还身处这种地方早晚要长大早晚要被推出来接客,他只要一想到自己会被那些形形色色的恶心男人压在身下就没了活下去的勇气,可是他怎么舍得,幼年时那份深藏于心的美好回忆爱上美女市长。

    小倩儿,他的小倩儿,现在就站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可怜兮兮,许是因为隐忍,所以手背被她咬的鲜血淋漓鲜红一片。花蝶闭了闭眸,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被那片鲜红给刺伤了!

    他的小倩儿,终于知道他沦落到了这种地方,所以找来了吗?是谁告诉她的?为什么要告诉她?让她看到他在这种地方,不如让他死了的好!

    “无缺哥哥……”闵倩看着停驻在自己眼前的花无缺,知道肯定是对方认出了自己,不然他的眼神不会藏着掩都掩不住的受伤。心间的痛意扩大,她抬手就想上前拥住这个与她分别了八年的男子,却在手指还未触到那抹白色时,发现对方整个人都远离她而去。

    “无缺哥哥——!”闵倩吓得尖叫起来,她的无缺哥哥,因为刚才认出了她而停住了逃跑的脚步,可也就因为这短暂的停驻而让后方追他的龟奴们赶了上来,齐齐将他拖了回去。

    “放手,你们这些坏人,放开无缺哥哥!”闵倩看着本来就在眼前的花无缺离她原来越远,压抑心间数年的痛苦就在这一刻爆/发。

    她像只发狂的小兽一般猩红着双眼冲了上去,狠狠抓住扯着花无缺衣领的那个男人,撕扯、啃咬、抓挠,她哪里还记得自己也算是个大家闺秀行得端庄之礼,她现在只知道要拼尽全力将无缺哥哥救出来,哪怕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咝……”闵倩到底是用了全力,所以被咬住的那个龟奴手背上立马鲜血四溢那块肉险险挂在那里再咬下去就会掉落,他一怒,松开另一只揪着花无缺的手一个巴掌就扇狠狠了过去:“妈的哪里出来的疯女人,滚!”

    瘦小的身子撞到坚硬的墙面上时,闵倩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只能感觉到整个耳蜗一片嗡鸣眼前昏花一片,所有的人都幻成了模糊不定的人形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她一动,胳膊某处传来的剧痛就让她小身子一个哆嗦,重新跌落回去。

    好像是胳膊,被撞折了!

    好痛,真的好痛,长这么大她都没有经历过这种剧痛,只一刹,她的小脸上便挂满了汗珠,因为剧痛而流落的汗珠。

    “呸,原来是个野丫头!”打了闵倩一巴掌的龟奴这才看清了咬伤自己的人长什么样子,水水灵灵白白嫩嫩,方才的拉扯使她的衣领松开了一大片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那刚刚开始长成的滑腻花苞,年纪虽然小了点,倒是个绝色!

    “啧啧,兄弟们,看这小娘子倒是个尤物,不如我们今天尝尝鲜怎么样?”那衣领下滑腻的起伏很快就惹起了龟奴猥琐的欲念,他上前捏住了闵倩精巧的下颌,手一转直接朝那领下伸去:“哎呦这皮肤滑的,妈的真够味……啊——!”

    淫意十足的猥亵,在耳朵上传来剧痛时变成了惨叫,龟奴吊着嗓子嚎哭着,却始终甩不掉狠狠咬着自己耳朵恨不得把整只耳朵都咬下来的花无缺。

    他可以从眼角余光里看到对方眼中的恨意,因为自己刚才触碰了那个野丫头后而一瞬间迸发的恨意,那人死死咬着自己,那漆黑冰冷的眼瞳告诉他,只要自己再碰这个野丫头一下,他一定会跟自己拼命!

    妈的,他今天是倒了什么霉,碰上这么一对男女,一个个地都要跟自己拼命?!16640510

    “妈的你们在那里愣着干什么?”龟奴嚎叫着,揪着咬着他的花无缺道:“把他给我拉开!妈的敢咬老子,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啊——!”17oxk。

    又是一声惨叫,人虽然被拉开了,龟奴的耳朵却最终落了个被咬去一半的下场,他捂着鲜血崩流的一半耳朵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哆嗦了半天才拼出一点力气气急败坏地道:“妈的都给我上,给我扒了他的衣服傲剑蛮荒!五爷可是说了,今个儿只要咱把他追回来他就任咱发落,开了苞以后卖个低价也无所谓!敢咬本大爷真是活腻了!扒了,把他衣服扒干净了,就在这里上了他,你们挨个儿来,上完了他这里还有个小妮子,今个儿大爷让你们爽个够!”无嗅生小么。

    肘部的痛楚刚轻了点的闵倩,视线甫一清晰时,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她的无缺哥哥被数个男人给拖到空地处压在了地上,无数只大手在他身上扫来扫去那白色的干净非常的衣物很快就被扯了个粉碎他整个人都赤luo着暴露在了空气中,而他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因为那么多人压着他他根本动不了半分,然后,便有男人扯下了自己的腰带,掏出那狰狞丑恶的物事朝他身上刺去。

    “不——!”

    闵倩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一把利剑钉在了地上,无法言喻的痛楚从身体深处迸发而来,她拼着这股痛楚将自己生生从那把无形利剑上拔开,哪怕自己会被劈成两半,也拦不住她奔向花无缺的脚步。

    “无缺哥哥,你起来!”她嘶喊着,不顾骨折胳膊上的痛楚推攘着他身上的那个男人,“混蛋,滚开,不要碰我的无缺哥哥,你滚——!滚啊——!”

    “别过来!”

    本要撕咬那个男人的动作在听到这三个字时重重僵了一僵,闵倩颤着双眸呆了半晌,才存了一丝力气转头去看向花无缺。

    她的无缺哥哥,八年未见的无缺哥哥,与她重逢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别过来!

    为什么才短短三个字,她却听不懂其中的意思?

    无缺哥哥,你宁愿将自己置于那种危险,也不愿我受半点伤害?可是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那些恶心的人欺负,你不如让我去死!

    “我不走!”闵倩一昂头甩掉了眼中柔弱的泪水,小小的身躯在瞬间爆发出了矢志不渝的坚定,她重新上前推攘着那些坏人,即使力量微不足道也不轻易放弃:“无缺哥哥,我不会放弃你的,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

    她说她要带他走,她说她要带他离开!那个小小的她即便是在这种时候,都没有放弃自己,依然记得自己!

    记得自己是她的无缺哥哥!

    若是八年前,他一定会抬手在她小脑袋上轻轻敲下一记宠溺:“小傻瓜,就凭你这小身子,怎么带我离开?”

    可是八年的时过境迁后,他已经是沦落风尘的小倌馆男妓,更被数个男人压在了身下,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和她一起离开?他有什么脸让她带自己离开?

    他哪里还是她的无缺哥哥?她的无缺哥哥干净纯粹起码配得上那身上的一身白衣,可是他呢?即将肮脏,即将成为各种男人身下的玩物,他不再是八年前的富贵雅公子,他即将是一团烂泥,一团连自己都恶心到想吐的烂泥!

    他穷极一生,都不配再拥有这个美好的单纯小妻子!

    重度的绝望突然就这样从身体深处衍生而来,本还有一点挣扎的力量因这抹绝望而彻底消失无影踪,花无缺空洞着双眸渐渐归寂于安静,他身后的男人见他没了反抗一喜,压着自己的身体往下就是狠狠一冲——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到极致的气声,花无缺就大睁着双眼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而他的身上,猥琐的男人大汗淋漓,正享受着畅快的极致。

    “啊——!”一直在旁边惊得不知该如何反应的俏零被眼前这一幕吓得终于回神,她直愣愣地看着那数个男人将那个漂亮的少年压在了身下,而自家小姐像是没了灵魂一样就呆呆地坐在那里,她忍住胸口翻涌上来的恶心,上前就将闵倩给拉了出来:“小姐,我们快点离开这里汉鼎记!他们好恶心,我们快走!”

    “你说什么?”闵倩睁着黑漆漆的双眸以极其缓慢的动作转过头来盯着俏零,小小的脑袋半歪着,像是一个好奇宝宝遇到了让她奇怪的问题:“俏零,你刚才说什么?恶心?什么叫……恶心?”

    是那种胃里一阵翻涌不断想吐的感觉吗?你之所以会有那种感觉,是因为那些男人把无缺哥哥压在了身下吗?恶心?你说无缺哥哥恶心?

    黑漆的双眸因为脑海中闪现的这个问题而倏然一戾,闵倩死死盯着俏零,以一种几近将其吞噬的冷然眸光咬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你在说无缺哥哥恶心?你说他恶心?你竟然说他恶心?!”

    最后一个问句陡然拔高了一个音调,吓得俏零又是一个哆嗦,她惊骇不定地看着那个总是一脸温柔的小姐,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陌生。

    也正巧,从风月场所出来的闵家二公子闵章从旁边经过,看到这里发生的香艳时自然让马车停靠过来一饱眼福。俏零眼尖发现了闵章的马车,心下一喜连忙扯着嗓子喊道:“二公子,您快过来!快点把小姐拉回去啊!”

    闵章正捏着小茶壶乐滋滋呢,一听俏零的声音再往人群中一看,心下当场骇然——当年小妹和花家长子的婚约他也是知道的,后来花家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父亲曾三令五申让他们不准再在小妹面前提及任何关于花家的事,可现如今小妹竟然跑到了沉醉坊门口,那岂不是知道了花家长子沦落沉醉坊的事了?

    “坏事了!”闵章一拍大腿,扔掉手中的小茶壶跳下马车就奔到了闵倩旁边,待人到眼前时才察觉到自己小妹的异常。他顺着小妹的视线望过去,双目一突——该死!那被压在男人身下的少年,不正是当年的花家长子?

    “小妹,快回去!”绝不能让小妹继续在这逗留,闵章二话不说上前就拉了闵倩往他马车那里走去。结果才走了没两步,那个看上去呆呆的似是灵魂已出窍的小妹突然身子一哆嗦,“啊”的一声尖叫就甩开了他的钳制。

    “别碰我!”闵倩尖叫着后退,死死捂着小脑袋整个脑海一片黑暗,她看不清自己现在在哪里,唯一记得是无缺哥哥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眸中,充满了自暴自弃的绝望。“谁也不需碰我!我要和无缺哥哥在一起,你们走开!走开!”

    她用尽全力嘶喊着,后退着,似乎前方有洪水猛兽她避之不及。她终于想起了八年前发生的事情,她想起了那天突然闯入花府的官兵将花府所有的人都锁上了铁链带走,而她的无缺哥哥被一众官兵拖着去了另一个地方,她小小的脚步追啊追追啊追,摔倒在地她就爬起来继续跑,哭的眼睛看不见前方就抬手抹掉眼泪,她不要和无缺哥哥分开,她听见了无缺哥哥在喊她,她那时不懂那声音中的情绪可是现在她懂了,原来那叫绝望!

    后来她还是没有追上,小小的身子因为这种巨大的冲击而晕倒在了长街之上。再醒来时她已经人在闵府,而关于无缺哥哥的离开,她的记忆自动出现了屏蔽,将这段伤心过往遮盖了起来。

    如今这段记忆重新回来,和现在冲入眼帘的的场景交叠重沓而来,一番是无缺哥哥被人带走,一番是无缺哥哥被人压在了身下,而她自始至终都无能为力只能做个观客——她恨这样无能的自己,她恨不得将这样无能的自己一刀剖开陪着无缺哥哥一同堕入地狱!

    “小妹,你冷静一下!”闵章被突然发狂的闵倩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周围已经有人认出了他们正朝着他们指指点点,他头一疼想着回府之后父亲可能会有的责骂,一咬牙,直接砍了一记手刀过去,将捂头嘶喊的闵倩给击晕,抱到了马车之上扬长而去。

    而凌乱的长街之上,花无缺依旧被无数个男人压在那里,剧烈的冲击让他身下已经积了一小滩鲜血,他却恍若未觉只空洞着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直到那马车拐了一个弯再也看不见踪迹,一滴眼泪才从他的眼角滑下,无声滴落。

    有些记忆,终于到了被剔除的那一刻了是吗?

    ******

    沉醉坊的老鸨五爷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创世劫甲!

    养了八年的绝美人儿终于被破了身,虽然没卖个初/夜借以得个好价钱,但此番教训之后他至少肯接受各种接客调教。他去看过那孩子接受调教时的样子,那妩媚的眼神一颤一颤的递过来,连他一个久经风月的老鸨看了都忍不住心跳加速,如此下去再不用多久,这沉醉坊的花魁恐怕就要易主,到时翻上几番的财银岂不是滚滚而来?

    如此算来他养了这孩子八年,也值了!

    不过这个天天守在外面的小女孩到底是干什么的?碍眼!

    五爷从窗口看了又来门口闹的闵倩一眼,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朝外挥了挥手。

    “五爷?”门外的龟奴见五爷挥手连忙走了进来,“您有何吩咐?”

    “又是来找花儿的小女孩?”五爷用下巴点了点窗下的闵倩,龟奴一听连忙扯着身子往外看了看,回身恭敬道:“是的五爷,这小女孩从花儿被破身那天起就来闹,每天都来吵着要见他,但花儿一次都没去见!”

    “哦?”五爷挑了挑眉,双目若有所思地划过楼下闵倩泪痕满满的小脸,突地一笑,食指弓起敲了敲窗棱道:“去,把花儿叫来!”

    “是!”龟奴领命而去,很快就将花无缺从调教室里叫了出来,直接带到了五爷房间。

    一进房间,花无缺就从大开的窗户那里听到了闵倩焦急的喊声,她在喊着他的名字,她在喊着“无缺哥哥”,可是无缺哥哥是谁?不是前几天死了吗?就死在那条街道上,他至今还能闻到那里残留的血腥味!

    日渐妩媚漂亮的双眸波澜不动地扫了眼窗外的天空,花无缺将视线扫过站在窗口的五爷,一记勾魂夺魄的笑容展落在惊艳绝伦的脸盘之上:“五爷,您找我?”

    五爷被那惊艳的笑容诱的一怔,好半天才缓缓回过神来,“哦,没事,就是想着你最近表现的不错,三天后是个好日子,到时候你就登台吧!”

    登台,就意味着开门纳客了!

    花无缺听着耳边闵倩那越来越焦急的呼喊声,又是柔媚一笑:“好,五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知道了!”

    “这个名字也要改一下,你说,咱们叫个什么名字好听些呢,嗯?花儿?”

    “花儿”花无缺刚进沉醉坊时五爷为了便宜而随口叫的一个别名,因为他姓花,所以就这样用了下来,可作为不久之后的花魁,这个名字到底是草率了些,不够吸引那些男人!

    “改个名字?”花无缺波光流转的桃花眼眸微闭了闭,耳边那焦急的呼喊声终于出现了停顿后的空白,许是因为累了,许是因为被门口的龟奴赶走了,又许是闵家来人将她带回去了。可无论是哪一种也许,都预示着他们之间的轨迹终将越走越远,再也不会融合到一起。

    那属于年幼时的记忆,终于可以安歇,再也不会出现在脑海之中。

    恍惚中,花无缺似乎看到了一只蝴蝶飞过遥远的天空,那是他幼年时为闵倩捉过的最漂亮的一只蝴蝶,可惜没过多久,就被横冲直撞的官兵给踩在了脚下,生命戛然而止。

    蝴蝶……他的小倩儿的蝴蝶……

    “名字是吗?”他静静看着那片湛蓝的天空,许久之后才低低出声,“就叫,花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