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太子殿下，我想我还是先带犬子回去了。”飞雪干咳了一声掩住笑意，而后一把拖过了纳兰玖璃。

    “玖璃，出来久了你爹会担心，咱们还是先回去，改日再出来逛。”言罢，拖着纳兰玖璃，在蓝问天反应过来之前迅速转身离去。

    蓝问天看着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不悦地皱了皱眉，但下一刻，他忽然想起了纳兰玖璃的话，又下意识地松开了眉头，正要迈步追上去，却忽听身后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

    “太子殿下，皇上急召你回去。”

    蓝问天脚步一顿，抬眸看了一眼前方那两个还在人群里穿梭的身影，终是低叹一声，转身离去。

    ……

    “臭小子，以后话不要那么多。”回到千雪宫后，飞雪冷沉着脸看着纳兰玖璃，“真不明白，你父亲惜字如金，怎么你就如此多话。”

    “我向来喜欢打击我反感的人。”纳兰玖璃听闻飞雪的话只是冷哼了一声，“莫非我说他几句，娘亲你心疼了？”

    “……”

    飞雪深呼吸一口气，笑道：“纳兰玖璃，有时候我真的觉得……”

    “觉得什么？”飞雪的未说完的话勾起了纳兰玖璃的好奇心，他忍不住询问出声，一脸疑惑地看着飞雪。

    “你左脑装的是面粉，右脑装的是水。”飞雪淡淡道，“不动还好，一动，全是浆糊。”

    言罢，也不管纳兰玖璃能不能听得懂，转身扬长而去。

    留下纳兰玖璃，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在想什么？”轻柔的男子声音在身后响起，一袭白衣的男子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

    “娘的意思，是在说我笨……么？”纳兰玖璃略带伤感地叹了口气，而后转过身，抬头望着白衣男子道，“爹，难道我做的不对么？”

    “你做得很对。”纳兰依然轻轻一笑，派人跟踪他们的事情被儿子知晓，在他的意料之内，“你可知，那蓝问天为什么最后没有追上你们？”

    “难不成是你做的手脚？”纳兰玖璃仰视着纳兰依然，眨眼。

    “这次可不是我做的。”纳兰依然顿了一顿道，“蓝月国的君主病危，他此番回去，应当是为了继承大统的。”

    “什么？”纳兰玖璃霎时瞪大了眼，“也就是说，他即将成为书中那坐拥天下的君主，主宰着所有人的性命？”

    “书里的不过是夸大而已。”纳兰依然冷笑，“如今这天下四分，风云国、蓝月国、玄远国、龙临国四国鼎立，他想坐拥天下，可没这么容易。”

    “也就是说，现在天下是四个君王主宰的？”

    “差不多吧。”

    “那爹爹你为什么不做君主呢？我听娘亲说，你原本也是有这个资格的呢，虽然生养你的那个地方，与世隔绝，但听说，里头的人，本领非同小可。”纳兰玖璃丝毫不掩藏自己的好奇心，将心里头的疑惑悉数抛出，“如果你回到那个地方，统治了那里，再带领那的人们，与这四国拼上一拼，可有胜算？”

    纳兰依然闻言，沉默。

    纳兰玖璃见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

    良久，纳兰依然才开口，“你喜欢站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俯视众人，主宰着所有人的生命么？”

    “唔……听着到是挺威风的。”纳兰玖璃道，“如果将所有人的生死操控在手中，做人上人，是不是我们想要的，都能得到。”

    纳兰依然闻言，却是笑出了声，他倒是没想到，纳兰玖璃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想法，“想做人上人，未必要当君主，坐拥天下，是一份常人无法体验的孤独，能权势在手，却不能享受自由，也许……还需要为了那个位置，放弃亲人，爱人，甚至自己。”

    言罢，他抬眸望向了天际。

    纳兰千羽，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从那个位置下来，卸下你所谓的纳兰家的重担，而后……无忧无虑，畅游天地间。

    纳兰玖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遥远的云霞。

    “那如果，他们想来主宰我们，那怎么办？”纳兰玖璃稚嫩的声音，将纳兰依然的思绪撤回。

    “可能么？”纳兰依然斜了他一眼，“你要知道，我们所拥有的，可比他们那群蠢货多得多。”

    “此话怎讲？”纳兰玖璃作洗耳恭听状。

    “君主无非就是，锦衣玉食，绫罗绸缎，荣华富贵，坐拥天下，后宫三千。”纳兰依然淡淡道，“你仔细想一想，我们还缺什么？”

    “这……”纳兰玖璃思索了片刻道，“前三样算是占了，那后两样呢？”

    “坐拥天下，倒不如横行天下。”纳兰依然浅笑，“前者，劳心劳力，烦扰之事甚多，后者，虽背负恶名，但乐得清闲自在，当然前提是，实力。”

    “咱们千雪宫在四国之间颇负盛名。”纳兰玖璃轻哼，“说的也是，那未来君主都被我当街骂了，想来也不怎么样，与其像他们整日操劳国家大事，还不如我们这般，悠闲自在一身轻，走出去照样横行霸道，不争天下第一，却是无人敢欺，爹爹果真大智慧，看似不争，实则阴险至极啊，哦呵呵……”

    纳兰依然：“……”

    “哦对了，后宫三千，是不是指他们的妻子十分多？”纳兰玖璃笑够了，忽的想起了这个问题，“那他们妻子那么多，爹爹你才一个……不是输给了他们……”

    纳兰玖璃的声音，在纳兰依然的注视下渐渐变小……

    “你可知，后宫三千远比不上如花美眷？”纳兰依然道，“待你日后长大了，自然明白这个中道理，如花美眷说的便是如同你娘亲那般，至于后宫三千，差不多便是你三千个白姨那样碎嘴的女子了。”

    纳兰玖璃惊恐。

    三千个白姨？

    那个整天跟他说“我的八卦连环夺命掌天下第一”“我的北斗神拳，无人能敌”“老娘的佛山无影腿，威力无比”的武学见习师父，娘亲的至交好友。

    不不不……

    “爹爹你只娶娘亲一个，果真明智。”

    “那是自然。”

    “爹爹，我有个想法。”

    “说。”

    “蓝问天那小子要当皇帝了，我想给他送份礼去。”

    “要送何物？”

    “嘿嘿……一卷破草席，再带一张纸，至于内容……回头和你细说，爹爹你记得帮我包装华丽点。”

    “……”

    三日之后，蓝月国，登基大典。

    “陛下，有人交给了宫人这个盒子，说是要送与陛下的，您可要过目？”

    “谁送来的？”刚成为新君的蓝问天看着两名太监抬上来的，约莫三尺的华丽锦盒，面上有狐疑之色，今日他登基，容不得一点闪失，这个莫名其妙的盒子，还是提防为妙。

    “额……他说他叫飞雪。”

    “什么？拿给朕看。”

    太监总管一脸疑惑，不知陛下为何听见了这个名字会略过于激动，而宫人说，送东西来的是一个蒙面黑衣男子，男子……为何会叫飞雪这个名字。

    “陛下，小心有诈！”

    “无妨，是故人。”蓝问天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担忧，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锦盒。

    一双内敛而略有期待的双眸，再看见盒子里的物品时……变的疑惑。

    草席……

    飞雪送这个，是何意？

    而且，这还是一卷破草席。

    蓝问天十分不解，却忽然瞄见了席子下方压的一张纸条，他眼睛一亮，忙抽了出来看……

    是十分工整而清秀的楷字呢，蓝问天唇角微勾，却在看见内容的一刹那，那抹笑意僵在了唇角——

    蓝问天：

    恭喜你从太子升为君主了，真是可喜可贺，本少送你的礼物你可是看见了？当然呢，这个礼物是有寓意的，念在你愚笨，本少便做一回好人跟你讲解一番，家父是大名鼎鼎的千雪宫之主，你不过区区一个小国的君主，切莫以下犯上，以卵击石，家父说了，阁下灵蛇楼的总坛位于何处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呢，到现在也没动是因当年阁下照顾了我娘亲一段时日，总得报答不是么，再则，灵蛇楼就如同我千雪宫的玩物，失了这玩物，将来的日子可就没意思了呢，言尽于此，如若尔冥顽不灵，硬要以卵击石，本少也只能感叹世间痴人的不自量力，本少不忍见你死无葬身之地，因家境略微贫穷，无三尺薄棺相送，故赠三尺破草席，待汝死后，破草席裹汝之尸身，弃于荒野，也算是本少的一点心意了。——千雪宫少宫主纳兰玖璃字

    蓝问天：“……”

    沉静。

    良久的沉静。

    宫人们忐忑不安地看着新君阴沉的脸孔，不知为何皇帝陛下前后的脸色差了如此之多，正在心中猜想，忽听一声怒喝——

    “来人，把这锦盒连同草席给朕烧了！此后，宫中不能出现草席，原有的草席一律烧毁，此后，只能用竹席！”

    “是……”噤若寒蝉的应答声。

    唉，不知皇帝陛下为何忽然颁布这个命令，入冬以后的草席子改成竹席，那些最下等的宫人们可要受冻了。

    ……

    另一头，千雪宫。

    “听说那蓝问天气得吹胡子瞪眼，如爹爹你料想一般，他果真大发雷霆了。”白玉桌边，红衣男孩看着正在剥葡萄的白衣男子，笑容明媚。

    “你们要送礼，为何要以我的名义送？”身为事后才知情的人士飞雪，对他们的行为略有微词。

    “因为以你的名义送，他才会看。”纳兰依然不咸不淡地道，“并且，让他怀着喜悦的心境看完了纸条上的字，才能使得他无比暴躁。”

    飞雪：“……”

    “爹爹果真冰雪聪明！”

    纳兰依然：“……”

    “……”飞雪忧郁道，“玖璃，冰雪聪明还是形容女孩子好听些。”

    “不对啊，你平时不也说，长大后要找对象，就要找跟他一样倾国倾城，天生丽质的，别找些歪瓜劣枣膈应你，你用的词不也是形容女人的？凭什么换我就不能用。”

    更加忧郁的飞雪：“……”

    “原来，你是这般教导他的。”剥葡萄的手一顿，纳兰依然将原本要给飞雪吃的葡萄自行吃了，起身离开。

    “诶，不是，依然你听我解释，不是我说你像女人，而是他问我，我给他打个比方而已！”

    “依然，别走啊，我以后不说了还不行么！”

    “纳兰依然，你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看着走得愈来愈远的二人，纳兰玖璃大叫——

    “你们都给我回来，说好了教我青锋十九式了，都走了算怎么回事！”

    嚎叫无人应答，纳兰玖璃只得自己追了上去，“自打眉叔和寒叔的事情解决后，那三人连同白姨都不愿搭理我了，你们再不教我些本事，我就要变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了！”

    “真不理我啦？”追上了纳兰依然的飞雪，嬉皮笑脸着道了一句，上前握紧了他的手，无视了身后某孩子的声音，“别恼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纳兰依然闻言，只是瞥了她一眼，不作回答。

    “其实呢，别人你都可以不用管了，现在的日子，真的很好，有你，有玖璃，有那么几个朋友，就够了，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纳兰依然闻言，原本抿着的唇角轻轻勾起，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缓步行走。

    彼此相守，不离不弃，她是要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的人。

    “追上你们了。”身后的纳兰玖璃不知何时追了上来，一把抓住飞雪的手，嬉笑道，“今日天气不错，适合出游。”

    说完以后，得不到二人的回复，他只能无趣地撇了撇嘴，牵着飞雪的手，一路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走。

    秋日的阳光穿过叠叠云层，斑驳地散落下来，落在携手的三人身上，恍若一副色残斑斓的画卷，呈现一派温情。

    莫道悲欢离合人间白头，何不与家人同乐，醉饮红尘千杯酒？

    －－－－－－题外话－－－－－－

    ==拖了好几天，不好意思，太久没写人变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