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心,同结(大结局)
这一日终于来了,一大早落落就被素文带着宫女叫了起来,沐浴更衣,最先换上的是一套素服,因为在贺兰明威的登基大典之前,先是先王的祭奠,贺兰明优还有回来奔丧的。
收拾完就被整齐的阏氏依仗,一色的素服的嬷嬷们迎到了大殿旁边的泰安殿,上头还布置着灵堂,所有的王公大臣都素服列位两旁,贺兰明威也全身素服,站在灵前,落落缓缓步入,上前坐在了灵位前的左手边的椅子上。
此刻落落的身份还是先王的大妃,阏氏,所以,在礼官的唱仪下,贺兰明威带着王公大臣先是和落落一起对着先王的灵位三叩九拜,行了大礼。然后才又对着落落行了先王未亡人的大礼。
礼成,在贺兰明威的示意下,礼官本待要结束这个流程,直接进入下一个流程,却突然被一个淡淡的人声给打断了,殿上的众人都怔住了!
“大哥也太急了点吧,我还未拜过父王,送父王一程呢!”一身白色缟服的贺兰明优慢悠悠地从殿外踱了进来。
看到穿了素服,形容枯槁的贺兰明优进得殿来,立马引起朝臣的一片惊呼声,“三王子殿下!”“这不是三王子吗?”议论声一片。
而那霍都老爷子,更是直接地就扑倒在地上,老泪纵横,“三王子殿下,您可回来了,可怜连先王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坐在主位上的落落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霍都老爷子反应倒是挺快的,这么会功夫就入戏了,演得还挺像……
霍都这么一来,连带着一些老臣和一些本身就偏于贺兰明优的臣子也都哀号起来,都扑倒在地上,贺兰明优非常有眼色地上前和老臣子们拥作一团,一起向着先王的灵位哭诉起来。
贺兰明优哭的是,“父王,您怎么不等等孩儿,您肯定还有很多话还没对孩儿讲吧,您要是瞧见咱们鄯善现在的样子,您怎么能闭眼啊……”
以霍都为首的老臣哭的是,“先王啊,您走的太急啊,三王子殿下来了,您也该放心了……”
两下里这么一哭闹,殿上顿时热闹了起来,朝臣们也都窃窃私语起来,说什么的都有,有的站在贺兰明威这边冷眼相对,有的站在贺兰明优这边激情呐喊,也有的是两下都不靠,却只是在瞧热闹一般,看谁胜算更大才好再去投奔也不迟。
贺兰明威脸色铁青,“三弟,给父王奔丧乃是你为人子应坐的,为何你还推卸逶迤,这么晚才到?如此不孝之人,还敢妄论什么?”
贺兰明优起身用衣袖抹干脸上的泪水,说道,“大哥自然知道为何三弟来得这样晚了!”
贺兰明威大声喝道,“放肆!你怎么敢这么对大哥说话?”
“大哥?大哥叫得真好听,妄我叫了你这么多年,你弑父篡位,谋害亲弟,哪里还有一点大哥的样子了?”贺兰明优厉声回道。
霍都这会儿劲头上来了,“三王子,老臣糊涂!敢问三殿下可是遭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可曾受委屈?”
霍都这么一出声,殿上的其他大臣也都朝贺兰明威看过去,这很明显的,是做兄长的埋下伏笔要陷害弟弟了。
贺兰明威沉了脸,“三弟,话不可以乱说,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他既然敢让贺兰明优回来奔丧,自然是不怕他来闹。第一,怎么说,他也算是占了先机,朝中大臣虽有疑惑摇摆,但大半也是观望,并不见得会有什么行动。二来他手里还有梨筝,如果争来达达木部落的支持,不怕那些老臣不服。三来他自诩还有最大一个支持,那就是作为阏氏身份的落落,只要替身假扮的落落在众人面前支持他,以落落大离公主的身份,和那价值连城的陪嫁,让众人臣服只是时间的问题。
贺兰明优却就是想要把事情闹大,最好闹黄他的登基大典,让他没法娶落落才好。“证据?大哥想要,小弟自然可以给你,只是小弟想着,怎么也要给大哥留个面子,朝堂之上,众人谴责起来,小弟怕大哥承受不住。”
贺兰明优此话一出,大臣们都望向贺兰明威,虽然贺兰明优说是要给贺兰明威留面子,但这么一说出来,众人便也都知道了这里头必有隐情,还定是对贺兰明威不利的一些,因此,众人的眼神便都带了几分审视和不虞。毕竟,在鄯善众臣的心里,贺兰明优的出身到底比贺兰明威来的更加正宗一些。
贺兰明威倒是无所谓,但是今天毕竟是他的大日子,他也不想影响后边要进行的事,便压下火气,“三弟既这么想,也算是有心了,今日是大哥我登基娶亲的日子,三弟不妨留下来观礼。”
贺兰明优哪里肯让,“大哥这是自说自话了吧?登基?父王的诏书呢?拿来叫小弟看看,哪有空口白牙地说登基就登基的?”
贺兰明威这下真的有些黑脸了,诏书这东西,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贺兰明威这个继位怎么来的,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如今真的来了个较真的,要看诏书,倒是让贺兰明威着实楞了一下。
这话也让霍都这一派的老臣也都附议起来,“是啊,就是说呢,怎么说登基大典上也得宣读先王诏书不是?要不然成什么体统了?咱们鄯善可不是那等刚刚立国的小门小户,传出去不还叫人笑话吗?”
老臣们吵吵起来,殿上也顿时议论纷纷,以贺兰明威为首的这一派系有些站不住脚了,纷纷焦急地看向贺兰明威。
贺兰明威转头看向落落,落落作为阏氏,此时若是能开口替贺兰明威说话,证明他是先王所传继位人,那别人也没什么话好说。偏偏这个阏氏此刻是真的落落,而不是那个贺兰明威手里的替身,因此,落落假装看不懂贺兰明威的眼色,愣怔地与贺兰明威对了眼,然后很快地垂下头去,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贺兰明威心下大怒,没想到这个关键时刻,假落落如此没有眼色,错失了为他辩解的最好时机。一边的贺兰明优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开心,在他看来,落落此举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求助于落落不成,贺兰明威想着反正贺兰明优离开之前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篡位谋划,老头子肯定也不会这么有先见之明立下遗诏,便沉着声音问道,“三弟这话说来奇怪,父王离世突然,哪里能立下什么诏书?三弟这时提起这个,莫不是要编排父王的不是了?”
怕贺兰明优说出什么更难听的来,贺兰明威先扣了个“非议父亲大不孝”的帽子给贺兰明优戴上了。
贺兰明优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说道,“大哥误会了,小弟只是想,既然大哥这里没有父王的诏书,那么小弟这里倒是有一份,不知大哥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贺兰明优这话一说出来,无疑是在油锅里倒了一瓢水进去,殿上立刻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了,有的惊讶,有的怀疑,有的则是看好戏的心情。
贺兰明威也被狠狠地打击了一下,半天才安定下心绪来,也怀疑起贺兰明优手里的这份诏书的真实性来,老头子有这么精吗?早些年,老头子自然是不必说道,能打下这么大的江山,能成功地迎娶大离公主,到底是有些魄力和头脑在的。但是晚年的老头子醉生梦死的,看起来比较无害,难道贺兰明优是矫诏?
怀着这样的疑惑,贺兰明威冷冷地喝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你手里哪来的诏书?父王离世突然,难道你有天眼,知道父王什么时候离世?还是本就是你对父王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贺兰明威大庭广众之下这么颠倒黑白,也真让贺兰明优气不过,“大哥,小弟真是佩服你的胡说八道的本事,既然大哥没有,那就好好听听小弟手里的这个诏书吧!”
说罢,缓缓地巡视了一下全殿上的大臣,朗声问道,“明优不敢托大,还请哪位德高望重的大人来帮明优念一念这诏书,也好让我那好大哥好好听听,这个家,这个草原到底应该谁来作主!”
贺兰明优话说出来,立刻引来朝臣的一片唏嘘声,霍都立刻站出来,也高声说道,“本王虽不才,但怎么说也是先王的王叔,占了个辈分在这,由本王来念诏书,各位大人不会有意见吧?”
霍都身为先王的王叔,辈分的确是高,而且由于霍都平日里为人豪爽,且从不搀和政事,也不结党营私什么的,只好个喝就做乐什么的,因此也才能在先王的手下做了这么多年的闲散王爷,此刻,由他来念诏书,自然是不会引起大家的反对的。
见无人反对,贺兰明优这才缓缓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黑红色的卷轴,神情庄重地交到了霍都的手中。
霍都也双手接了过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徐徐展开了卷轴,清了清喉咙,声音响亮咬字清楚地念了起来:
“近日孤甚觉疲累,身子也每况愈下,自觉来日不多。今目明心静之下,写下此诏,作为凭证,日后若是威儿优儿兄弟间有所争执,当以此诏为准!
威儿骁勇,优儿机敏且待人宽和,若是论及为君之才,威儿不若优儿。故,孤在此立下第三子贺兰明优为鄯善下一任王,威儿为威王爷,好生辅佐优儿,兄弟俩齐力壮我鄯善!
若有异动,以此为证!优儿可便宜行事!”
念完之后,霍都将那诏书亮了出来,让殿上的众人仔细看了那朱红的先王御章。
众人这才抽气起来,看向贺兰明优的眼神纷纷变得不同起来,更多了几分尊重与善意,而看向贺兰明威的眼神却反而多了几分质疑和不屑。
落落也在心里暗叹,没想到这老皇帝还留了这么一手,估计这个肯定是出乎贺兰明威的意料之外的,这会儿可好了,大家都在看贺兰明威的笑话了。
贺兰明威脸色铁青,他是真的没想到他那个死去的爹还有这么一手,本来板上钉钉的登基这会儿变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起来。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个诏书竟然就在贺兰明优的手里,他从来没有收到这个消息,更没想到死去的老爹和自己的这个弟弟竟然老早就串通好了,什么便宜行事,说白了就是叫贺兰明优在适当的时候处置自己罢了。
贺兰明威到底是心思深沉,即使在这种情况之下,也压制住了满心的怒火,朝着殿上的萨巴带领的侍卫挥了挥手,大队的黑羽军侍卫鱼贯走了进来,不仅包围了整个大殿,每个朝臣,每个人的身边包括坐在灵位旁的落落,身旁都站立了两个全副武装的黑羽军侍卫。
更不用说贺兰明优了,他的身边顿时围上去了十来个黑羽军侍卫,将他团团围了起来,简直是密不透风了。
贺兰明威冷冷地说道,“三弟,父王去了这么久,你现在才拿了个这么假的诏书来糊弄我们,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如果父王要将王位传给你,为何不早早地就立下你,为何还要等父王去了,你才亮出这道诏书呢?依为兄看,这诏书,更像是你伪造的。”
贺兰明优一直冷眼看着贺兰明威的动作,此时更是毫不见惊慌地答道,“大哥这是黔驴技穷了吗?说不过小弟便来这老一套了?我就不信,大哥你能在朝臣面前杀了我,你能将这些朝臣一个一个地全杀干净?还是你自信近日发生的一切不会被人传出去,叫人耻笑吗?”
贺兰明威自信地笑道,“这些都不劳三弟你费心了!父王怎么想的我最清楚了,由我来继承大统是天命所归,是父王的遗愿,你就是拿出这么个假诏,也一样改变不了这个现实了!”
贺兰明优怒目望向贺兰明威,这边霍都也不满,大声嚷嚷了出来,“明威,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连你王叔祖我也敢杀吗?”
一些保守的老官们也都在附和,“是啊,这怎么回事?大胆的狂徒,这里是先王的灵堂,你们也敢闯进来吗?”
更有老臣直接就扑到灵前,嚎啕大哭起来,“先王啊,您怎么也不睁开眼睛看看啊,您瞧瞧你的儿子,要打骂我们这些个老人了……”
贺兰明威不为所动,那些黑羽军更是跟着贺兰明威时日长久,自然知道该听谁的命令,因此各个都是面无表情,冷言看着众人。
贺兰明威更是冷漠地说道,“既然大家都不听话,不配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么说罢,也不管他们有什么反应,是哭爹喊娘,还是冷言旁观,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这些黑羽军侍卫立刻上前一步,挽住了这些朝臣的胳膊。
贺兰明威环视了一圈众人,这才慢慢说道,“各位大人少安毋躁,且听我一言,如今,你们已经站在这里,就只是为了见证本王的登基大典,见证本王迎娶阏氏的,你们若是送上祝福,好生相待,那么,本王自然也会记得你的一份功劳,他日必论功行赏!反之,你若是存了什么心思,那么,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你们的家人,老婆孩子,本王都派人照看了起来,若是今日顺利,那么,晚上回家,你们便可以和家人团聚。但若是今日不顺,那么本王倒不介意让你们的家人给你陪葬,你们一家在地下相聚!各位,请你们想好了,你们要到底怎么做!”
贺兰明威说罢,立刻招来满殿的咒骂声,“好你个小兔崽子,你王叔祖我你也敢威胁是不是?你长了几个脑袋,看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霍都最先发难,按辈分,他可是贺兰明威的祖辈的人,哪里能忍住这种屈辱。
而贺兰明威则面无表情地看着霍都暴躁如雷的吼叫,霍都袖子一挽就要上前去揪贺兰明威的脖领,但却被身旁的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一把提了起来,挣了半天,愣是没能挣出去。
霍都气得满头大汗,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拣了最难听的话一直在骂。其他的臣子见霍都尚且如此,自己就更加不敢妄言了,更何况每个人都惦记着自己的家人,因此,刚才还哄哄闹闹的殿堂这才安静了下来。
贺兰明威看向被侍卫包围的贺兰明优,“三弟,不好意思,大哥要请你观礼,做我登基大典的见证人,也请你参加我和阏氏的婚礼!”
贺兰明优面上倒不见如何慌张,“大哥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对自己的王叔祖和弟弟也要用强吗?”
贺兰明威一个眼色下去,围着贺兰明优的侍卫便上前要动手,贺兰明优神情冷厉,“用不着你们这些奴才动手,我自己会走!”
贺兰明威见如此,也就没说什么,转身对落落身边的嬷嬷们吩咐道,“扶阏氏进去换装!”
贺兰明威心里还为刚才落落的无动于衷生气呢,这会子也懒怠再指望她自己了,直接开口吩咐了,嬷嬷们便立刻请了落落,落落也没有二话,立刻起身随嬷嬷们去了内堂,嫁衣什么的已经都准备好了,脱下素服换上就是。
这边贺兰明威却是更加方便省事了,直接让侍卫请了众朝臣和贺兰明优离了这灵堂去了正殿,正殿没有着素,贺兰明威上了正位,便立刻有侍卫上来帮着脱了外头的素服,里头穿的就是一身大红色间着黑色的正式的礼服,然后也帮着他脱销了头上的素巾,头发直接就是束好的,这会儿只要戴上金冠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的一捯饬,贺兰明威马上就从刚才的戴孝的孝子转换为了一副帝王之相了,看来也是准备充分,早就想到这一出,就为了防着贺兰明优了。
贺兰明优全程都是冷笑着看着,也不着急,只是将那诏书紧紧地握在手里罢了。在贺兰明威的示意下,他的几个心腹臣子上前请旨,罗哩罗嗦了半天,无非就是要贺兰明威尽快登基,尽快娶了阏氏之类的。
贺兰明威连象征性的推辞都没有,直接就让事先安排好的礼官上来,端了准备好的贺书玉玺等就上来了。
贺兰明优此刻却是开口说话了,“不知大哥手里的这个玉玺是从何而来的,可否让我们大家也看看?”
玉玺一般都是由上一任的君王直接移交给下一任的君王,当然这也是在传位顺利的情况下,像贺兰明威这样弑父篡了王位的当然另算,所谓的玉玺定然也是自己偷偷摸摸另外准备的,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然而大庭广众之下这么问出来,却是让贺兰明威的脸色再度铁青了起来。
“三弟是诚心来捣乱的吗?”贺兰明威从刚才的诏书一事就知道这个贺兰明优必是有所依仗才敢来捣乱的,看见他自始至终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里疑惑,所以才隐忍着不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后招。
贺兰明优摇摇头,“大哥言重了,小弟所说不过人之常情,没有诏书,没有玉玺,大哥也能登基成大礼,小弟只能说大哥真是天纵奇才,诸位臣工也真是心胸宽广,人臣典范啊。”
贺兰明优这么连贬带嘲的话说出来,一众臣工的脸色也都不好看了起来,霍都尽管被两个侍卫看得死死的,这会儿也带头嚷嚷了出来,再怎么着,侍卫们也不敢上前堵他的嘴的,“就是啊,本王可是见着两回玉玺的传承,这会子快拿出来叫我也瞧瞧,大家伙也都瞧瞧,怎么说也是改朝换代的功臣不是?”
霍都这么一嚷嚷出来,本来也没人提这个事情,就这么糊弄过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贺兰明优和霍都这么一来,众臣倒不好不要求看这玉玺了,贺兰明威的脸色更加黑了,本来继位就非正常,玉玺什么的自然不可能拿到,现在呈上的这个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冲冲面子罢了,当然不能和传国玉玺相提并论了。
面对众人的吵吵声,贺兰明威半天没说话,贺兰明优瞧着也差不多了,这才又从怀里慢悠悠地掏了一个用红色绸布包着的东西,高高举在手里,“诸位,这才是我们鄯善的传国玉玺!”说罢,打开绸布包,一方玉色纯净、散发高贵典雅气息的玉玺赫然露了出来。
殿上诸人将这块玉玺和刚才那礼官手里端着的托盘上的玉玺比较了一下,一比之下,高下立见。
经过了时间和岁月打磨的东西,那种沉淀之美,积蕴之美又哪里是这新玉能比得上的?更不用说这玉玺所散发的这种皇室的高贵气息,更是浸润了好几代的君王的气息而来,不是新玉一朝一夕能够拥有的。
而那块躺在礼官手里的托盘上的玉玺,新则新矣,玉也是好玉,却在贺兰明优拿了这玉玺出来之后,叫人一眼看了个透了。
贺兰明优将玉玺翻转过来,底端赫然露出了朱红的印章,上头清楚地刻着鄯善的国名和图腾,经历的时日久了,凹进去的字体里都沾染上了不少朱砂的印染,显然不是随便涂抹就能有的。
“怎么样,大哥,这下你作何解释呢?”贺兰明优认真地问道。
贺兰明威脸色不好,众人也不是瞎子,自然都看出来了,这兄弟俩看来就真的是杠上了,一个登基娶妇,一个就带了先王的诏书和玉玺,二人争位看来是来真格的了。
原先贺兰明优没回来,贺兰明威独大,众人也有犹疑摇摆的,但也都押宝在贺兰明威身上,如今贺兰明优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先王留下的传位诏书和玉玺,这会儿便也都变了风向。本来贺兰明威就有根不正苗不红的嫌疑,这会儿强大的竞争对手出现,众人自然是又把非先王所出这茬给想起来了。
现状如此,贺兰明威也不想其他了,冷冷地说道,“怎么,就算三弟你手里有诏书和玉玺,那又怎么样,你还能改了天去?”
贺兰明威倒不见慌张,贺兰明优敢来奔丧,就一定有他的依仗,只是没想到他依仗的东西竟是这两样,但毕竟也都是些死物,有自然好,没有也不能怎么样。他手里握着的可是足以颠覆鄯善的黑羽军,绸缪多日,王宫内外,朝野内外都是他的人,他倒不怕贺兰明优这个时候出什么幺蛾子。
贺兰明优也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这一笑却是让贺兰明威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他立即吩咐道,“请了阏氏出来!”
有全副武装的侍卫去后堂请了穿好了整齐的嫁衣出来,这嫁衣就是贺兰明威送去的金缕玉衣,这金缕玉衣的来由是众臣都知道的,今日落落穿了出来,却还是叫殿上众人均惊叹不已。
一切仪式均简化了,落落出场的规模也简化了,四个宫女,四个嬷嬷就陪着出来了,贺兰明威亲自迎上前,带了落落坐到了主位上。
众朝臣和贺兰明优也一起对着落落行起礼来,不管贺兰明威他们兄弟俩如何争斗,落落现在还是鄯善名正言顺的阏氏。也因为鄯善历来的传统,有地位家世雄厚的阏氏,历来也是君王争相迎娶的。只要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才会有父死子继,兄死弟继甚至有叔死侄继的事例。像落落这样出身大离公主,又带了足以倾天下的随嫁财富的阏氏,自然也是被争抢的对象了。
贺兰明威清了清嗓子,神色温和地问落落道,“阏氏今日下嫁,不知有何要嘱咐各位臣工的?”
落落看了看贺兰明威,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替身,是他的手下,之所以派了人来假扮自己,估计就是等着这么一天,等着这么一句话,承认他的继承人的身份,然后亲口允诺将所有身家全部交给他吧,只可惜,千算万算,却还是低估了自己,低估了贺兰明优。
落落淡淡地说道,“我没什么意见,只是,我想申明一点,作为阏氏,我要嫁的当是国君,不知威王以为如何?”
贺兰明威稍稍愣了一下,这与他预期中的答案不太一样,他疑惑地看了落落一眼,这个手下今日怎么如此反常?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能言语之间出现与预期不同的话来?
碍于这么多人看着,贺兰明威没有当场发作,压制住心中的疑惑和气愤,瞪了落落一眼,这才缓缓说道,“阏氏说的是,我们前日已经说好,今日就是阏氏下嫁于本王的好日子了!”
落落却丝毫不给贺兰明威面子,摇摇头道,“虽然我是个妇道人家,但是才刚我也看出来了,这继位者的身份似乎还没明朗嘛,威王如果手上没有诏书和玉玺,又该如何服众呢?威王您如果不能服众不能顺利登基,那么,落落我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提什么下嫁了。我的意思,在这里很清楚地说给各位,就是要嫁给能登基上位的国君的。”
贺兰明威听了这话,心头的怒火蹭的一下就全涌到了脸上和头上,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敢如此跟自己说话,他已经深觉不对劲了,脑子里再迅速地想起前些日子的事情,自己的各种疑心,这会儿全都交织在脑子里,贺兰明威顿时有些失态,难道,真的落落已经换回来了?
贺兰明威不敢置信地死死地盯着落落的脸,“你……难道……?”他指着落落的脸,却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落落却是用旁人看不到的眼神冲贺兰明威狡黠地点了点头,嘴上还是依旧装糊涂,“我不明白威王说的是什么,但是我的意思就是这个,还请威王见谅,也请威王思量,如果诚心要娶,自然是要拿出诚意来的。”
贺兰明威恨得几乎要吐血,此刻他是真的能确定了,这个女子定然不是那个他早早安排好的那个替身了。
“阏氏这话说的不地道了,当初本王和您论及此事时,谈的都是本王本人,何来的别人?”贺兰明威强硬地说道。
落落语带几分哽咽,“先王去的早,我一个女人家,再嫁自然是要挑强者,威王如此说,岂不是坏我名声吗?想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同威王您直接谈论婚事,威王您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吧?您说的论乃是您和一些大臣们的意思,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和想法啊?”
落落此话一出,大部分非贺兰明威体己手下的大臣们便纷纷私语起来,“哦,原来威王是看中人家的身家,是要强取豪夺呢!”霍都最先带着几个老臣故意大声嘟囔了起来,说的殿上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也的确,落落一个弱女子,带着大批的随嫁财富,刚刚才和先王行过大礼,受封了阏氏,就在同一又成了寡妇,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到头来竟又被继子给惦记上了,心里自然是难受的。更何况这会儿又遇上一个连一切仪式都精简了,直接就准备登基成亲的贺兰明威,若说不是为了接阏氏的财力和地位而娶,所以才如此急功近利,那真的就是说瞎话了。
所以,落落坐在那垂泪,马上就树立了一个受气又不敢说出来的可怜虫的形象,也着实引起了一些朝臣的唏嘘。
众朝臣都看向贺兰明威,让一向淡定的贺兰明威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住嘴!你是何居心,你自己知道!”
贺兰明威这会儿肠子都要悔青了,虽然早早就有一些不对的感觉,却没有及时去深究,去查探,导致如今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更可怕的是自己连这个落落什么时候换回来的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都部署了些什么,做了什么样的准备,看这情形,又怕她和贺兰明优有什么勾结,一时,倒阴沉着脸半天也没说话。
不待贺兰明威说话,落落先望向那霍都,缓缓地说道,“才刚我听说有人拿出了先王的诏书和玉玺,是真的吗?”
霍都大声答道,“自然都是真的,就是这三殿下了,先王在世时,就反复提到三王子殿下,说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只有他才是我们鄯善未来的王!”
落落点点头,贺兰明威却是不管了,在他示意之下,殿上又多了一些武装好的黑羽军侍卫,贺兰明威冷冷地环视了全场,冷冽地说道,“今日请诸位来,本就是沾沾喜气,见证新的王和新的阏氏。你们若是老老实实的,本王保你一辈子的富贵荣华。若是有人不听话,提太过分的要求,那么,对不住了,你和你的家人就等着一起上黄泉路吧!”
落落怒目看向贺兰明威,这个人怎么这么过分,连朝臣们的家人的性命都握在手里,自然是不用太担心朝臣的反应。
紧接着贺兰明威就朝那几个宫女和嬷嬷看去,便立刻有两个年老持重一些的嬷嬷过来,搀了落落的胳膊劝道,“阏氏还是快些成礼吧。”
落落一愣,倒没想到贺兰明威还敢真的对自己来硬的了。正要出言斥责,大殿门口却传来一个年轻且尖利的声音,“表哥,你怎么娶她?你要娶的应该是我啊!”
说着,就有一个穿了五彩长裙的满头发辫的姑娘跑了进来,落落定睛一看,却是那梨筝公主,落落刚刚有些悬起的心便放下了,这下,又有好戏看了。边也不慌不忙地慢慢坐了下来。
贺兰明威瞧见梨筝也是大吃一惊,然后马上虎着脸对挽了自己胳膊的梨筝斥道,“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商量大事的地方,你先回去,咱们的事以后再说!”
梨筝还没回答,大殿门口又传来一个有些苍老且严厉的声音,“怎么,威王不该给我的女儿,给我们达达木部落一个交代吗?”
众人忙回头去看,却见一个身材极矮但也十分粗壮的中年男子带着一批龙行虎步的侍卫进了大殿。
朝中有认识的人立刻惊呼了出来,“达达木头人!”“达达木头人怎么来了?什么交待啊?”议论声顿时再次响起。
饶是贺兰明威这么淡定冷静的人,看到了满脸怒气、面容严肃的达达木头人,也多了一丝慌张和无措的神情来。他这会儿倒是顾不上落落了,忙迎上前去,“头人,您怎么来了?”
那达达木头人却也不理会贺兰明威,径直走到落落旁边的椅子上坐了,怒目哼道,“哼,我不来,我的女儿难道就白白让人给占了便宜,一点交待都没有吗?那我女儿脸面何在?我们达达木部落脸面何在?”
这达达木头人的话一说出来,梨筝自然是羞红了脸,跺脚埋怨地看着达达木头人,却也没有松开贺兰明威的衣袖,依旧黏糊着。
众臣却是恍然大悟,然后用了一种更加别有意味的眼神看贺兰明威了,大家自然是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联想到达达木头人和达达木部落的背景,众人便对那娇声软语的梨筝多了几分同情来。
贺兰明威有些头大起来,这边贺兰明优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这梨筝怎么也跑来凑热闹了?
当着达达木头人的面,他也只好和颜悦色地对梨筝说道,“你怎么也跑来了?我不是叫你好好的,我会去找你的吗?”
梨筝眼里只有贺兰明威,殿上的人和事也只有落落因为让她觉得碍眼而多看了两眼,其他的人她完全都不放在眼里的,听见贺兰明威这么问,便娇俏地答道,“表哥,我是听你的话啊,我找了父王来,替我们的事做主,你好好跟我父王说,父王一定会帮你的。”
贺兰明威暗暗摇头,这个梨筝太过单纯,看那达达木头人一副盛怒的样子,本来草原儿女互相有好感,看上眼了,一时擦枪走火倒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双方父母都没意见,亲事也就成了。但今日正好贺兰明优也在,登基之事本就不太顺遂,如果再让达达木头人也看到这些,岂不是将本来要成事的亲事给搅黄了吗?
无奈,贺兰明威只得小声劝道,“梨儿,听表哥的话,表哥现在正忙,事情也多,一时顾不上你,你且先带你父王回去,去寻我母亲去也好,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表哥马上去找你,你看好不好?”
梨筝却是万分不愿,尤其是当她看到落落身上穿的那得名已久的金缕玉衣,气更不打一处来,“表哥,那衣裳为什么会在她身上?梨儿不依嘛,那应该是送给梨儿的才对啊,她凭什么穿?”
梨筝这么叫闹着,殿上的众臣也都开始私语起来,落落正好歇口气,看看热闹,却不防对上了贺兰明优的眼神,满眼都是关心和担忧,落落心下觉得温暖,也回了个安慰的眼神,自己这里其实没什么太大问题。
而坐在落落左手边的达达木头人先发话了,“威王,你这是什么意思?梨儿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就跟了你,你得给个说法才是,别看我家梨儿好说话,直想糊弄过去。”
贺兰明威这个时候哪里敢得罪他,但是落落和众朝臣看着,尤其是这个贺兰明优也在这,他实在也不能落落落的面子。
“头人说笑了,本王做过的事自然会负责,怎么会糊弄。不过一码归一码,今日是本王的登基仪式,国事大于家事,本王总得忙完了这,才能顾到自己的家事吧,您说是不是?”
贺兰明威避重就轻,只说今日是登基仪式,却闭口不提落落,就是怕再刺激二人,只希望二人能赶紧离开这才好,就算不离开,也不要添乱才是。
可是梨筝却不管这些,眼睛只盯着落落,恨恨地冲到落落面前,“你这个女人,太可恶了,快把你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给本公主,本公主就饶你一命,否则,哼……”
落落实在是惊讶,怎么说,这梨筝好歹也是一个部落的公主,怎么这点子脑子都没有,自己竟然能穿上这套衣裳,自然就是得了贺兰明威的首肯的,更何况自己大离公主和阏氏的身份,着实也要比她高上好几个等级才是,她怎么就这么点礼仪都没有,竟然敢上前来质问来了。
到底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罢了,落落便淡淡地说道,“梨筝公主,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梨筝不傻,她当然知道落落能在这么多位高权重的人面前坐着,自然不是一般人,但是她心里都被嫉妒给塞得满满的,也顾不上去顾忌这些了,更何况,她从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没人敢拂她的意,因此她也娇惯惯了,是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听见落落这么问她,反而更来气,“我管你是谁?反正我就是要嫁给表哥的,你敢跟我抢?”
落落摇摇头,笑了,“公主误会了,我怎么会跟你抢?抢什么?我本大离公主,又是先王赐封的阏氏,敢问公主,你手上有什么值得我去抢的?”
梨筝被落落说得一愣,“你不是来跟我抢表哥的吗?那你身上的衣裳是什么意思?”
落落正色道,“我既是阏氏,就该守护鄯善的王,自然是谁是下一任王,我就守护谁。至于这身衣裳,我以为是你表哥送给阏氏的贺礼吧,不过如果你喜欢,我倒是可以脱下来送与你。”
梨筝大喜,“真的?”
落落点头,“自然是真的。不过不是现在。”
达达木头人听见二人的对话,这也才转过头来,看了落落一眼,“您就是大离来的和亲公主?”
落落知道他是梨筝的父亲,也是达达木的头人,更是掌握着铁矿的主人,点头道,“是的,头人今日来恐怕不只是为了令嫒吧?”
达达木头人大笑道,“阏氏果真好聪慧!阏氏,你我虽然未曾谋面,但算是打过交道了,不瞒您说,本王对您和您的图纸上的东西真真是好奇呢。”
落落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前些日子,她让景泰去忙的新型武器的事,那既可作钩子又可当矛用的武器,自然是离不开达达木部落的铁矿的,所以,这动静自然是惊动了达达木头人的,想必,他今日前来也是为了这事的。
当着贺兰明威的面,落落不好明说,只是笑道,“头人说笑了,等这边的事忙完,落落定会上门拜访,与您好好说说这互惠互利于我们两家的事,我手上的匠人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落落这番话说出来,达达木头人便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的话,也高兴地说道,“阏氏是个痛快人!既这般,那小女的事,也望阏氏高抬贵手,成全一二。”
落落微笑道,“头人客气了。令嫒的事,当属她和威王之间的私事,落落我不敢置喙。”
而贺兰明威听完这番话,看向落落的眼里都能喷出火来了,到了这会儿,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出来了,眼前的这个落落是真的落落,而不是他事先安排好的那个替身手下了。
而更让他窝火的是,他竟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调换过身份来的,而且,既然真的落落已经出现在这里,那么,他王府上的那个如意又是谁呢?落落能全然不惊动他将身份调换过来,这中间又有多少外力的帮助?还有让他窝火的是,既然调换成功,那就说明不管是王府还是王宫,让他自豪且自负的黑羽军的守卫还是出了漏洞,在这关键的时刻,让他明白这个,无疑是相当于在他的心窝里插了把刀,让他又惊又怒又是担忧起来。
此时的殿上,除了贺兰明威兄弟俩和满朝文武大臣,还多了落落,达达木头人和梨筝。
贺兰明优也适时上前,朗声问道,“大哥,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传位诏书和玉玺都在我手里,你还要强行登基吗?那也要问问鄯善的文武百官和百姓们还有阏氏同不同意!”
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脸皮也都撕破了,贺兰明威也豁了出去,说道,“自古成王败寇,三弟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你既然提到文武百官,那在那么就先来问问,诸位,你们认为本王是不是应该顺应民心登基继位呢?”
殿上的臣子想起贺兰明威说过的,他们的家人都被黑羽军照管了起来,哪里还敢说话,贺兰明优瞧见这一情形,缓缓地说道,“诸位放心!你们的家人都好好的,在先王的赤羽军的护卫下,本殿下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的家人不会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贺兰明优这话说出来,不仅是大臣们就是贺兰明威也着实大吃了一惊,贺兰明威喝道,“黄口小儿,怎敢夸下如此海口?草原上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我黑羽军的厉害,赤羽军?笑话,赤羽军早就分崩离析,溃不成军了。”
贺兰明优神情淡定,“哦?是吗?大哥如此笃定?那小弟问你,你可知,在你去大离迎亲回来之前,赤羽军的主力精干已经叫小弟带走了,隐身在草原腹地?”
贺兰明威顿时愣住了,早前他就怀疑过,先王离世的时候,赤羽军简直就是不堪一击,他没有费吹灰之力就全盘歼灭了当时的赤羽军。但是,虽然赤羽军的实力不如黑羽军那么强大,那也是先王的嫡系部队,装备精良,将士都是百里选一的好手,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给击败了?当时他怀疑过,但是事后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也就把这事忘了。如今,听贺兰明优提起,他才恍然想到,完全有可能是先王早早地就将赤羽军的主力放了出去,引他进了这个空城计。
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不平起来,原来先王早就防着他了吗?不仅立下了传位诏书,连玉玺都给贺兰明优准备好了,完全把自己给架空了啊?先王看来是早就将看出了自己的谋反之心吧?贺兰明威想着觉得满心苦涩,或许,连去大离迎亲也是为了调动兵力,安排内务作准备的吧?应该就是在自己去大离的时候,先王和贺兰明优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自己上钩了。
虽然有些灰心,但贺兰明威到底是上位许久的人,面上未露半分,只是冷笑道,“三弟恐怕是在说笑吧?你以为朝臣们会相信你的心口胡说,会将家人的性命等同儿戏,就这么交给你不成?”然后望着殿上被这一突然而来的消息震惊得还没回过神来的朝臣说道,“诸位,只要你们按照本王所说的去做,本王保证你们的家人会安然无恙,但是如果你们相信三殿下的胡话,那么,本王可就不保证了,到时候若是家破人亡可就不是本王之过了,你们还是考虑清楚的好。”
众朝臣们你看我我看你的,大家谁也不敢轻易说什么,但是贺兰明威说的也实在在理,赤羽军的主力谁也没见着,仅凭贺兰明优的几句话的确很难让人相信他。
贺兰明优又笑了笑说道,“大哥怎么就这么笃定我是在瞎说呢?”然后故意停了一会儿,问道,“大哥安排的照顾朝臣的家人们的侍卫头领是谁?”
贺兰明威没想到他问这个问题,“你问这个作什么?”
众朝臣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贺兰明优的意思,贺兰明优拍了拍手,殿外进来作赤羽军打扮的人,手里拎着一个包袱,那包袱是黑色的,他拎上殿,虽然众人并没看见里头是什么,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特别瘆得慌,那人上来对贺兰明优行了礼,贺兰明优点了点头,那人便将那包袱往贺兰明威身前一扔,一个人头便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那人头滚到贺兰明威脚边,却是将贺兰明威身旁的梨筝吓得大声惊呼了起来,贺兰明威看清楚了那人,殿上的黑羽军侍卫们也有不少人看清楚了那人,顿时就有人惊呼起来,“那是努尔夏将军!”
贺兰明优看着贺兰明威,问道,“大哥可认识这人?应该是很熟的吧,这人是努尔夏将军,是大哥您派去照顾朝臣的家人的领头的,现在,他的人头在此,您认为小弟我还是说笑,还是在诓您吗?”
贺兰明威脸色铁青,盛怒之下,震惊更甚,没想到贺兰明优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努尔夏是贺兰明威的包衣奴才,跟着贺兰明威也有好多年了,在乌月国的时候还为贺兰明威档过刀剑,最是忠心,而且本人也十分孔武有力,不是一般人能敌得了的,没想到竟然死在了贺兰明优的手里了!
朝臣们更是惊恐不已,看向贺兰明优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信服和惊喜。贺兰明威暴戾的名声在外,如果家人落在贺兰明威手里,谁也不敢保证真的就能万无一失,但贺兰明优就不同了,他素有闲散王子名声在外,众人眼里也是温柔平和,怎么的也比贺兰明威要好说话的多,如果真的像他所说的,赤羽军已经控制了宫外,那么,至少家人的命是可以保住的。
落落在一旁坐着,一直很冷静地看着,不得不说,贺兰明威是个人才,在这么劣势的情况下,这么多意料外的状况发生,他还是能保持冷静,还是能在人前淡定地与贺兰明优交涉,的确也不妄他冷面阎王的美称了。
贺兰明优说道,“大哥,这下你该相信了吧?你的黑羽军是强,但是强得太久了,也和你一样,有些目中无人了,宫外的黑羽军已经都被控制住了,至于王宫里嘛,大哥不妨猜猜看。”
贺兰明威对此其实已经是丝毫不怀疑了,努尔夏的人头能在这里,想来外头定是已经失手了,他这个奴才没别的缺点,就是爱酒,狂妄,能落到这个被人砍了头颅的下场,可想而知外边的情况定是不容乐观了。
霍都偏在此时又开始游说了起来,“诸位,咱们都是同朝为官的人了,事到如今,避无可避了,咱们得拿个决定出来了,到底谁才是咱们鄯善的继承人,下一任王呢?老夫在这里先表个态,老夫是支持三殿下的,有诏书有玉玺,三殿下本人更是得了先王的重托,又有先王的嫡系赤羽军的拥护,继位为王那是理所当然的,老夫支持三殿下!”
霍都的话音一落,马上就有一些亲近霍都的,或是平日里和贺兰明优关系较为亲密的朝臣立马也都附和起来,归在了霍都这一队里。
贺兰明威知道无力改变太多,只能看向了达达木头人,看见他一副看客的神情,又对身边的梨筝说道,“梨儿,你支持表哥吗?”
梨筝一直紧紧地拽着贺兰明威的袖子,刚才那颗滚到贺兰明威脚下的人头也着实把她吓着了,这会儿见贺兰明威如此文,连忙答道,“表哥,梨儿自然是支持你的,梨儿永远站在你这边!”
贺兰明威点点头,“那你答应过表哥的,要说服你父王也支持我的啊,只要你父王肯出手,这个王位就稳稳的是我的了。”
贺兰明威想的不错,达达木部落虽然小,但却依靠着铁矿成为草原上有发言权的国家之一,无论是现在的鄯善,还是以前强大的乌月,都不敢轻易得罪达达木,更不敢说与他们为敌了,但若是得到了达达木部落的支持,那么贺兰明威自然就有了底气,朝臣们也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了。
梨筝乖巧地点头,“你放心,表哥,父王最疼梨儿了,他一定会答应梨儿的,梨儿这就去跟他说去。”
贺兰明威用手指头摩挲了一下梨筝的小脸,温柔地说道,“嗯,快去吧,表哥等着你的好消息。”
梨筝被贺兰明威这突然的温柔给甜蜜得小脸绯红,满眼都是柔情蜜意,好半天才离开贺兰明威的身边,朝达达木头人那边走去。
达达木头人见自己的女儿走了过来,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却什么也没说,待女儿走了过来,趁着梨筝没注意,却是一把扣住了梨筝右手的脉门,将她拉至身边,一指下去,却是点住了梨筝的哑穴,别人或许没看清楚,坐在达达木头人身边的落落却是真真切切瞧了一个一清二楚。
达达木头人完全不顾自己女儿眼里的惊讶不解,转头看着落落,“阏氏,不要忘了无名之间的约定!”
落落知道这是他在向自己示好,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忙认真地说道,“自是不会,头人放心,待此事完结,落落自会带匠人前去麻烦头人的。”
达达木头人点头,“那老夫就静待阏氏了。”然后起身对贺兰明威说道,“看来今日是你们鄯善的家务事,那老夫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和威王商讨小女之事。”说罢,也不顾梨筝眼里的挣扎、不舍和恼恨,更不顾贺兰明威眼里的震惊、失望和一忽儿惊慌,拉着被点了哑穴根本没法说话的梨筝就出了殿门。
事情到了这一步,达达木头人的弃场离去显然已经昭示了他活着说他代表的达达木部落的立场,那就是并不支持贺兰明威。
贺兰明威心中大怒,眼见着在梨筝身上下的这个注也是失败了,恨得牙齿根咬得直响,偏生贺兰明优这个时候还来了一句,“如何,大哥,你若是就此称臣,小弟依旧可以保住你威亲王的爵位,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那要怎样?”贺兰明威阴郁的眼神看过来,低沉的声音压制住愤怒地问道。
实际上,兄弟俩走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什么可协商的,成王败寇,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贺兰明威虽然处心积虑的事业失败了大半,但并不表示他就要接受乖乖投降的结果。
就在众朝臣都已经转向支持贺兰明优这边,而兄弟二人对峙的时候,谁也没有防到,那贺兰明威本就站得离落落不远,这会儿便一个箭步冲到了落落身边,右手紧紧扣住了落落的手腕上的命门,这么一下子,便将众人便都给震住了。
落落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也没有太过意外,贺兰明威谋划多时的事毁在今日,尤其是自己骗过了他,他自然是难以消除心头之恨的,这会儿被他扣住命门,倒也还算镇静,“威王,你这是作什么?”
贺兰明优也是大急,上前几步,“大哥,你这是作什么?快放开落落,你我之间的事不要伤及无辜。”
贺兰明威阴恻恻地说道,“落落?叫得倒是亲热!你们俩果然早有奸情!”
贺兰明优情急之下,便叫出了落落的名字,也是没注意到,这会儿听了贺兰明威的话,心里倒有几分后悔,生怕他的话让人误会了落落,对她的名声不利,便说道,“大哥何苦来?你派了自己的手下假扮阏氏,又将阏氏扣在您身边这么久,你做下的事情对阏氏伤害还不够吗?何苦来还要败坏她的名声?”
落落向贺兰明优投去一个感激和安慰的眼神,低声对贺兰明威说道,“威王,事到如今,何必作困兽之斗,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何不离了这里,自去发展一方天地?”
贺兰明威嘴里苦涩不已,惨笑着问道,“离了这里?那你可愿意跟着我去?”
落落愣了愣,没想到贺兰明威会这么问,“何苦非要我跟着,强扭的瓜也不甜,那梨筝公主不是对您情深意重吗?”
“是啊,可是,这天下也只得一个你罢了。我的毕生心血都花在这里,离了这,能去哪?”贺兰明威嘴角涩意渐重。
贺兰明优怕贺兰明威伤了落落,这会儿也不再顾忌什么,隐藏实力了,一个命令下去,殿外顿时涌入大批的赤羽军,将整个大殿和殿内原来的黑羽军侍卫全全包围了起来。
黑羽军固有骁勇善战的名声在外,但这里毕竟不是战场,而是室内,黑羽军将士也施展不开来,何况贺兰明优带的赤羽军原本就是嫡系宫廷侍卫,更偏重于近身功夫,再加上人数上的极大优势,没多久,殿上的黑羽军侍卫就都被解除了手上的武器,被看管了起来。
而殿外此时又涌入另一批人马,却是恢复了本来面貌的连海带着落落的亲卫队进来了,本来落落的意思是等必要的时候,再给连海发信号,让连海带着亲卫助贺兰明优一臂之力,这会儿,时刻关注着殿内情势的连海见落落被挟持住了,哪里还呆得住,也就都带了人闯了进来。
见此情状,贺兰明威苦笑着说道,“落落,我到底还是小看了你,你都布置得如此周全了,看来,也是早早就谋划好了的。落落,难道与我相处这么久,你就没有感觉到一点我的真心吗?”
落落叹了口气,在这个世代,生就贺兰兄弟俩这样的地位身份,其实无论做什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没有所谓对与错的,得人心者得天下,若说贺兰明威输在什么地方,大概就是他的出身限制了他,而他的行为则给他烙印太深吧。只是这话落落也不好跟他说罢了。
“威王,人和人相处本来也是要看缘份的,你和我,没有哪个缘份吧。”落落不想纠缠太多,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好的办法。
“更何况,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制得住我吗?”落落用只有她和贺兰明威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不过是想给你个机会,你挟持我也好,趁此机会,你去吧,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如果胸中有丘壑,何必执着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呢?”
贺兰明威也怔住了,“走……去哪儿……?”
落落说道,“大丈夫何处不能为家?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走走,或许,他日你的心情见识就都不一样了。”
贺兰明威的神情起初还有几分茫然,听了落落的话,心思也渐渐地活泛起来,比起血溅当场,两败俱伤,或许,这也是一条出路?
贺兰明威心思飞转之间,人也清醒了许多,带着落落往殿门走了几步,右手扣着落落的命门,左手却翻出一把精钢短匕首出来,抵在落落脖颈上,低声在落落耳边说道,“落落,对不住了,先借你一用!”
然后抬头,对贺兰明优喊道,“阏氏在我手中,要她完好无损也容易,只要给我准备一匹快马,然后,请阏氏当着众人的面答应我,三日之内不许派任何人前来追赶,我也答应你们,从此离开鄯善,在三弟你有生之年,我决不回鄯善草原!”
贺兰明优顾忌落落在他手中,怕他真的对落落不利,也只得说道,“大哥,你既想走,小弟绝不阻你,还请你定要遵守诺言,放了阏氏再说。”
贺兰明威却不理会他,对落落说道,“还请阏氏答应我这个请求,请阏氏发话,让他们准备马匹,三日之内不许追来,我只信你!”
落落望向贺兰明优,点点头,“按照他说的去做吧,不用担心,我没事。”贺兰明优也只得吩咐身后的作赤羽军打扮的冒顿,去准备了马匹。
贺兰明威带着落落退着走到了殿门口,殿上的众臣脱离了黑羽军的掌控,也都跟着走过来瞧着,贺兰明优更是紧跟着他二人走到了门口。
“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还不快放了她吗?”贺兰明优厉声问道。
贺兰明威摇头道,“我不相信你们,你们都给我退后十步,我要让阏氏送我一程才是。”
贺兰明优这回真的动怒了,脸上再不是刚才那般云淡风轻,“大哥,你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你若敢对阏氏动一根手指头,小弟保证你走不出一百步,就定不得好死!”
贺兰明威戏谑地看着贺兰明优,“怎么,三弟这就生气了?这么紧张她,还说没什么吗?你放心,我虽然败在你手里,但这点骨气还是有的,我自然不会伤她,只要她送我出去就行。你们后退!否则鱼死网破,大不了同归于尽,能和阏氏一起赴黄泉我倒也不亏了。”
贺兰明优投鼠忌器,真的怕激怒了贺兰明威做出什么丧失理智的事来,落落再度开口说道,“我没事,你们按他说的,退后,我送他出去!三殿下,你们终究是兄弟,莫要失了人心!”落落当着众多朝臣的面,不好说的太多,只好这么暗示道。
贺兰明优咬咬牙,再三衡量,终究还是铁青着脸带头后退了十步,其他的朝臣自然也跟着后退了十步。
贺兰明威这才收了匕首,一把抱起落落飞身上了马,一脚踢在马肚上,飞奔朝着王宫门口而去。
落落在贺兰明威手里,而且被他挟持着出去,贺兰明优虽然答应了贺兰明威不去追,但却不能丢下落落不顾,因此立刻命了冒顿和库尔提带着一队精兵追了出去,自己则留在殿上处理了接下来的事务。
再说贺兰明威带着身前的落落一路打马出了王宫,直到王城的门口,这才停了下来,落落被他圈在身前,待马停了下来,这才一个翻身下了马,拱手道,“落落就送到这里了,你……善自珍重吧!”
贺兰明威满眼感伤,“你真的不跟我走吗?”
落落后退了几步,摇摇头,“你我本就不是同路人,从此之后,忘记前尘,你还可以有新的人生!但如果你还执迷不悟,那么,他日再见,我也定不会再给你机会了,望你好自为之!”
贺兰明威苦笑,“你……还真是个狠心的!”然后才真诚地说道,“我母亲已经不是鄯善的人,还望你们放过她,至于梨筝,是我欠她的,我会补偿的,你……也善自珍重吧!三弟他……比我好!”
有些艰难地说完这些话,贺兰明威下死命地盯着落落看了几眼,这才打马转身离去,只留下落落站在城门口,望着远去的尘烟滚滚……
冒顿和库尔提带着的精兵也立刻追了上来,看见落落在,自然也就没有再追下去了,只是带了落落返回了王宫。
三日内,鄯善的天再度变了,百姓们不知道什么内情,只知道大王子威王败走,三王子贺兰明优顺承民意和先王的旨意,顺利登基,称号为优王。改年号为承平。
而贺兰明威也被撤去了威王的爵位,他的生母因是达达木头人的继室,因此也没有受到牵连,只是被遣送回达达木部落而已。
黑羽军被贺兰明优杀的杀,打的打,重组的重组,黑羽军的名号从此消亡,而贺兰明威名下所有的产业也全部充公了。而那处别院,却是赠给了落落,倒真的应了以前贺兰明威说过的送给落落的戏语了。
贺兰明优顺利登基,按照习俗,接下来就是要迎娶身为阏氏的落落了,贺兰明优自是期待已久,欣喜不已,落落却是兴致缺缺,与贺兰明优这一路走过来,固然她是很愿意嫁给他的,但是却不喜欢这段婚姻到底还是披上了政治的外衣,让她心里有几分不喜。
贺兰明优提过几次婚礼的事,都被她给搪塞了过去,贺兰明优也不知道她在别扭个什么,她也说不出来个什么,二人因此也赌起气来,贺兰明优国事初定,事情也是多,忙得焦头烂额的,也就有意无意地疏忽了落落几日。
而落落则搬出了王宫,住在了宫外的原贺兰明威的府邸里,然后带着连海小凳子小兰等和一些匠人上达达木部落去拜访达达木头人去了。
与达达木头人的会晤十分愉快,达达木头人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应该与落落合作,他出铁矿,落落出匠人和手艺,对双方来说,才是最大的好处。落落也是不愁手艺,却愁原材料的来源,有了贺达达木头人的合作意向,落落想要壮大哪一支队伍都是手到擒来的事了。
唯独梨筝,见了落落就像见了仇人一样,原本落落来的时候,达达木头人已经吩咐了人看着梨筝,就是怕她再出言不逊得罪了落落,可是梨筝毕竟是头人的女儿,哪里看得住,在落落离了头人的帐篷,就迎面遇上了正在等着她的梨筝。
梨筝双眼哭红,满脸愤恨地看着落落,“都是你这个女人,你逼走了表哥,没有你的话,我表哥怎么会走的?这个王位本来都是表哥的,你这个黑心的女人,骗了表哥,还逼他远走,如今弄得我都没法见上表哥一面了,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才是!”
刚刚看到梨筝,落落其实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也见识过她的鞭子了,早在出了看见她的时候,就已经伸手入怀取了银丝手套来戴上了,这么说话之间,梨筝的鞭子带着风就已经呼啸而来了。
跟着梨筝来的人都大吃一惊,虽然违了头人的命,放了梨筝出来,但是心想着这也是头人最疼爱的女儿,总不会有太大的错,但是如今梨筝动起手来,却又是另一种说法了,达达木部落的人都知道落落是来和头人商谈合作事宜的,梨筝真要把落落伤了个好歹的,不仅头人脸上下不去,鄯善估计也要找他们麻烦的。
梨筝虽然贵为公主,但她的鞭子也是经过高人指点的,再者落落看上去并不像鄯善女子那般健壮,而是柔柔弱弱的,跟着梨筝的人也真怕她这一鞭子下去吧落落打出个好歹来。
就在众人惊呼,而落落身后的随从却满脸淡定的时候,落落只是一抬手,就牢牢地抓住了那鞭子的末梢,淡淡地问了句,“公主的胆子还真是够大的!”
这下不仅是梨筝的下人,就连梨筝自己也愣住了,她这身耍鞭子的本事就算打不过贺兰兄弟俩,一般的成年男子也很难招架得住,但是没想到落落这么一个身材纤细柔弱无比的汉女阏氏竟然抬手就把鞭子给抓住了,真的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梨筝还没回过神来,落落继续问道,“公主,你以为这里是你达达木部落,你就可以如此为所欲为了吗?就算我是鄯善的阏氏,是来和你父王商讨合作事宜的,你也敢劈头盖脸就打吗?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蠢呢,还是该说你笨呢?上次让着你,是看你年少不懂事,你这几手耍鞭子的功夫,说实话,我还真看不上眼。看在你父王和贺兰明威的面子上,这次我就放过你,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说罢,一手扯过鞭子,那梨筝竟然也一点也抓不住,就任由落落将那鞭子抽了过去,瞪大了眼睛傻乎乎地看着落落,似乎还没消化落落说的话一般。落落也懒得同她废话,抽过她的鞭子,就着手里的银丝手套,几下就将那浸了牛油的鞭子折成了几段,扔在了梨筝教前。
这下,众人真的再度被震慑住了,没想到就是这么个娇弱的汉女,竟能把这鞭子折成了几段,而且在他们看来,落落就相当于徒手折的,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银丝手套可不是一般的利器,那可是一般兵刃的克星呢。
这时,达达木头人也在手下的报告下迅速赶了过来,赶紧上前拉过梨筝,“你这个不孝女,谁让你这般对阏氏的?”然后大声命令将跟着梨筝的人全部拖下去杖责,而派了身边得力的人亲自带了梨筝走。
这才转身对落落说道,“小女不懂事,还望阏氏多多原谅吧!”
落落为所谓地脱下手套,“她是不懂事,但是作为头人您的女儿,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可就是您的错了!”
达达木头人自知理亏,哪里还敢争辩,陪了半天小心,这才送了落落出去。
落落倒是不同情梨筝,爱慕一个人没错,可是要糊涂到任别人利用,没有利用价值了便被甩在一旁,还不知道思过却只知道去找别人错处的人,一点都不值得同情。照落落看来,既然你已许身与他,要么就放下一切天涯海角地追了去,要么就剔除记忆,从此以后当他死了就是,这般哭哭啼啼,埋怨天埋怨地的,谁能喜欢?
回到王宫,听宫女说,贺兰明优却是刚走,落落洗漱了出来,才问起来,宫女答道,“王上这几日天天下了朝都来,也不做什么,就在阏氏这坐一会儿,喝点茶,也不要人伺候,等天黑透了才离开,像是在……在等阏氏一般。”
落落有些无语,出去这几日,说是为了公事,其实也是为了躲避贺兰明优的,不知道为什么,当二人以不同的身份再见面时,总觉得别扭了许多。一个是贵为国君的王上,一个是先王的阏氏,除去本人不说,二人身上的政治外衣实在太过强大,让落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然而,还没在宫里待一天,马上就有大批的人前来拜访了。最开始来的便是贺兰明威府上的那几个朵,按照鄯善的风俗和惯例,贺兰明优继位,是完全可以继承贺兰明威的姬妾的,而鄯善的人民都知道落落迟早是要嫁给贺兰明优的,而且必须是正妃,因此,几个朵便想着先到落落这来打点一二,到时候也好封妃晋位。
几个朵不知道落落其实就是贺兰明威从大离带回来的如意,事情结束之后,落落就安排了那个假的如意带着小兰一把火烧了天香楼,众人也都以为这个如意夫人真是对贺兰明威情深意重,**了跟着去了,哪里知道她们其实是又回到了落落身边。
几个朵不知道面前的落落就是当初的如意,但是落落却是领教过几个朵的自大和彪悍的,实在是没心思也懒怠搭理她们,只说了一句,“我还未嫁,此事无权过问,各位请直接去找王上,他愿给你们什么份位,我绝无二话。”
其实落落也是存了考验的意思在里头,看看贺兰明优如何处理的,如果他这次纳了这几个朵,想必他日也定有些其他朵啊、花儿、蜜儿的,如果真是这般,她也没必要留在这了,她可不愿意做一个后宫的老大,天天替他照管他的床伴,受那些闲气。
既然无法让君王后宫只有她一人,那么,就只有她自己先放弃了,眼不见为净。见惯了大离皇宫的黑暗和狠戾,落落对登上王位的贺兰明优心里便放轻了很多,他也有他的追求,她不想强求什么,如果可以在一起,那是天意。如果不能在一起,那也是现实。
几个朵还不甘心,但落落又岂会容她们在此胡闹,直接让小凳子带人把她们都连请带架地给送走了。
落落自然不管,然而接下来的几日,各种消息却是直接飞入她的耳朵里,贺兰明优也不是好惹的,几个朵被他快刀斩乱麻地赠给了拥立新君有功的几个臣子,连霍都老爷子也得了一个领回家去了。
处置好了几个朵,还不等贺兰明优和落落二人坐下来谈,上折子劝新君广纳后妃的朝臣又是一拨接着一拨。贺兰明优想娶落落,朝臣们全不反对,这也是应该的,落落作为阏氏,手里既有从大离带来的丰厚陪嫁,还有景塔塔尔家的全力支持,娶落落对鄯善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在朝臣的眼里,落落也只是大阏氏而已,却不能妨碍贺兰明优纳妃,所以,各方势力群起而涌动,十八部落开始在家族里广泛搜罗年轻貌美的女子,想着送入贺兰明优的后宫,为自己的部落壮大势力作准备。
贺兰明优忙得焦头烂额,落落在一旁看得也是心烦意乱,二人虽然同是身处王宫,但却连面都难见上一回。
落落不喜欢这种氛围,她也不是厚脸皮能打上门去的人,她更不想逼贺兰明优做任何事情,她能做的只是暂且离开,去透透气。
于是,带着连海、小凳子和小兰,带了自己的一百亲卫,连同景德景泰兄弟俩,一起出发前往景塔塔尔族的居住地,说是去查看一下自己的领地,也顺便散散心了,走的时候并未惊动贺兰明优,只是留了一封信着人在她走之后才送到贺兰明优面前,也没写什么,只是告诉他自己散心去了,什么时候回不知道,让他不必担忧。
贺兰明优看到信后,苦笑不已,“你这个……狠心的人!如此不信我吗?……”
……
一个月后,草原上的冬天真正来临,气温骤降,冷到落落连门都不敢出去,好在景塔塔尔族的财力雄厚,世代居住的小城里房屋也建得厚实挡风,屋里取暖的设施已经是相当豪华了,地龙自不必说,上好的银霜炭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落落住的地方便是原来头人的女眷的院子,难得的是外头虽然冷冽,屋里却是温暖如春,外头雪色正好,院子里也种了大片的红梅,映衬之下,煞是好看,落落不愿辜负这美景,便让小兰收拾了院子,支起了屋里的窗户,在窗户边设了软榻案几,抬了红泥小火炉和全套的茶具来,落落亲自动手烧水泡了茶,慢慢地喝着,赏着美景,发着小呆。
不知怎么的,神思就游离到了远处,想起了贺兰明优,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再干什么?是在批奏折还是在接见朝臣?又或是在陪哪个美人赏雪?……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落落感觉到了窗前一片阴影挡住了外头荧荧的雪色,不禁皱眉,“谁站在外头?”
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几丝怒意传来,“你这个狠心的,我不来找你,你就打算一辈子都不去找我吗?”
还没等落落反映过来,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高大男子跳进窗来,一把夺过落落手里的茶盏,连灌了好几杯茶,这才怒目看着落落,“冷死了!你倒好,来赏景来了?”说罢,也不由落落说话,连沾满雪花的大氅都没解下来,一把就把落落给拥入了怀里。
落落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那人却在落落耳边低声说道,“落落,我真想你啊!别离开我了,嫁给我吧!”
屋里温暖如春,屋外红梅映雪,抱着她的男子的身体真实而有力,落落不由就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好!”
二人就这么紧紧相拥了许久……
不知什么时候,落落的随意绾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碧绿的簪子,贺兰明优轻柔地笑道,“出来的匆忙,只带了这根簪子,就当是聘礼了,好吗?”
落落点点头,二人一同走出屋子,走到雪地里,落落忽然就想起了那首现代的经典情诗,便轻轻吟了起来: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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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家里事多,一米结文还是仓促了些,但也发现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女强文一米真心写不好,所以打算下一本还是开种田文,希望各位亲谅解,也希望各位亲继续支持一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