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我还住在敦多布的帐中。只是现在我可以睡到床上，但夜晚却并不安生。图娅现在在我身旁照顾着，似乎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安静，安静，甚至连涟漪都没有的安静。

    我叫住正在给我整理被子的图娅，问道：图娅，台吉有什么消息吗？图娅站起身子，若有所思，点点头，之后又摇摇头。见我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最终她开口说道：不清楚，大汗等着着急，却连回话的人都没有。

    我转头想想，看来敦多布是打算把大汗完全隔绝在这里。只是一代大汗，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必然也是在谋划着什么。我再次问道图娅说：大汗呢，大汗最近怎么样？

    图娅想了想，说道：大汗好像着急，不过台吉为了大汗安全，到哪都让人跟着，最后大汗索性哪都不去，呆在了自己帐中。

    我微微点头，忽而想到还有一个人，于是继续问道：那乌尤公主呢？

    说道乌尤公主，图娅不自觉的皱起眉毛，说道：乌尤公主整天吵吵闹闹，一会要回都城，一会要去外面，不过都让大家给拦下了。

    看来乌尤的确是不安生，只是到时候她若是知道敦多布和大汗之间的较量，最后她会选择站到谁的身边，自己爱的人，还是自己的父亲呢。

    我对图娅说道：图娅，若是没事，你常出去走走，看看有什么新的情况，到时一定立刻跟我说。不管他们的打算是什么，还是时刻防着些好。

    图娅点了点头，然后望着我，说道：其木格，白月就要到了，你说台吉能在这之前赶回来吗？

    我有些一头雾水，白月是什么东西。图娅似乎立马看出了我的疑惑，赶忙解释道：就是你们的春节。

    我哦了一声，立马明白过来。然后忽然想起什么，赶忙问道：图娅，今天什么日子了？图娅倒被我问得有些糊涂，嘴里慢慢的吐出：今天，今天腊月二十二。

    听到这日子忽然觉得有些惊讶，在我完全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日子又走到了年末。明年应该就是康熙五十年了。康熙五十年，我在脑袋里反复的搜索着康熙五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思绪忽然被图娅一声惊呼给拉了回来，她说道：对了，其木格，明天送旧，晚上有祭火仪式，可热闹了。

    当时或许不明白，图娅如此兴奋说的祭火有何用意。当真到了当时的仪式上，才明白图娅那句可热闹了是什么意思。

    因为大汗的来临，这次祭火仪式办得格外的热闹。傍晚时分，在场地的正中央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篝火的前面，摆着很大的案板，上面摆满了祭品。篝火的两侧，则是坐满了喇嘛，他们双手合十正在咪咪蒙蒙的念叨着什么。

    老百姓老早都已经聚集过来，大家团团围住，等着最后主角的登场。图娅和我站在最前面，她不断的在我跟前说：其木格，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台吉不喜欢热闹，祭火仪式以前总是弄得很简单。

    我扬起嘴角笑着，篝火的火焰照着人的皮肤，在这寒冷的季节感觉很温暖。一阵喧哗之后，大汗终于出场。他穿着厚厚的衣服，后面紧跟着乌尤。

    这是敦多布离开之后，第一次见到他，比起往日来，现在的他显得疲惫了很多。忽然他的目光一扫，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盯着我，眼光很冷，冷到这熊熊之火也无法温暖。

    我极力保持着自己的微笑，不让他看到我心中的怯意。终于，他转过了头，走向了祭台前。在一系列仪式之后，大汗把祭品投到了火中，大家开始虔诚的口颂赞词。

    图娅拉了一下正抬头看着大汗的我，才注意到大家都已经开始低头祈祷。我忙低下头，准备祈祷，却一时竟找不到应该祈祷的词。于是慢慢悠悠的看着周围，终于还是注意到站在祭台上的大汗，他一身凛冽的昂着头看着周围的人群。

    忽而，他眼中的目光柔了下来。我似乎感觉得到，他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似乎差点再次撞上大汗的目光。我赶紧低下头，装作专心祈祷的样子。

    就这样，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我到底该祈祷什么呢？祈祷敦多布一切顺利，祈祷我可以回去，还是祈祷十四爷可以凯旋归去？我微微抬头，看着眼前之火，在眼中燃起巨大的波浪，不觉一阵苦笑：张莫桑啊张莫桑，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到这般田地的啊？你不是要逃走，去过那个与世无争，悬壶济世的简单生活吗？

    祭火完之后，就被图娅拉着回了帐中。据图娅的意思，祭火完之后，应该是全家进餐。介于我们都是一个人，所以就凑合着一起吃了。

    来到帐中，图娅早已经准备好了事物。她安排着我坐下，说道：我知道其木格吃不惯我们的食物，但是过节一定的吃，吃了来年才会有好运。

    我哦了一声，不置可否的开始吃起来。自从搬进敦多布帐中之后，都是跟着敦多布吃着他喜欢吃的东西。对于我特别招待的待遇早就已经没有了，这些饭菜倒是习惯了不少。

    图娅也不客气，坐在我对面就开始吃起来。还不时的夸着自己的手艺好。我忽然有些好奇，虽说我现在跟着敦多布无名无份，但是大家都明白我的位置，对我是毕恭毕敬的。唯有这图娅，只要是敦多布不在的日子对我一如才见我。

    于是，我停下手中的筷子，问道：图娅。她嘴里吃着东西，嗯了一声抬头看我，等着我要说的话。我顿了一下，决定换一种方式问：以前，你和扎雅是不是也是这样？

    果然，图娅在听到扎雅的时候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忙咽下口中的食物，然后正襟危坐起来。一会，她才缓缓开口，表情有些为难：扎雅姑娘待我极好，把我当作自家姐妹，说我若是客气了，她就真心没人陪了，我，我，我以为其木格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所以……

    说着，图娅似乎要站起来，我赶紧伸手阻止了她。笑着说道：就是这点，我倒是同意扎雅的话，你就赶紧坐好，该干嘛干嘛，不然我就真一个人了。

    图娅得到认可，立马高兴起来。认真的大口大口的吃着饭。我看着眼前的图娅，想着她的话。就在那一刻，我可以感觉得到，感觉得到那个叫做扎雅的姑娘的孤单。

    在四爷府中的我，又何尝不是。处处小心，处处谨慎，哪里又有人可以如此带我。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忽然的闯进来。他低头说道：其木格，大汗有请。简短几个字，就让我感到不安，他终于要见我了。我缓慢起身，我知道，我是躲不掉的。

    就在要出门的时候，士兵伸手挡住了跟着我去的图娅，郑重的说道：大汗有令，请其木格一人独自前往。

    看来他是吃准了我，看出图娅的担心，我稍微后退一步，在图娅耳边轻轻耳语。接着对着那个士兵说道：请带路吧。

    揭帘走进大汗的帐中，一股酒味就铺面而来。大汗坐在正中的位置上，前面的长桌上摆着满满的菜。他看见我进来，朝着周围一挥手，所有的人都低着头退了下去。

    现在，整个帐中就剩下我和大汗两个人，似乎我成了那个瓮中之鳖。大汗喝着碗中的酒，对我却不言不语，让我站在原地。

    他吃着菜，喝着酒，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这里不比其他的地方，我弄不清大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自然也不敢乱动。于是乎就只有傻傻的站着，等着他开始跟我说话。

    不知站了多久，腿开始有些麻了。于是便悄悄的用手稍微捶了捶腿，恰在这时，大汗终于说了话，他说：我以为敦多布的女人都是百毒不侵。

    看来他是看到了我的小动作，要是早知如此，我早就开始捶了。我站直了身体，笑着说道：大汗言重了，只要是人，哪有百毒不侵的。

    说道这，大汗忽然一眼盯着我，眼神坚决而冷冽。良久，他终于从他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跟前。接着他就这样看着我，紧紧的盯着我，仿佛想从我的眼中挖出一个洞，直接洞穿我的心理。

    我保持着自己的微笑，冷静的看着大汗，起码，我表现出来的不能那么的怯弱。就在我们互相盯着对方眼神，就在我要没有办法坚持下去的时候。大汗忽然伸手，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我的脚瞬间就垫了起来。

    气息在我的脖子处，不断回绕，却始终窜不上来。大汗声音坚硬，说道：说，你都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