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云涌动

    午时已过，未时刚至，原本阳光灿灿的天空忽然狂风乍起，黑云瞬间压城。

    楚三少和钱弦歌分开之后来到风雅阁用餐，风雅阁共九层，层层雅间独立，乃是降州最高的的酒楼，也是消费最高的酒楼。

    徐平安被他打发回了‘月来居’，他一个人悠闲的吃着，桌上摆着五道大菜，一壶酒。

    敲门声响起，楚三少道：“进来”

    一个二十四岁左右的男子推门而入，关上门来到他面前。

    “坐，吃了再说。”

    男子也不客气，坐下就吃，吃了两口又为楚三少倒上一杯酒，“老大，请”

    喝下一杯酒，男子又为楚三少倒上一杯，这次楚三少没有再喝，“你要喝便喝，我不善饮酒。”

    男子呵呵一笑，自饮自酌，两人东拉西扯地说些话，楚三少本来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男子进餐不像他那样斯文，而且江湖中的豪气也带到了桌上，吃饭速度是极快的，不一会两人都吃好了，酒足饭饱之后，才开始进入正题。

    “杨哥，是什么情况。”

    杨志刚抹了抹嘴，沉声道：“千煞魔宫重出江湖了。”

    楚三少一愣，问道：“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千煞宫现任宫主是谁？”

    “属下无能，具体什么情况还没有弄清楚，他们现任宫主是谁也不知道。不过……”杨志刚抬头看着楚三少，说道。

    “不过什么？你说”

    “不过千煞宫派了不少人跟踪沧家小姐沧晓雾姑娘，另外还派了高手监视沧海。”

    楚三少皱眉，又道：“以沧海的修为不是那么好监视的吧。”

    “的确，前天被沧海发现了，四人打了一架，千煞宫败北。”

    “沧海的武功当真如此之高，还是千煞宫不堪一击，四个打一个都要逃跑。”楚三少叹道。

    “不是四个打一个，是二对二，二公子在沧海身边。”

    ……这下楚三少不淡定了，“二哥怎么会和沧海在一起？”

    “属下办事不利，只知道二人在苍山初遇之后就纠缠在一起了，至于什么原因至今不明。属下会尽快擦清楚的。”

    “一定要查清楚，有机会的话想办法把他们分开，二哥不能和沧海走在一起。”楚三少沉声说道，十分严肃。

    “是，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老大，属下先行告退。”杨志刚见这个平日里总是嬉笑的老大变得严肃，而且目露寒光，心下一凛，事情似乎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他并不知道楚三少心中所想，楚莫邪为什么不能和沧海走在一起？

    “嗯，告诉兄弟们凡事小心些，注意安全。”楚三少嘱咐道：“尽量不要与千煞宫有什么冲突。”

    杨志刚心中虽然疑惑楚三少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是怕了千煞宫不成，还是另有打算？但是他没有问为什么，对于这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男子，杨志刚可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来看待。否则兄弟们怎么会甘心居于他手下，为他办事？

    “老大放心，兄弟们都铭记着您的关心，办事绝对尽心尽力。属下告退。”

    杨志刚行礼离去，楚三少从怀里摸出一块黝黑的令牌，正面刻着一道好似含有獠牙的石门口，背面一个煞字阴郁生冷。

    这块令牌在楚三少怀里呆了不少时间了，早已有了温润的温度，当初在苍山脚下因为他一时大意让千机宫的人抢到的那块令牌。

    楚三少下楼，走到门口，倾盆大雨瞬间而至，路上行人匆匆过，不多时大街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穿梭奔跑的人影。

    风雅阁的掌柜拿来一把伞跟在身后，像是客气实则恭敬的说道：“您是打算现在走，还是歇一歇？”

    “现在走。”

    “要不给你叫一顶轿子过来？”

    “不用麻烦了，你的用心我都知道，你好好经营生意就成，伞拿来。”楚三少说道。

    掌柜的连忙哈腰道是，为楚三少撑伞。

    当楚三少回到‘月来居’的时候雨水已经小了很多，大道上很是空旷，时不时有一顶轿子路过，月来居的斜对面有一个女子缩在墙角，雨水顺着屋檐滑落湿了她的秀发，湿了她的衣服。

    雨水似珠帘，朦胧的遮着视线，看不清对方的脸，当他的目光触及她的那一刹那，她缓缓回首，也看着他。

    她又缩了缩身子，不再看他，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可怜的小猫。

    他缓缓走向她，把伞撑在两人头顶，像天神一样庇护着她娇小的身子。

    女子穿得很单薄，只有蔽体的劣质纱衣，在三月之际明显不能抵御寒冷，感受到丝丝温良，她望了望头顶的伞，状似不经意的扫过楚三少的脸，把头埋在双膝间，努力缩着身子，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的衣摆在眼角晃动，上面已经有了丝丝雨迹，女子目光幽怜地看着脚尖。

    楚三少看着这个可怜的女子的后脑勺，露出一口白牙，道：“美女，我带你去看金鱼？”

    女子依旧低着头，楚三少看不见她的表情，他左看看又看看，路上早已经没有了行人，女子的全身衣物湿了大半，鞋底有着少许的污泥。

    “蹲在这路淋雨可不是聪明人所为哦。”楚三少诱骗欺哄道。

    ‘月来居’门口，徐平安急急走出来，看见了楚三少，高喊道：“少爷。”

    楚三少回首，没有说话，又转过头来看着女子，“美女？”

    女子一动不动，始终留给楚三少一个发丝乌黑却凌乱的后脑勺。

    徐平安在掌柜的那里弄来一把伞，小跑到楚三少身后，惊讶于这里还有一个姑娘，那么楚三少在这里的意图就耐人寻味了，他一惊一乍喊道，好像楚三少干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情一样：“少爷，你在干什么？”

    女子依旧一动不动，好像楚三少和徐平安就是空气，根本看不见一样。

    楚三少言笑晏晏，“我在和美女谈人生聊理想呢，你瞎搀和个什么，回家睡觉去。”

    对于一个无家可归，露宿屋檐的柔弱女子少爷竟然下得去魔手！徐平安内心的善良被召唤了出来，他挡在女子前面将楚三少隔开，像个正义化身的小天使，“少爷绝对不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可怜无辜的女子，虽然有些时候少爷有点卑鄙下流，但是在平安心中少爷还是个善恶分明的好少爷……哎哟”

    小天使太年轻了，恶魔楚三少一个巴掌劈过去，‘啪’地一声，他立马缴械投降。

    “你小子翅膀硬了啊？”敢说他卑鄙下流……

    徐平安可怜兮兮的摇头，一把大伞下的小小身子显得好不可怜。

    女子有点异动，她急不可见的缓缓抬头倾斜，眼角略过手肘缝隙，偷看眼前发生的一切。

    楚三少还在教训十三岁的小天使，扼杀他还没有长成型的善良，计划着日后激发并培养他的恶魔因子。“既然跟着爷混，那么就要凡事以爷为中心。还有啊，你知不知道好人是没有好报的，你知道吗，想当年爷好心扶起一个摔跤的老奶奶，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竟然告我非礼，简直没有天理啊。”

    徐平安定定地看着他，像只小白兔，“什么乱七八糟的？”

    “……”楚三少再一次重温多年前的感概：跟古人没法沟通。尤其是跟年龄只有十三岁的小屁孩古人更加没法沟通。

    天空还下着豆大的雨粒，哗啦啦地在耳边叫嚣，春雨冷凉，滴落在女子身上浸入衣衫，真的有点冷了。她突然抬头看了楚三少一眼，见后者把目光投过去，她像只受惊的小白兔，把头低下，她移动了一下位置，双手环抱着双膝，缩着身子越发可怜了。

    三人形成三角之势，女子单薄的身子在雨中孤苦无依。

    柳倩倩见外面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兆头，自二楼走下来，远远地就看见楚三少站在雨中。她面露喜色，走到门口之时才看清对面的状况，顿时就怒火上升，“楚一阳，你小子又不安分了！”

    楚三少很无奈，为什么老是把他想得那么坏，他是大大的良民好不。

    他回头，只见柳倩倩大步回走，片刻间手中已多了一把伞，还没有来得及撑开，人就冲进雨里，来到他面前，怒视着他。“你在干什么？”

    “我说柳大小姐，柳大嫂，你能消停一会儿不，不要老是把本少爷想象成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好吗，你们看见我敢坏事了吗，我是在拯救失足的少女，拯救流浪在街头的少女，拯救有困难的女子的伟大英雄，你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质问我，而是应该眼里冒着小星星崇拜我，敬仰我！”

    柳倩倩紧握着油纸伞，生怕一时忍不住揍人，徐平安抬头望着楚三少，就差呕吐了。

    见过脸皮厚的，但是没有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见过无耻的，但是还没有见过怎么无耻的。

    雨一直下，房檐水一直滴，女子的周身已经找不出一寸干干的衣角了，真的很冷，她开始发抖，用力蜷缩着身子，可是寒冷已经袭来，冷不可挡。她瘦弱而修长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头颅依旧埋在双膝，看不见她的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