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七章
“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
璃琴双手颤抖,眼睛死死盯着纸条上的字,一步步后退,脚下一个踉跄,她摔倒在地,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六个字。
表哥病危,速回。
那是二哥的字迹,全世界的人都可能骗她,可二哥不会。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谎言,就算所有人欺骗她都没有关系。
她要回家,回家……
璃琴猛地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不想探究二哥的密信为何在雪墨翎书房,不想深究这封密信是何时收到的。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回家,她要见表哥。
玉欣不知发生了何事,见璃琴脸色苍白的从书房跑出来,那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担心。玉欣赶紧扶住她,“秀,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璃琴猛地瞪向玉欣,推开她的手,目光凌厉,眸底深处满是失望痛恨。她所有的信笺往来都是经玉欣的手,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身边有雪墨翎的眼线,却不愿怀疑玉欣和紫玉。
“为什么?”她将纸条展开,盯着脸色遽变的玉欣,一脸痛心的步步紧逼,“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她可以原谅她把她的一举一动汇报给雪墨翎,也可以不在意她到底听命于谁,然而她不能容忍这样的欺瞒。
玉欣在她的逼视下缓缓垂下头,直直跪了下去,“秀,对不起”。
璃琴按着心口,无力的靠着栏杆,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跌倒,她嗓音沙哑,如同悲鸣,“你明知,明知表哥对我有多重要,为何要瞒着我?”若是来不及见表哥,她要如何原谅玉欣,又如何原谅自己。
玉欣愧疚不已,默默落泪,“秀身子不好,少主担心你会受不了”。
璃琴悲切的笑了,声音冷厉,“你们还能瞒我一辈子不成?你既然这么忠心,以后就留在他身边好了”。
“秀”,玉欣惊愕的抬头,“秀,奴婢,奴婢……”。如今再自称‘奴婢’,她才恍然惊觉,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作为下人,要忠心事主,只能忠于一人。可她的主子究竟是哪个?
璃琴稳住心神,漠然的从她面前走过。她无法原谅,包括雪墨翎。玉欣像是定在了原地,她明明知道应该去追的,可此刻她胆怯,她没有勇气,她害怕必须在两人之间选择。
走出很远,她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告诉雪墨翎,我恨他”。
随着话落,天际蓦地响起一声惊雷,滂沱大雨毫无预兆的倾盆而下。
玉欣浑身一震,隐隐觉得有些事无法挽回了,望着消失在门外的身影。玉欣猛然回神,心神不宁,直觉的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她忙不迭的冲出院子,
雪墨翎回来时正撞见在雨中疾奔的玉欣,不知为何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还未开口叫人,玉欣已看见了他,顾不得仪礼跑到他跟前,急急说道:“秀知道了乔公子的事,刚才出了门”。
她抬手指了指璃琴离开的方向。
那是马厩所在的方向。雪墨翎神色一变,瞳孔骤缩,扔掉油纸伞冲入雨中。这么大的雨,阿璃的骑术不佳,又畏惧骑马,千万,千万不要有事。他后悔了,不该瞒着她的。
月夕恒说得对,阿璃看似脆弱实则要强,事情若是摊开了说,阿璃定会深思熟虑。现在她知道了,被人欺瞒的怒气只会令她不顾一切,这个时候她是任何话都听不进去的。
雪墨翎懊恼,赶到马厩时只见她已经骑着马冲出了门,雪墨翎叫了几声她都充耳不闻,忙牵了马追了出去。
璃琴忘了自己根本不记得路,大雨中连路也看不清,纵马狂奔没多久便迷路了。她望着眼前连绵不绝的山林,绝望而悲痛,恨意叫嚣着,她仰天悲鸣,“表哥——”。
悲切凄然的叫声回荡在山林,又是一声惊雷响彻天际,掩盖了她凄厉的声音。
座下马儿突然受惊,撒开蹄子闯进了林间。
璃琴松开缰绳,身体紧贴马背,任由树枝划破衣服刺破肌肤,若前方是悬崖,就让她死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浑身力气松脱被抛下了马背,躺在枯枝败叶中,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像是困在冰窖里。
好冷啊——
心好像不疼了呢,是快要死了吧!
真好,她终于可以解脱了。爱恨情仇,都烟消云散了吧。
对不起,原谅她的自私。
……
屋外天色暗沉,阴风阵阵,吹得窗扇‘吱吱’作响,窗纸‘沙沙’声不断,好像随时都会因不堪压力而破裂。
房里充斥着一股浓烈药味,带着丝淡淡的血腥味。
璃琴一手端着空空的药碗,一手无意识的搅动着药匙。只闻瓷器撞击的清脆声,在偌大的房间里回响,忧伤而无奈。她只静静的坐着,视线停在虚空,不知作何思想。
玉欣进屋,见她眼神涣散,神情呆滞,竟似痴傻了一般。若不是手里重复着翻动药匙,还以为是一座雕塑呢。
“秀,秀……”,玉欣连着唤了几声,璃琴这才回神,低眼看了下药盅,眉头轻锁。手里的碗匙似有千斤重,沉沉的压在心里,无端的气闷。
“秀?”玉欣又试探着叫了声,眼里满是担忧。
璃琴起身转到桌子前,将药盅放下,道:“大夫怎么说?”
玉欣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秀自醒来后,除了按时给雪少主喂药,其他的不闻不问,她还以为秀不在意呢。现下听到这话,悄悄松了口气。
“大夫说了,幸好雪少主身体底子好,不然就……”,玉欣停了话,其中的凶险她不说璃琴自是明白,心里暗叹一声,接着说道:“大夫还说,雪少主昏睡三五天便能醒了,再好好调理个把月,身体就能恢复如前了”。
昏睡三五天……他怕是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吧。
一颗心好像被什么重重的敲了下,如树上秋千,一下似被抛了出去,在空中荡来荡去,没个着落。胸中有股郁气,难以发泄,生生憋得难受。
玉欣收拾了药碗,就端着盘子出去了。
璃琴远远望着床榻上的人,神色复杂。
玉欣说,那日雪墨翎救她时也被蛇咬到了,他却还帮她吸了毒液,又不停歇的带着她回了别院,根本就没顾忌他自己的伤势。直等到大夫为她诊脉开了药方,确认她无事后,他才昏了过去。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一直害怕欠了他,从此纠缠一生。他怎么就是抓着她不放?非得把她逼到绝路,逼到无从选择。
璃琴越想越觉凄悲抑郁,‘嚯’的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床前,凄恨道:“雪墨翎,你别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我宁可……宁可死掉,也不要你来救……”。
突然就觉得委屈,眼泪夺眶而出,眼睛直直盯着床上毫无知觉的人,眨都不眨一下。眸中水雾不断聚起,凝结成滴,一颗一颗坠落。
她好似找到了发泄的堤口,单膝跪在床榻前,双手撑着床沿,恨恨的说着,“是,你是为了我不顾性命,那又怎么样?我还是一样的讨厌你……”。
就像被困在笼里的鸟儿,忽然有了一个缺口,便拼尽全力往外冲去。就是再痛,也难以阻止它飞向高空,难以断了它寻找自由的决心。
说完这些,璃琴还是不解气,起身坐到床沿,双手抓着雪墨翎的衣襟,将他拽拉着半坐起来,悲怒的喊道,“雪墨翎,你别装死,快些醒来。你以为这样躺着我就不敢离开?告诉你,我不会心软!你是少主又怎样?你心狠手辣又怎样?我月璃琴从来都不怕你……”。
她说的声音很大,玉欣在院外就听见了,一时惊心,忙跑进屋里。见状更是震惊,霎时呆若木鸡,秀这是……疯了吗?
玉欣直愣了好久,反应过来后就扑到床前,又不知该是制止璃琴,还是该扶着雪墨翎。
玉欣看了眼不省人事的雪墨翎,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托住他的身体,劝阻道:“秀,雪少主伤势还未见好,经不得这样的晃动”。她声音微微颤抖,语含哀求。
璃琴松了手,泄气了般软软靠着床柱,神色萎靡。她自己的伤本就未痊愈,这会儿又是好一阵折腾,脸色愈是苍白起来,气息不稳,微微喘着粗气。
玉欣扶雪墨翎躺好,神色担忧的看着璃琴,秀精神原就不济,这下恐怕又得休养几日了!“秀,我扶你回房歇息一会儿”。
璃琴也不说话,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玉欣身上,由着她带她走。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第二天午时才睡醒。
玉欣端了热水进屋,见璃琴坐在床上发呆,鼻子一酸,她猛的低下头,“秀,洗把脸吧,雪少主今儿许能醒转了”。
璃琴目光呆呆的看了她一会儿,却说了句不相干的话,“玉欣,咱们也该回去了”。那日她说了狠话,玉欣这几日一直小心翼翼的。
玉欣呆了一下,回味过来意思后,不由皱了眉。秀看似事事漠不关心,也没有娇纵脾气。然而她心里决定的事,却是谁也难以改变得了的。
玉欣咬了咬唇角,还是劝阻道:“秀,且不论您与雪少主有婚约一事。就是一个陌生人,为了救您而受伤,您也不能撇下他不管吧。至少也要等雪少主清醒啊”。
璃琴皱眉,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目前,她无法心平气和的见雪墨翎。再者,他若是醒了,她还能走得了?只怕又是一番争执。
“表哥生死未卜,我……”。璃琴终于能够心平气和的提及乔家晖。她也明白,就算现在马不停蹄的赶回去,只怕也来不及了。
玉欣也有执拗的一面,她静静的看着主子,秋水般的眸子雾气蒙蒙的,透着一股子倔强。璃琴疑惑,她这模样怎么好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外表越是温柔的人,内心里都会坚守着一份执著。
璃琴弯了弯唇角,这丫头……
夏末秋初,季节的转换只消一日,气温却还停留在夏时,依旧燥热。
璃琴终究还是留下了,也许是玉欣难得一见的固执,也许,是心底有那么一丝不忍,还有愧疚。她不该迁怒于他的。纵然他不该隐瞒,可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她该恨的人是自己。
掌灯时分,雪墨翎才清醒过来。睁开眼,平时锐利的眼眸有些黯淡。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刻在心里的身影,眸光暗了暗。
阿璃,阿璃……默念着这两个字,心里酸涩难言,就像有钝刀在心里绞割。
遇上她,他就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挣扎。
璃琴自窗户望去,对面的屋子漆黑一片。她蹙了蹙眉,雪墨翎到现在也没有醒,青璇急着去请大夫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城门关闭前找来大夫。玉欣这会儿在厨房煎药,鹰羽呢?她瞧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只有虫鸣声回响着。
璃琴站了一会儿,轻轻一叹,转身提了灯笼出了房门。
推开那扇虚掩着门板,‘吱嘎’的开门声尖锐悠长,回荡在这空旷的院子里,有些诡异。她的心一阵不规律的跳动,手心有些潮湿,放轻脚步进屋,瞥了眼床帐方向。
雪墨翎睁着眼睛,暗黄的灯光照映在门旁,门外蓝色衣袂飘荡着优雅的弧度。是她!他眸光一亮,这次,她没有丢下他!
璃琴将屋里的灯烛尽数点燃,走到床前,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男子。他的面色惨白,双眼深陷,嘴唇干裂。纵使这般虚弱消瘦,还是难减他的绝世风姿。
盯了许久,璃琴咬着下唇,心里突然难过起来。看到地面炉子上还烧着水。她拿了杯子兑了温水。回身轻轻坐到床沿,拿着汤匙沾了水,润着他苍白的双唇。
雪墨翎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他知道,睁开了眼,看到的将是另一番景象,他舍不得这份难遇的温柔。
“鹰羽”,坐了很久,也不见青璇,璃琴试探着叫道。
眼前光线一暗,鹰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内,声音一贯的冷漠,“秀,有何吩咐?”
璃琴转头,“青璇还未回来?”
鹰羽应了声:“是”。
璃琴太阳穴跳了一下,本也没希望他能多说些什么,只是这样的回答也太简单了吧!她摆摆手,鹰羽有悄悄消失在原地,就好像从未出现过。她心里叹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x头瞧着床上的男子,就觉得力不从心。
又是一个没有星月的夜,风过枝叶婆娑,凄冷诡异。
璃琴目光透过敞开的窗户,凝视着无边无际的黑夜。半响,她张了张嘴,干涩的说道:“雪墨翎,你快些醒来吧”。等了等,又说道:“明天,我是一定要走的”。也许,以后……
雪墨翎听着皱了眉,“阿璃……”,嗓子沙哑干涩,猛地一阵咳嗽。
璃琴呆愣一瞬,忙端起桌上的茶水。雪墨翎就着杯子喝了几口,感觉好些了,一双清冷的眸子紧锁着眼前的人儿。
璃琴低下头,轻轻说道:“我去叫人准备清粥”。雪墨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走”。
璃琴想抽出手,试了几次,终是徒劳。只得放软了声音,“我只出去一会儿”。
雪墨翎不放,视线紧紧锁着她,贪看她的容颜。
璃琴闭上眼睛,无奈的说道:“我不走”,只好吩咐鹰羽去厨房走一趟了。
鹰羽前脚刚走一会儿,玉欣已端着药碗进屋,看到坐在床沿的璃琴,眼里满是惊讶。“秀”。璃琴转头看向玉欣,捏了捏眉心。
玉欣担忧道:“秀,你脸色不好,先回屋歇着吧”。
感觉手被捏的生疼,璃琴皱眉,用力抽出手。看向玉欣,她这几日几乎是没有睡过,一直在照顾他们两人。对这个倔强的丫头,璃琴也常常妥协,“玉欣,我没事的,倒是你,再不睡觉身体会承受不了的”。
“阿璃”,被忽视的雪墨翎不满的开口,倒把玉欣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打碎了药碗。
璃琴看到她惊疑不定的神色,撇撇嘴,“他醒了”。玉欣把药盅递给她,站在一旁不说话,脸上的神色却是轻松不少。
璃琴端着药碗,回头见床上的人躺得安稳,微微挑眉,“你要躺着吃药?”难道虚弱的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雪墨翎看着她,虚弱道:“扶我一下”。
璃琴笑得像只狐狸,瞥着左手上的药碗,再看看右手里的汤匙,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
雪墨翎黑着脸,强撑着僵硬的身体靠在床头,她还算心善,给他背后垫了枕头。
看似风平浪静,其实,两人都知道,这只是他们努力维持的假象而已!
……
要让他死心,她只能做的绝情。
璃琴反复提醒着自己,看着雪墨翎服下汤药,等他睡下了。
她静静的看着他,唇齿开合间,无声的说了句:对不起。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对守在门口的人说道:“青璇,你们少主已无大碍,我也该回去了”。
青璇一愣,抬起头来,脸上有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秀,少主醒来见不到您会着急的,这恐怕对少主的伤势无益”。
璃琴垂了眼,淡漠道:“就当我忘恩负义好了”。也许,让他寒了心,以后的痛苦也会轻一些。
这一次,她是真的要走了。
璃琴放下布帘,疲惫的靠在车厢,“走吧”。
玉欣踌躇半响,望了眼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的男子,欲言又止,“秀,少主他……”。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帘子,那紫色衣袍映入眼帘,璃琴呼吸一滞,心里微微抽痛,强迫自己别过头。她不能心软,他为她不顾自身性命,她怎么可能不感动?她只是怨恨自己拖累了他。如果再有下一次,她不敢想象……
“快走”。她声音微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的语气。
玉欣莫可奈何,抖了下缰绳,马车缓缓而行。
雪墨翎望着渐走渐远的马车,心头猛然一阵揪紧,心里涌上一股浓烈不安,好像即将失去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好像她这一去便不返了。
他也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不及细想已脱口喊道:“阿璃”。他竟是那样迫切的想要叫住她。
玉欣擅自勒住马,璃琴心沉了沉,不禁苦笑,情同姐妹又如何,也没有他的一句话管用。
雪墨翎走到马车前,苍白的脸上竟出了一层细汗,他隔着帘子痴痴凝视着,“阿璃,我知道不该瞒你,可是对我来说,你的安危重于一切”。
璃琴再也装不下去,跳下马车扑进雪墨翎怀里,低低啜泣,边哭边捶打他胸膛,语无伦次的哭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知不知道你好可恶?我不喜欢你对我这么好,我讨厌你为我受伤”。
雪墨翎紧紧搂着她,嘴角含笑。她扑向他的那一刻,他空荡荡的心一下子就涨得满满的。等璃琴哭声小了,他抬起一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珠泪,“瞧你,怎么眼泪越来越多了”。
璃琴泪眼朦胧的望着他,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表哥生死不明,她却留在了他身边。在他昏迷的时候,她其实有的是机会离开,然而事实上她留了下来。无论是不是迫不得已的,她最终也没有狠下心离他而去。
雪墨翎看她朱泪涟涟的模样,半是无奈半是怜惜,“别哭了,这一别又是好些日子见不到了,我想看你的笑容”。
璃琴弯了弯唇角,可心情沉重根本笑不出来,哽咽道:“翎哥哥,我知道你都是为我着想,我不该责怪你的”。
雪墨翎释然,笑了笑,“别想太多了,我没放在心上”。
璃琴眨掉眼中泪意,抬手一点点抚过他俊逸的眉峰,深情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绯薄的嘴唇,冷峻的脸庞。她闭上眼睛,将他的面容刻画在心里。
雪墨翎俯身吻了吻她,尝到几分咸涩的滋味,是她的眼泪吧。
“阿璃,你身体弱,路上注意休息,别太累了。还有,记得好好吃饭”。雪墨翎耐心的叮嘱,还是有些不放心。
璃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有玉欣在身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句话竟像是一语双关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雪墨翎神情有点僵硬,眉头拢起,“阿璃,这件事……”。他要解释清楚,两人之间刚刚融洽了一些,可不能再有隔阂了。
璃琴打断他的话,认真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有些事情想通了也就好了,计较那么多只会令自己不开心,不如看开点。
“真的?”雪墨翎表示怀疑,不确定的问道。
璃琴使劲点头以示诚恳,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微微蹙眉,“翎哥哥你还未痊愈,快点进去歇息吧。我会小心的,你也要注意身体”。
雪墨翎一直看着马车走远,直到看不见了依然望着那边。
璃琴放下布帘,淡淡道:“玉欣,尽量赶快些。不管他给你下了什么命令,这一次当我求你”。最后一句话听起来竟有些刻薄意味,璃琴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一下,却发现无从说起。这几天她几乎把十几年攒起来狠话都说了,伤人又伤己。
玉欣神色黯然,心知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从她第一次见到少主的那刻起,就已经注定会有这么一天的。之前她还心存侥幸,以为主子和少主总有一天会成亲,夫妻一体,她可以不用那么左右为难。两个人她都不想伤害,可是她忘了,忠心是不能有‘二’的,她总是要做出一个选择。
玉欣想起出发前雪墨翎交代过的事。
“昨夜收到消息,乔家晖已经殁了。这事不要告诉她,免得她伤神。还有,路上你一切都听她的。阿璃身体经不住路途颠簸,记得提醒她按时服药”。
少主清楚秀的性子,他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其实若秀亲眼看着表少爷离世,比起看见一樽棺木亦或是一座坟墓,想来后者的悲痛会稍微轻一些。面对秀的责难甚至怨恨,少主却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
分明是天作之合的良配,为何就不能顺顺利利的?莫非好姻缘都要历经磨难才能修成正果?究竟是上天注定还是前世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