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拉入街边小巷，确定离客栈甚远，琉璃没有追来，英灵嫌弃地松开年糕的手，取出手绢用力擦着。“离开这里。”她说道，语气冰冷。

    年糕嗤笑，语气丝毫不比她好多少，冷冷道，“不可能。”

    手上的动作停住，英灵抬起头，一双眸子闪烁着冷光，“我最后说一次，离开这里，离开她。”

    “我也最后说一次，”年糕脸上的笑容消失，她回望着她，目光坚定道，“绝不。”

    “既然如此，别怪我心狠手辣。”英灵恨声道，话音刚落，手绢换成掌风直直打向她。年糕也不是吃素的主，见状也不躲开，拳头直直迎了上去。拳掌相对，两人脸上一红，皆是咬了牙使劲全力。

    半晌，势均力敌的两人齐齐弹开，各扶着墙，脸色发白，显然都是受了伤。

    “你爱她？”年糕扶着发疼的胸口皱眉问道。

    英灵倒是干脆，直接认了，“爱。”

    年糕仰头，也是干脆，“我也爱她。”

    英灵轻哼一声，冷笑道，“如何，再来？”

    年糕挑眉，“来就来！”

    说打就打，两人你来我往地又纠缠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腿的，虽没有下狠手，但招招也是用了全力。

    这一架直打到日落西山，两人各扶着墙，喘的不成样子。

    “不行了，我饿死了。”

    “我也是...”

    倾云阁，琉璃立在门口，时不时张望，焦急等待。“自正午离开已过半日，她们怎么还未归来？”她自语，招呼来小厮正要让他去寻人——

    “琉璃，我回来了。”回来的人异口同声地叫道，叫完，又是齐齐瞪了对方一眼，比着速度向她走去。

    琉璃听到声音，惊喜转身，果然见是她们，高提的心总算放心，脸上也有了喜色。

    “琉璃，我渴了。”

    “琉璃，我饿了。”

    两人一左一右的围着她，一上来便是撒娇。

    琉璃哭笑不得，疑惑道，“你们不是出去吃了？”

    两人互看一眼，脸上都是心虚。“外面的东西太难吃，哪比得过我们倾云阁。”英灵讪笑道。

    “对，对，我们都没吃饱。”年糕附和，不对头的两人难得的默契。

    琉璃无奈，对小厮道，“快去准备些吃的。”顿了顿，她又叫住小厮嘱咐，“菜分作两份，一份辣的，一份不辣。”

    两人一听，皆是眉头皱了起来，对着彼此指着——

    “你吃辣？”

    “你不吃辣？”

    再是齐齐撇开头，醋意难消。

    琉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才发现两人衣服不是破了，便是脏了，疑惑道，“你们究竟去了哪儿喝酒，怎弄得这样狼狈？”

    英灵伸伸懒腰，夸张地打了个哈欠，“酒喝多了有些困，琉璃，我先回屋小憩片刻，饭好了叫我。”说罢，脚步抹油上了楼。

    琉璃将目光转向年糕。

    年糕抬头看天打着哈欠，“奇怪，我好似也有些醉了，琉璃——”

    “你们身上半丝酒味也没有，真当我是傻子了？”

    年糕生生咽下那句“醉了”，也不敢说和英灵打了架，只得转了话题，反问道，“你来柳城多久了？”

    琉璃垂下眸子，淡淡道，“快一年了。”

    一年？年糕蹙眉，想问她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来的柳城，怎么会和英灵在一起，又知不知道云后...年糕望着她，最终开口道，“这一年你过的好吗？”

    一句话，险些让琉璃落了泪。她忍着难过，笑着对她点头，“好，琉璃幸运，遇到了英灵。她...待我极好。”

    年糕一愣，脸上的光彩暗了下来。她说英灵对她好极了，那她对英灵...是否也倾了心。一年，她迟了英灵整整一年。

    “你在想什么？”见她脸色不好地沉默着，琉璃小心问道。

    年糕却猛地抓住她的手，“琉璃，你可愿和我一起走？”

    “一起走？”琉璃眼露迷惑，恍然道，“去哪？”

    “回皇城，这一年若鱼和李启一直在寻你，我——”话语因为她的手突然抽出而停止，年糕呆呆地看着她，“琉璃...”

    琉璃已经背过身子，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我不会和你回去的，这儿很好。”

    她的声音很冷，冷到了年糕的心里，她找了她这么久，从未想过她会拒绝自己。“是这儿好还是英灵好？”年糕低声问道。

    琉璃一听，知道她是误会了，转头想要解释，年糕已经低下头向楼上走去。

    “我上楼换身衣服。”

    琉璃咬咬唇，也罢，误会就误会吧，自己不可能和她回去，她们之间...也不可能的。闭了闭眼，出口的解释换了话语，她说，“你房间在英灵隔壁。”

    年糕脚步停了停，“知道了。”她说，头也不转地回了自己的客房。

    客厅大桌上摆放满满的饭菜，除了汤外，每一道菜都被分作两份，一左一右摆放着。

    英灵先下了楼，自觉走到红辣的一侧坐下，琉璃抬头看了眼楼上紧闭的客房，犹豫着走到英灵身侧坐下。

    英灵习惯性地将鸡汤中的鸡腿儿夹进她碗里，温柔道，“多吃些。”

    琉璃点点头，目光却还是看着楼上。

    英灵看在眼里，眉头微皱，见年糕迟迟不下来，直接没了脾气，起身就上了楼。

    琉璃吓了一跳，急忙追了上去，“英灵！”

    “吃饭了吃饭了！还不出来生孩子呢？”英灵敲着门喊道。

    追上来的琉璃一把拉住她敲门的手，担忧道，“些许她睡着了，我们——”

    “哗啦”一声，房门自内被打开，年糕立在门口，目光落在她两紧握的手上，目光冷了冷。“走吧，吃饭。”她道，径直从两人间走出，将她们的手撞开。

    “你——”英灵指着她的后背就要发作。

    “英灵！”琉璃急忙唤道。

    英灵看向她，愣是发作不出，丧气地垂了手，“走，吃饭！”

    菜肴很香，气氛很糟。

    琉璃坐在中间，左右看着脸色难看的两人，犹豫着拿起筷子。“年糕，你尝尝这个。”琉璃轻声道，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入年糕的碗。

    年糕一愣，快要结成冰的脸上瞬间化作春意，拿起筷子将那排骨塞入口中，双眼得意地瞅着对面的英灵，“好吃！”

    英灵脸都要黑了，一撇嘴，将碗塞到琉璃面前。

    琉璃呆了呆，迟疑地夹了一块辣子鸡放入她碗中。

    英灵也笑了，炫耀地回瞪年糕，吧唧嘴道，“确实好吃！”

    “琉璃，我还要！”年糕不服输地也伸碗。

    英灵见状，囫囵地咽下肉，也将碗堆到她面前，“琉璃！”

    琉璃看看这个碗，再看看那个碗，低下头，径自埋头吃饭。

    年糕和英灵眨眨眼，看向彼此，“哼”地一声，两人转开头，自顾自吃着，片刻——

    “琉璃，你吃这个。”

    “琉璃，这个好吃。”

    “琉璃，尝尝看。”

    “琉璃，来～”

    碗里的饭菜越堆越高，清淡的辣的，眼见就要满出碗，琉璃忍无可忍道，“够了！”

    一起伸来的筷子停住，两人眨眨眼，筷子齐齐一转，放入自己的嘴。

    好不容易一顿饭结束，琉璃撑得不行，将生意交给小厮，便去了院里散步。

    英灵见状，威胁地瞪了年糕一眼，追了上去。

    年糕抬腿想要追上，却见两人背影和谐，想到傍晚琉璃的拒绝，失落地垂下眸子。“帮我准备些沐浴的水。”她对小厮道，失魂落魄的上了楼。

    和琉璃走了一小段路，英灵就发现她回头了好几次。“琉璃。”英灵唤道，停了脚步。

    琉璃回头看她，也停了下来，“你有话问我？”

    英灵点点头，问得直接，“你喜欢她？”

    琉璃一愣，灯笼下脸庞绯红，“我不懂你说什么。”她偏开头，不肯承认。

    “你记得她的喜好，最喜的年糕是她的最爱，客栈的名字也是她的...琉璃，在我遇到你之前，你就已经对她埋下情种了，对吗？”

    琉璃沉默了，半晌，她幽幽道，“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我和她永远不可能的。”

    “有何不可能？”英灵蹙眉，不懂她眼下的忧郁。

    琉璃却自嘲地笑了，泪眼汪汪地望着她，“英灵，我配不上她。”

    英灵眉头皱的更紧，“谁说你配不上的！你那样好，只有她配不上你！”

    琉璃用力摇头，五脏六腑都是疼的，“我这身子早已残破不堪，还有什么资格...”

    “琉璃！”英灵生气，气她的妄自菲薄，气她的悲伤，更气自己当初没有保护好她。她紧紧按住琉璃的肩膀，目光坚定，“琉璃，你很好，非常好！”

    年糕追到院里时看到的便是这般光景，无助哭泣的琉璃，和生气大呼的英灵。

    “琉璃！”她担忧，冲上去一把推开英灵，将琉璃整个护在怀里。

    琉璃仰头看着她，泪水朦胧了视线，可眼前的人清清晰晰就是年糕，那个她无助时总期盼的身影。

    琉璃抬起手，用力地推开她。

    年糕跌倒在地，呆呆地看着她，“琉璃...”

    “别过来。”琉璃阻拦道，用手背用力地擦着泪眼，脸上努力地笑着，“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英灵心疼地看着她，身形一晃来到她身侧，手起手落将她打晕了。

    年糕眼疾手快接住晕倒的她，双目血红地瞪向英灵，“你这是做什么！”

    英灵沉默地卷起她的袖子，只一眼，年糕就呆住了，那曾经葱白细嫩的手臂上，横横竖竖地都是伤痕，使得整个手臂狰狞，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