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搬石不稳子腾砸脚
与此同时,贾小环正紧紧的抱着哀怨与□齐飞的林二爷高贵的大腿干嚎:“我不要回家!!!”
绯玉毫不留情的高抬贵脚把贾小环踢上车:“关门!放狗!都给爷把牢了,这小子一天搞不定他家凤凰蛋就一天不许他进门。”
贾小环扒在风驰电掣的马车后窗上眼泪四溅:“呜呜,好不容易让那一家子忘了我的说,现在居然让我去自投罗网,林二哥,我恨你!呜呜,我咒你天天跪林三哥的算盘子儿。”
赵姨娘又惊又喜,一把搂住贾环:“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那个活宝贝把自己玩完了,哼,绝了那老太婆子的根儿,日后这偌大的家私,不愁不是咱们娘儿俩的。”
贾环一把推开赵姨娘,拼命摇手:“姨娘省省心吧!这话也是胡说的?给人听了去,咱们俩才真是一起玩完呢!”
赵姨娘把小蛮腰一插,大胸脯一挺:“我怕他个球!连皇上都亲口说了他是个‘脏心烂肺有天没日的下流种子’,我呸!还指望能光宗耀祖呢!去他娘的八辈儿祖宗吧!”
贾环敏锐的听见外头响起一阵克制不住的喘粗气声儿,心知有人偷听,下意识便想去捂赵姨娘的嘴,忽然想起彤玉的吩咐,眼神一转,翘起小嘴坏笑,索性不去拦着姨娘,反倒抬高了嗓门说给外头听:“这可不好说,他后边还有大能耐人呢,稍微抬抬手,这份家私才真是不愁不是他们娘儿们的呢!”
赵姨娘大惊:“放屁!哪里还有什么人?他爹他娘连老太太一起都垮了,大老爷早宣称不管了,要不是你跟大房老四要好,说不定连你一起撵呢。”
贾环皱起小眉头,一本正经的表演愤愤不平:“他娘算什么东西?就是没垮,也不是什么好阿物。哼,还不就是靠着王家大老爷的权势滔天?要不然那个心苦手毒的臭娘们儿,凭什么压在姨娘头上?”话锋一转,语气立马变成幸灾乐祸:“不过现在就好了,王大老爷马上就要出京远走,再也没人给他们娘儿们撑腰杆子了。嘿嘿,王大人这一走,几年都不一定能回来,那地方又山高路远的,她想写信去求援都赶不及,姨娘再等等,等王大人走远了,咱们有多少仇不能报的?”
赵姨娘就爱听这个:“那成!那就再等等!等王家老爷走了,我看她还指望谁去?哼哼,她女儿废了、儿子残了、侄女儿离心了、老爷厌弃了、老太太也跟她反目了、一个妹妹缩着脑袋不敢露面了,现在连兄弟都要远走高飞了,嘿嘿,这才是风水轮流转呢。老不死的臭婆娘,压在咱们娘儿们头上几十年,终于要遭报应了。环儿,环儿,你发什么愣呢?”
贾环摆摆手,蹑足走到门边,悄悄附耳去听,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哼哼,王夫人挺行的嘛,到现在还有人肯给她通风报信,真不错,他都想不到刚回来就能把事办完了,出乎意料的顺利嘛!
摊开小手,贾环一脸无辜的看着赵姨娘:“那个,姨娘啊,刚才好像有人在门口偷听咱们说话啊,现在她跑了,要是她去告状了,咱们可怎么办啊?”
赵姨娘慌了手脚:“什什什什么?听去了?怎么会被听去呢?小鹊儿不是守着门的吗?怎么会叫人听去呢?小鹊儿,小鹊儿,贱蹄子死到哪里去了?看老娘不活撕了她的皮。小鹊儿,小鹊儿……”王夫人是压在她头顶多年的乌云,即使嘴上说的再嚣张,赵姨娘的内心深处也是惧怕无比的。
贾环拉着赵姨娘的手装出逼真的哭腔:“姨娘,怎么办啊?太太和老爷肯定都知道了,我们会不会被打死?姨娘,我们逃走吧!不然会被打死的,一定会的。”
赵姨娘全身都在抖:“逃?怎么逃?我是家生子,全家的卖身契都在府上,一旦逃了,就是逃奴了,连你和你姐姐也会被牵连,你还要念书,你姐姐还要嫁人,我成了逃奴,你们就全完了。我不能走,你走,你快点儿走,你不是跟林家小爷要好吗?你快跑到林家去躲着。”
贾环的小脸上流露出歉意,他是故意激着姨娘说出那些话给外面的人听的,要不是这样,姨娘是绝对不会离开贾府的,她舍不下这份家私,更舍不下老爷,虽然老爷从来就把她当个还算有意思的玩意儿,可是她心里却始终存着一份幻想。如果有可能,贾环也不想逼她,但是眼看着贾家摇摇欲坠,再留在这里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为了保住姨娘的小命,受点儿惊吓就受点儿惊吓吧,姨娘早晚会明白的。
“姨娘,你去家庙吧!去了那里,便是老太太也管不着你的,太太想整治你也没法子。你去那儿躲一阵子,等我念好了书,考了状元当上大官,一定把你风风光光的接出来。”
赵姨娘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说我去家庙祈福,谁也没话说。好儿子,快收拾东西,趁太太那边的人还没过来,你快从后门走,我去找老爷要求去家庙,现在家里正乱,我说去给全家念经祈福,他不会不同意的。”
看着慌慌张张跑开的赵姨娘,贾环愉快的伸了个懒腰,搞定!太太那边一定会往死里缠王大人,老太太也没空去烦郡主娘娘,他娘和姐姐也要脱离他们了,嘿嘿,超额完成任务呢!林六哥一定会表扬他的!
这边,得意洋洋的贾小环翻箱倒柜收拾姨娘攒了多年的私房,那边,花袭人气喘吁吁附在王夫人耳边巧舌如簧:“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太太好歹耐心听听。我今儿在太太跟前大胆说句不知好歹的话,论理……”说了半截忙又咽住,欲言又止的看着王夫人。王夫人见状,急忙道:“你只管说。”袭人笑道:“太太别生气,我就说了。”王夫人保证道:“我有什么生气的,你只管说来。”袭人道:“论理,我们二爷也须得遭这一回罪才能明白过来些呢,要不然还是这么着一直惦记着园子里的那位,将来不知做出什么事来呢?那林姑娘虽说是姑舅表妹,又托赖着先姑老爷的余荫得了个高枝儿,可是我冷眼看了这一两年,浑不似个和气大度的人儿,着实与二爷不大相合呢。”
王夫人听了这话,如雷轰电掣的一般,正触了多年以来的心事,再想到贾母贾政不理会她作为宝玉母亲的意见而一意孤行,哄骗宝玉和林妃亲近终止遭此“横祸”,不禁抽噎起来:“我的儿,连你都能看出这般分寸,怎么我那个孽障就是迷了心窍不肯回头呢?”
袭人也跟着抹眼泪,她连日来先后试过引诱大老爷、琏二爷,均未果,无奈之下转向凤姐儿,想讨她一个情儿好歹保住原先作为一等大丫鬟的风光,却依然没有结果。眼看着邢夫人大权在握,宝玉身边那些过去心高气傲的副小姐们一个个被发卖出去,或是拉出去配了最丑陋卑劣的小子,袭人又慌又惧,生怕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无可奈何之下,她不得不放低身段,降低目标,把眼光投注在过去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贾环和贾琮这样的庶子身上,这就是她会人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赵姨娘小院的原因。她原是知道贾环回府,想过去卖个好儿,在她想来,自己连万花丛中长大的宝玉都能收服,一个小冻猫子似的奴才秧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却不想,竟听到了一个大惊喜——原来宝玉还有恢荣的希望!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琏二奶奶过去威威赫赫靠的不就是伯父王大人么?她那个哥哥不学无术、风流浪荡、成天只晓得斗鸡遛狗的纨绔子弟不也就是仗着王大人这个伯父才能耀武扬威吗?他连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筐也能靠着王大人春风得意,宝玉这个能写诗作词的真正富贵公子自然比该比他强十倍才是。
于是瞬间改变决定,还是要扶持宝玉才对,遂匆匆来给王夫人当狗头军师:“太太别伤心,据我看来,宝二爷就是年纪太小,见的世面少些,又常常和姐妹们混在一处,朝夕相处,难免会错了意思,因此才被迷了眼,只要让他多出去走走,知道外头还有数不清的大家闺秀,那点子心思自然就该烟消云散了。”
王夫人哀恸欲绝:“他现在哪里还走的出去呢?那个杀千刀的小贱人……”
“太太噤声!”袭人急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当心给人听了去,那边院里的,可是瞪着眼珠子想找太太和二爷的缺儿呢!”袭人极其流畅的出卖了上一个时常还打算讨好的赵姨娘母子。
王夫人恨赵姨娘比恨贾敏还甚呢,恨贾环也多过林妃,现在那两个骂不得,她还收拾不了自家的奴才秧子吗?袭人强忍不耐,一把薅住暴跳如雷就要去打杀了赵姨娘的王夫人:“太太,现在要紧的是宝二爷的前程,那两个左右不过是太太攥在手心儿里的小鬼儿,什么时候不能料理?”
“贾宝玉的前程”就是王夫人的紧箍咒,只要一听见,多大的火气都能瞬间降到冰点,当然,一旦贾宝玉后边跟的是倒霉事儿的时候,多心平气和的静谧也能瞬间爆发,百试不爽。“我的儿,你最是个伶俐的,可有好主意,快快说给我听。”
袭人拿腔作调:“这也说不上是我的伶俐,不过凡事多想了一层罢了。太太娘家百年威名‘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太太怎么忘了?想那边的二奶奶,不就是仗着王子腾大人的势,一家子吆五喝六的住在王府里把自己当活祖宗?二奶奶那个哥哥太太也不是没见过,论人品、论性情、论模样,哪有一点比得上宝二爷?前几年就借着王大人的光儿捐了个官做,现如今又是王大人的面子才能订下宫中周贵人的妹子做媳妇,他固然是亲侄儿,可宝二爷还是亲外甥呢,又是知书达理、品貌出众的,不比二奶奶的兄弟强出百倍?倘若王大人肯帮帮手,只怕出相入将也不是难事。”
王夫人恍然大悟:“是啊,我哥哥那么大的官做着,焉能帮不到宝玉儿?我的儿,多亏你想得到,你今日这话提醒了我,难为你这样细心,真真好孩子!你且去照顾好宝玉,这件事我自有道理。你且放心,我自然不辜负你。哼,黑心烂肠的小贱人想坏我宝玉,也得看我这做娘的允不允许?”
袭人心中今日过后王夫人必然全力以赴缠磨王大人给宝玉恢复名声更上高台,而自己得了王夫人的保证,未来的地位自是尊贵更胜的。想着自己将来终身有靠,袭人禁不住喜上眉梢:“太太,听说王大人才升了官又要出京去,咱们可要快些才好啊。”
王夫人慌了手脚:“哎呦不好,他出了京,还怎么顾得到宝玉呢?”
袭人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启发王夫人:“宝二爷这个样子,难道还能留在京中吗?难道一直关着他不叫他出门去不成?一出门,肯定会被人看到面上的黥纹,可怎么得了?眼下唯有出京才是最好的办法,有王大人照顾着,天高皇帝远的,谁敢给二爷气受?且边关小镇也不乏世家大族,既有地位钱财,又不像京中豪门那样趾高气扬,让王大人给二爷保个大媒,娶个出类拔萃的闺秀回来,岂不省了太太的心吗?”
王夫人听前半段还不情不愿,她的宝玉自幼金奴银婢娇生惯养的,怎么能出京去受风霜之苦?可是后面听到袭人提醒她出了京可以仗哥哥王子腾的势做一门贵亲,心思立刻就活动了。
袭人一见有门,立刻加紧劝说:“带齐丫鬟小厮,多多的备下银票,太太再亲自指两个妥帖人跟着,便是出京也和在家一样了。”
王夫人听了,忙拉着袭人的手道:“哪里还有比你更加妥帖的人呢?好孩子,我索性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点心儿,别叫他遭塌了身子才好,尤其防着些儿外头的骚蹄子,日后宝玉好了,还愁没有你的造化吗?”
袭人娇羞低头:“服侍二爷原是本分,难道还是为了造化不成?”说着,慢慢退了出去。
她前脚才走,王夫人便迫不及待叫人备车往王家去。王家正在宴客,大厅、小厅、内厅全都是满满的宾客,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王夫人一路往内室走,一路悄悄把各方人等参观了个遍,眼见着大哥权势更盛,无耻的做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十分豪气。
这份幸福感直到见了王子腾才被打碎,王子腾见了这个光长肉不长脑的妹妹,瞬间觉得肠子很疼,再见她那样毫无所觉的把自己当成说一不二的王家大小姐,立马全身都疼了。
“大哥,你得帮帮我。”王夫人特别理直气壮的开口了,语气之蛮横,态度之笃定,与当年的贾母提起林如海十分仿佛。“大哥你也太偏心了,见天儿的就知道把仁儿带在身边,别忘了宝玉也是你嫡嫡亲的外甥呢,你也管他一管啊。正好,这一回你出京就把他带上吧,也让他学些经济仕途,略微历练历练,回来也好谋个一官半职。”
王子腾尚不知道宝玉脸上绣了花,但是他却知道宝玉挨了一顿暴打,三四个月不得下床。至于怎么打的,他并不清楚,宝钗传话的时候说的含糊不清,只是暗示他冲撞了贵人。王子腾想了半天,够倒霉能被贾宝玉冲撞上的只有他们家隔壁的表妹郡主了,于是回信告诉宝钗,叫她不要理会宝玉,一门心思跟着郡主娘娘效忠便是。宝钗正是因为接了这封信才能好不愧疚的大义灭了大舅,他自己说的一门心思侍奉嘛!
“你跟我说实话,宝玉这番际遇,是不是因为得罪了慧玉郡主?”饶是王子腾精明过人也别想宝贝蛋离京远走的真相,他最多能寻思到王夫人是不舍得儿子被怒火冲天的林家人收拾成渣所以才送他外出避风头。“我说你们啊,究竟长没长脑子?我就不明白了,那么好的亲戚,怎么就能交恶到这种地步?人家林家七子一女各个是人中龙凤,这般能耐人你们非得往死里得罪究竟是为了哪般?罢罢罢,你也别巧言令色,我懒得听,从小到大你就不知道什么叫自省,凭谁的错,总归是别人对不起你。哼,我说的不对?”王子腾冷冷的盯着几次想开口狡辩叫屈的王夫人,硬生生把她盯得不敢张口。
王子腾抬手端起一盏茶放在唇边抿着,眼角瞄见茶托下压着的信封,心中思量万千:宝钗这孩子倒很不错,精明强干不输熙凤,又能识文断字,为人处事也够圆滑,更难得的是生的还那样好,现如今她天天伴在林家郡主身边,跟林家爷们应该也有些接触,林老大虽然不能想了,好在老二老三也不错,凭宝钗能迷住哪一个,都是极好的。可若是宝玉一直疯傻痴癫惹郡主不悦,于宝钗也是个累赘,对自己更没有好处。正好,宝钗来信诉苦,就索性卖个好儿给她,把宝玉弄出京去,好让她去了顾虑,一心一意大展奇才,等她真做了豪门少奶奶的那一天,自己也好攀个照应……
王夫人见王子腾非但没有一口答应反而拿着架势把她好一顿教训,心中怨气横生,只是不好犟嘴,便一直呜呜咽咽的表达委屈,哭得王子腾心烦意乱,脑仁子生疼,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全盘思量。不胜其扰的王大人捂着快炸开的脑袋高喊出了那句让他后悔半生的决定:“明儿辰时一刻把宝玉送到西城门口,过时不候。“
作者有话要说:看懂宝姑娘的腹黑升级版了么——贾小环是从贾府下手撺掇王夫人,她则假意状告宝玉碍事,忽悠王子腾未经详细调查就把宝玉领走,于是,倒霉的王大人就这么被外甥、外甥女儿联袂坑到沟里去了。区别仅在于,贾宝玉是无心惹大祸,薛宝钗是有意使小坏,谁更糟心?必然是他俩的娘啊!猪一样的弟弟妹妹神马的,真是英明神武的王大人与生俱来的杯具根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