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想怎么样？”常安转过身盯着卫昀真,双手交叉在胸前一搭问道。她倒不是怕了卫昀真,只是听听她想干嘛也无妨。

    “我听说你带来的粮草军也要编入前锋军,你想个法子让我混进去，今天的事我便当做没看到。”卫昀真用手指搅了搅自己腰间的玉佩穗子道。

    “哈？”常安丢给卫昀真一个你脑子有问题的表情,伸手点指一下旁边的湖水,“我劝你现在去跳湖洗一洗脑子,没准还有点救。”

    “我说真的呢，没跟你开玩笑。”卫昀真被常安鄙视的眼神气得不轻,瞪了常安一眼道。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你当我是傻小子啊？军法森严,要是被你老子查出来是我把你弄进去的可是要挨军棍的。再说本少爷凭什么听你的,你爱讲便讲去,这种闲言杂语本少爷总有法子化解。”常安拢了拢自己的头发道。

    “你。。。”本以为自己拿这件事威胁姓常的,他便会害怕得答应自己的条件，没想到姓常的竟丝毫不放在心上，卫昀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常安扬长而去。

    “你不怕她真的说出去？”回营盘的路上苏慕清忽然问道，卫昀真要是真的说出去，对常安的影响定是极不好的，虽不是怕了卫昀真，但她也不愿意常安受人闲言。

    “有什么好怕的，论起耍流氓谁能比我强，怎么说我的匪号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常安不正经的嬉笑道，“再说我也很快离营了，她能拿我怎样？”

    “其实她虽是娇蛮了些，心肠倒不坏，不知她为何这般执意上沙场。。。”苏慕清听常安这般说定是心中有数，便也不再多虑。

    两人正这般聊着，回到营帐中竟看到一个想都想不到的来客，常安登时眼睛一亮，惊呼道：“裘大哥！怎么是你？”

    “常兄弟，别来无恙？”裘康似是刚到没多久，身上还满是沙尘，一见常安进来热情的拍了拍她的肩。

    “还过得去。裘大哥，金陵一别便没听到你的消息，怎么突然到北疆来了？可是京中有事？”常安倒了一杯水递给裘康道。

    “自然是有事才来，要先跟常兄弟道喜才是。”裘康接过一口喝下才笑道。

    “哦？喜从何来？”常安越发听不明白，连忙问道。

    “这还要从常兄弟领旨送粮说起，其实当日常兄弟离京之后，皇上还下了一道密旨，若常兄弟能将军粮安全送到北疆，即刻加封三品归德将军，铁大牛、罗修、程蔚加封四品下中郎将，编入北疆大军协同卫元帅抗敌。说来正巧，刚好是哥哥我跟着副指挥使大人前来颁旨，这不先来跟常兄弟通报一声。”裘康一脸的喜色说道，“恭喜常兄弟升官喽。”

    “原来是这样。”常安听罢又喜又忧，原来皇上就没打算让自己回去。

    “常兄弟，皇上对你可谓厚待，若是常兄弟能在北疆打下一些战功，来日常将军减刑出狱也不无可能。”裘康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对卫康仁并不放心，他毕竟是温昊的门生，有无异心还在两说，两军阵前正是用人之际才不敢妄自彻查，皇上这般封赏自是信任常兄弟才将兄弟你安插入军中，以防有人心怀叵测独揽兵权，皇上的心思。。。常兄弟可明白？”

    “多谢裘大哥指点，常安明白。”常安听完裘康这番话才弄明白皇上的用意，原来皇上是怕卫康仁一系坐大，故意高调封赏自己，进而利用自己控制住常系的旧部，一来可防军心一味倒向卫康仁，二来是给卫康仁提个醒，这军营不是他一家独大，常家余温未散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毫无疑问这道旨意是将她常安一举推上了风尖浪口，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混得好是加官进爵，混得不好被人黑了小命也有可能。常安脑筋转了起来，看来卫昀真那个小妞的“条件”自己得好好运用一下，省的有人对自己暗下黑手。

    果然如裘康所说，没过半柱香的时间中军便派人来唤，常安立刻赶去中军接旨换了印绶。常安编入北疆大军已成定局，手下没有熟悉的将士总归不便，借机便向卫康仁讨要自己带来的粮草兵。比起北疆大军的几十万铁骑，良莠不齐不足万人的粮草兵着实称不上精锐，卫康仁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没做为难都拨给了常安。常安这才松了口气，好在把混在其中的常家铁卫都留在了自己身边。出了中军主帐，常安没急着回去，转道去寻卫昀真，没想到这小妞仍呆坐在湖边，倒省的自己乱找。

    “噗通！”一块大石被投入水面，激起的水花溅了卫昀真一脸，卫昀真被吓得一哆嗦，连忙回头瞧看，就见那个恼人的常安正坏笑着依在树干旁拍打手上的土，看来石块是这混蛋投的没错，卫昀真柳眉倒竖气道：“你做什么？捉弄人很好玩么？”

    “捉弄你确实很好玩。”常安懒洋洋的笑道。

    “你又回来干嘛？变态！流氓！”卫昀真随手抓起地上的石子向常安丢去，却被常安闪身躲开，卫昀真不甘心转身又去捡更大的石头。

    “还想不想上战场？”常安一见连忙扼住了她的手腕扬声问道，此话一出卫昀真果然乖乖停下来，一脸狐疑的问道：“怎么？你打算帮我了？”她自幼在军营中长大，营中的将士大都认得她，自是不会让她混在队伍里，所以常安的粮草军是最好的选择了。刚刚被常安拒绝她还以为自己没机会了，看现在这意思，难道是有门？

    “想让我把你安排在队伍里，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执意上战场？”常安松开卫昀真的手，往旁边的石头上一坐道。

    “我要报仇！”卫昀真一咬嘴唇低声道，“我要上阵去杀突厥狗贼，为我的哥哥们报仇。”

    “报仇？”常安挑了挑眉似是询问卫昀真话里的深意。

    “对，我大哥两年前被突厥兵包围死于关外，我二哥上个月战死两军阵前，我两个哥哥都是被突厥人所杀，你说我该不该报仇？”卫昀真说着说着，眼圈红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常安有些愣住了，她不知道卫康仁有两个儿子死在了北疆，相比之下自己和常铮是幸福的多了。

    “我爹说，卫家的男儿，要活就痛痛快快的杀退突厥狗贼，要死就轰轰烈烈的战死沙场，我的哥哥们都是为了大凉而捐躯，我为他们自豪，但是，我也要为他们报仇，我要让突厥狗贼知道，卫家的女儿也不是好欺负的，一样可以取他们的狗头！”卫昀真倔强的别过头不让常安看到，点点泪水却跌落在衣衫上。

    “喏。”常安掏出自己的手帕碰了碰卫昀真的肩，卫昀真毫不客气的接了过去，报复般的把眼泪尽数抹了上去。常安见了不由得好笑，这丫头看起来刁蛮任性，其实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轻咳了一下道：“鼻涕擦干净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你才擦鼻涕呢！”卫昀真吸了吸鼻子问道，“你真的有法子帮我？”

    “我们常家儿女也没有孬种。”常安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兵马调度的军令很快下达，常安所带的人马接令前往石峡关增援辅国将军李麟镇守城门，而其他高级统帅仍在中军帐内商讨迎敌之法。常安整兵之后立即出发，铁大牛、罗修、程蔚仍为自己的副将，而未得封赏的熊天虎和苏慕清扮作了自己的亲兵，谁都没有留意到常安身边多了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大队人马出了大营后，卫昀真才掀开自己拉得很低几乎盖住脸颊的斗篷，她按照常安的吩咐把大凉的兵服套在盔甲之外，又用斗篷挡住了容貌，果然成功得跟着常安混出了大营。回头看了看早已紧闭的营门，卫昀真只觉得身周的气氛越发凝重起来，心中竟涌出一种难言的感觉，即为自己能上前阵而兴奋忐忑，又怕被父亲发现自己不见而担心生气，她竟真的一步步临近前阵了！

    “怎么样，我帮你混出来，你怎么谢我。”常安扫了一眼脸色变了又变的卫昀真淡淡道。

    卫昀真听到这话立刻想起了自己在湖边看到那一幕，心道这姓常的帮自己上阵，自己自然也会遵守诺言不将此事透露出去，看在一同上阵杀敌，便帮他一把，想到这回道：“你可知晓当下的军情？”

    常安不曾来过北疆，知道的事自然不比卫昀真清楚，听她这般说收起了几分轻佻正色道：“愿闻其详。”

    “两周前巴尔古一统草原八大部落，立金帐汗国，那巴尔古的可汗登基成为克蒂尔克大可汗，整合八个部落的兵力，如今手握四十万铁骑，已是对大凉威胁最大的存在。听说那大可汗是个女子，可是手段狠辣残忍无情，当年巴尔古被破父兄被擒，她小小年纪就以血腥残杀除掉族中异己，力排众议做了可汗重振巴尔古，这些年来又多方征战逐个击破，渐渐将其他部落纳入囊中。”卫昀真不禁担忧的皱起了眉头，“突厥人原本散乱无纪，部落之间又多有冲突，虽骁勇好战但也不足畏惧。可是如今情形却是大大的不同，也不知那女人使了什么妖法，草原一统后八部齐心征讨大凉，八部兵力汇聚一处，恐怕连大凉都吃不消，这次可是前所未有的苦战。”

    “四十万？”常安大吃一惊，“我得到的军情不是说才二十万上下？”

    “二十万自是说给你们听的，北疆的驻兵全部加起来才三十几万的兵力，突厥兵强马壮，若是让下面的将士知晓连人数的优势都不占，对将士们的士气是如何的打击，只怕首役都撑不过去，那这场仗还打不打？”卫昀真低声道，“这是我偷听来的，如今也只有我爹和其他大将军知晓，你断不可说出去。听说皇上还在四处调兵，有望再添十几万兵力支援北疆。”

    常安皱了皱眉眉毛，就算再加十几万兵力也就堪堪达到五十万，比起突厥的四十万并不占什么绝对优势。卫昀真所说的大可汗想必是穆纱吧？没想到她竟羽翼丰满到这般地步，大凉对她已无法等闲视之。

    “不止如此。”一直沉默的苏慕清突然开口，“突厥精兵早已大军压境，况且突厥骑兵机动灵活，进可攻入石峡关下，退可固守草原，反观我大凉战线自西向东绵延千里，关口众多兵力分散，一处不慎便功亏一篑。眼下敌人凝聚数十万兵力集中攻打石峡关，此关若破，突厥铁骑入侵大凉可谓一马平川，那时我大凉便是灭顶之灾。”

    “木公子说的半点不错。”卫昀真赞赏的点了点头应道。

    形势远比想象的严峻复杂，这场仗究竟该怎么打？常安叹了口气，遥望远处的石峡关心思越发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