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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念念

      不过,诗会嘛,是给众多闺秀来展显她们的文学素养滴,不是八卦茶话会。这些个闺秀们,也都矜持着,就玉喜的事,说了几句,,也就算完了。还是全身心投入到诗词歌赋中。

    等这些美女们都作了几首诗之后,康宁郡主就提议大家联诗,主题自然是雪了。玉喜本想开溜,却被康宁郡主抓到离她最近的座上。

    康宁郡主身为东道,联诗自然是由她先开头。

    她觉得,雪嘛,描写形态无非就是撒盐、柳絮、琼瑶、梨花、飞玉等词,以物所言情,无非也就是不畏寒、不畏难、孤高清雅。

    可最可怕的是,这些美女们,不但人美,记忆力也超强啊。一个个简直是口含珠玉,舌吐莲华啊。

    而她呢,连了两轮,就说了一句话,五个字,“好大一场雪”……

    折颂在太妃院里,听去探信儿的丫鬟回报时,一口茶险些喷出来,不住摇头苦笑。许德她好歹也大学毕业,苦读十六年,怎么连没读过书的王熙凤还不如。

    好歹人王熙凤那句“一夜北风紧”,是个写实派的开头,还给后头人留了地步。而许德这一句,简直就是绝了后头人的去路。想顺都顺不下去。她难道就连一首写雪的诗都想不起?

    折兰太妃端坐炕上,正细看孙儿带回来的神机营火器新图纸。回头见他笑得开怀,是前所未有的开怀。

    她这个孙子,遗传了折兰家的俊美相貌,却没有遗传他爹的儒雅和煦。从小便像个小大人,沉默寡言,面冷情淡。可现在,他竟然笑得像个小孩子,前仰后合,心里不禁好奇,这明九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你就那么喜欢她?听到她一点儿消息就乐成这样。

    折颂轻笑,眼里是少有的温柔,“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祖母您的话,孙儿铭记于心。”

    太妃糊涂了,没头没尾的,哪儿跟哪儿啊!

    而梅园里,玉喜她联诗联的最差,自然要受罚。不过这些闺秀们都矜持,罚也罚的文雅。做首诗也行,弹个琴也行,画幅画也行,可惜……这些,她都不会!

    “不然我起意,咱们玩个游戏。就当是中场休息?”

    这沉闷闷地联诗,她可真是不会玩。康宁郡主倒也没难为她,笑着点点头。

    玉喜起身,走至席尾末端,先敛袖躬身道:“其实,这个游戏很简单,我说一句话,咱们就按案桌东西,分成两队,离我最近的人得了话,便一个挨一个往后传,由最后一人报出我所说的话。前后两人只能交流一次,且传话的时候,不能被后头的第三人听见。哪队传的最快,最准确就算赢。”

    康宁郡主听后来了兴致:“这个主意不错,以前从没玩过。青霜,去取年节时太后赏的那几枚珠络来,就当彩头。再叫紫云来击鼓,随着鼓点更能起兴。”

    丫鬟青霜,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就有人抬上了小花鼓,托上珠络。那几枚珠络,有红有绿,都结着各色玉珠子,甚是精致。众闺秀一看,郡主性质这么高,又有奖赏,本来兴致缺缺的,也上了心。

    私下悄谈:“明闺秀这法子真新鲜,咱们可要哄着郡主高兴高兴。”

    “是呀,是呀!”

    云曦却拾起筷子戳着盘中点心,恨恨:太监的孙女也能称闺秀?!笑话!

    玉喜就顺着长桌案两侧,一边分成一队,面对面而坐。这样双方队列都能瞧见对方有没有作弊,以及对方速度是不是超过了自己,所谓面对面竞争,更能增加人的斗志。

    第一轮,玉喜选了两句短话,东边一队,是“今儿天不错”,西边一队是“我喜欢下雪”。

    两队离她最近的人接了话,等着鼓点一起,就开始往后传。东队开始领先,但到了云曦的时候,明显慢了几秒,又接上时,已经被西队超过去了。

    鼓声随着最后一个人而结束。

    康宁郡主坐在首席,笑道:“好了,你们两个人分别来说一下听到的话是什么。”

    东队队首是薛尚书的闺女薛玲珑,纤长白皙的脖颈微微一低,恭敬道:“小女听到的是‘真不错’。”

    她话刚出口,同队后面的人就心急纠正,“哎呀,不是,不是。”

    康宁郡主正了正身子,有些惊异,这才五六个人而已,就传错话?

    “那你们听到的是什么?”

    “我听到的是‘今儿不错’!”

    “我听到的是‘天儿不错’!”

    只有离薛玲珑最近的,说的是“真不错”。

    一句话,才传了五六个人,就走了味。

    接着康宁郡主又问西队,“你们队的是什么?”

    云曦在西队最首,她低声道:“宣雪。”

    “哎呀,不是,不是。”

    云曦皱眉:“不是?”

    康宁郡主越发起了兴趣,遥遥问玉喜:“那是什么?”

    玉喜浅笑:“我喜欢下雪。”

    离玉喜最近的张侍郎闺女,忙点头应和。

    玉喜苒苒下拜,再抬首,朗声道:“这小游戏名字叫‘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我也没什么文采,只会点小玩意,仅供郡主您清玩一笑。”

    “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真真有趣!”康宁郡主朗声笑,这个明九果然不同寻常。

    玉喜心想,反正讽刺也讽了,不如再给这些闺秀们一剂药,也算同在一社的福利了。

    “郡主娘娘,民女还有一小游戏,叫‘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什么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棉锦帘子掀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在嬷嬷的搀扶下缓步进来。

    康宁郡主和众闺秀忙起身行礼:“太妃安康。”

    太妃?折颂的祖母吗?玉喜不禁抬眼望去,太妃也正向她看过来,一众清雅中,她的那一身红确实很显眼。果然,值得念念不忘。

    目光相撞,玉喜忙低下头。

    康宁郡主则将太妃迎上首座,又忙着人沏热茶,端炭盆,送热水袋。太妃摆摆手,“我年纪是大,可我还没残,一路走来身上正热,谁要那些劳什子!”

    康宁郡主只得把热水袋塞回青霜手里。

    太妃两腿跨开,摆出一副待阵地架势,道:“刚才谁说‘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玉喜暗骂自己,叫你出风头,叫你出风头!

    脸上却还是带着恭谦的笑,低首回道:“是民女。”

    康宁郡主也忙着向太妃介绍,说她是厉侯爷的女学生,也就是折颂的师妹。太妃瞪了康宁一眼,“她自己有嘴,不用你说。”

    康宁郡主乖乖闭了嘴。

    玉喜心道,这太妃瞧着不好惹,得规矩一点,回话也更加规矩:“民女明玉喜,见过太妃娘娘,太妃万福金安。”

    太妃眼皮耷拉下来:“你就是厉侯收的那个女学生啊?”

    玉喜点头,“家师正是厉侯爷。”

    “哼,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厉侯徒弟也不定个个都成大器。”

    呃……上来就打脸吗……

    她只能低头不说话,脸色应景尴尬地红了红。

    “哎呀,母妃,人家小姑娘脸皮薄,您可别吓着人家!”康宁郡主忙打趣,破解尴尬气氛。

    太妃一把把康宁郡主拨到几步外,径直问玉喜:“你说方才要做游戏?看到的不是真的?”

    能说没有吗?玉喜简直哭瞎……(tot)

    于是又领着众闺秀,在太妃和康宁郡主跟前,玩了个“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的游戏,其实就是学动作游戏。

    由玉喜表演一个动作,由每队队尾的人学,然后再转身学给紧挨着的队员,不过,她们俩比划的时候,其他人都必须背对她们,不能看,更不能交流。

    玉喜选了一个很简单的手语动作,双手斜伸,掌心向内,置于胸前如读书状,接着一手五指撮合,按于前额。

    这个手语是学习的意思。

    一个个传下去,最后到了薛玲珑手里,却变成了手捧一盆水洗脸。

    两队没有一个成功复制她的动作的。

    耳听不为实,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流言就破于此。

    她想,今后这些姑娘回家去,遇着流言也当三思再三思,不轻易传播,更不轻易生起。或许,看在今日得了珠络的份上,还能无意中帮她阻止她的流言。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老太妃看完,却默不作声,最后只留下一句不错,就走了。

    倒是薛玲珑凑到她跟前,问她什么叫手语。

    是不是不需要开口说话,也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薛闺秀想学?我可以教你啊!”手语,她上学的时候稍微学过一些,应付一些日常交流应该不成问题。

    薛玲珑点点头,又摇摇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落寞走开了。

    萱晖堂中,太妃躺在榻上,丫鬟拿布锤子一下一下地捶着腿,她闭着眼睛,模模糊糊和身侧的白嬷嬷说话。

    “听颂儿说想娶一介平民时,我心里那个窝火啊!老娘我辛苦打拼,和他爷爷征战沙场,血和命才换来如今荣耀地位。他却放着公主郡主不娶,偏要去娶什么酒坊女!你说我能不生气吗!能答应吗!”

    白嬷嬷拈着麻线,头也不抬:“不能……”

    “可是吧,今日一见那明九,我竟然觉得她还不错!呃,不仅仅是不错,言谈有度,聪明机敏,又有大智慧。两个小游戏,就把流言破解。真真是,太厉害了!”

    她一直最愁人心争斗,她几年也不进宫一回,前助君主功成,她便劝服老王爷退居云中,远离争斗。

    想想宫里,吃个饭、喝个水,都得折腾出点事来。她当年随夫上战场,也没见枉死那么多人呢。

    后来,她选儿媳妇,也是选温和单纯的,她的儿子也被他养的单纯(单蠢)……

    可如今,天下之势要变,她还担忧王府熬不过去。可忽然天降神孙啊,宫里宫外、军里军外,都混的如鱼得水。

    这个他自己看中的准儿媳,似乎也十分有本事。或许,这样的人,才适合如今的折兰王府?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孙子那么看重她,念念不忘多年。

    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她这个老古董也该享享清福咯。

    “祖母对你印象如何?”回程的车上,折颂骑马随护。两人隔着窗纱,低声交谈。

    印象吗?好像不是很好。一上来就打了脸,虽然后来略有挽回,但太妃并没有像孔老夫人那样热情,赏赐一点没有。

    折颂倒是不以为意,“祖母她将门出身,又跟着祖父征战多年,自然不与寻常老太太一样。我长这麽大,她也没给过几次好脸,但她教我做人,教我立身,教我男儿之任。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长辈。”

    玉喜这才释然了一些,冷面老太太呗!有其祖母,必有其孙子啊!

    折兰太妃自从见过玉喜之后,对折颂提出的婚事倒没怎么反对。反倒是折兰王妃,气急败坏,直接杀到玉喜她三叔的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