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淮显然愣住了。

    刚刚乔安笙不是还说想一个人待会儿，让他不要去打扰她么？连乔言希也都不能回家，还说明天早上她再给乔言希做早餐……

    她现在说给他开门，意思是他可以进去陪她了踺？

    所以他现在是提前刑满释放了么犬？

    意识到这一点，慕清淮脸上原本那一点沉郁之色顿时烟消云散，一言不发的笑着站起身往她家走。

    刚刚走到乔安笙家门口，就看见乔安笙已经将门打开了。

    不过她人不在门口。

    慕清淮站在门外往里看去，见她坐在沙发上，一双略显红肿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望着门口。

    对上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他一切的眼睛，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握了握，明明连一丝微风都没有握住，偏偏却好像将世间一切都紧紧抓在了手中一样。

    她就是他的世界。

    “乔乔……”

    慕清淮推开门走进去，回过身将门轻轻关上，然后才远远看着沙发上的乔安笙。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给她安慰，也给自己一些慰藉，但是，刚刚是她自己提出给他开门的，所以，他想赌一赌，这一次她会不会自己走过来。

    她不知道，他可以为了她跋山涉水，可她哪怕只向他走一步，他都会欣喜得发狂。

    乔安笙坐在沙发上望着慕清淮。

    他人已经进来了，可是关上门以后却站在门口不过来。

    她微微整了一下。

    紧紧盯着门边他长身玉立的身影，目光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梭巡，锁定他那双满含着渴望的眼睛，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由握紧了。

    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他靠近又强迫自己不向她靠近的矛盾——

    两个人静静看着对方，大约过了两分钟，乔安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缓缓垂下眼睑。

    那两分钟，就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即使低下头，脑海里依然是他熟悉的脸颊，是他漆黑的瞳孔，她深深吸了几口气，重新望着他。

    然后慕清淮眼前一亮！

    他看见她起身了！

    她步子迈得很小，也走得十分缓慢，但她的的确确是盯着他，一步步朝他走狗来了！

    他薄薄的嘴唇嗫嚅了两下，终于还是不忍心打破这近乎奢求一样的静谧，只望着她，等着她扑进自己怀里。

    在她距离她两米远时，他嘴角勾起一丝笑，缓缓张开双臂——

    乔安笙看着他张开的臂膀，犹豫了一下，步子却没有停，继续朝他走过去，然后站在距离他半米的地方，仰头望着他。

    “这一次是你自己走向我的……乔乔。”

    慕清淮的双臂握着她的肩膀，眼神灼灼的望着她。

    前几次可以说是他半哄骗半欺负的，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做，是她自己走过来，是她自己给了他希望的。

    乔安笙凝视着他深情地眸子，眸子里还有一丝丝燃烧着的喜悦和激动，看着这样的他，脑袋里回忆着他刚刚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她不知怎么就想看到他再快乐一些，哪怕时间短暂，也总比现在这样好。

    可是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自己碾压过去了。

    这样多自私？

    现在给了他希望，不久以后又亲手斩断和他之间的情分，也许对他而言，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给他希望，至少以后不会太难过。

    乔安笙心里矛盾极了，一个声音让她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弥补对他的亏欠，可一个声音又说，你能够弥补他一时，能够弥补他一世么？

    如果做不到一辈子陪在他身边，又干嘛要自私的参与他的生活？

    脑子里跟一团浆糊似的，乔安笙深深吸了一口气，侧眸看了一眼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眉头微蹙，犹豫了好半晌才低声问道，“如果我将来又……又离开你了，你会不会后悔现在对我好？”

    慕清淮低头看着乔安笙忐忑不安的模样，她这副如履薄冰的谨慎劲儿取悦了

    他，因为他知道，如果她心里不爱他，是不会这样忐忑，是不会这样小心翼翼的。

    他嘴角勾起一丝完美的弧度——

    “乔乔，人总是不能够活上千年万年的。”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着她的下巴，迫她抬头望着他。她不理解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低下头在她嘴角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然后说：“我们都会死，只是早晚而已，所以，你迟早会离开我的。”

    “……”

    乔安笙心里巨震，惊诧的抬头望着他！

    她已经能够想象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样的话了！

    果然，他笑着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下巴抵在她肩窝，温柔说：“你瞧，咱们早晚都会死，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对方，这是每一个人类都会经历的生离死别，我又怎么会因为你离开我，而后悔对你好？”

    乔安笙动了动嘴唇，觉得他是在跟她掰扯歪理，可却没法反驳他说的话。

    慕清淮缓缓闭上眼睛，嘴角的笑容依然保持着，半分不减。

    “傻瓜，你能够陪着我一天，我就会多快乐一天……至于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即使有一天你离开了我，我也至少真真实实的快乐过。”

    慕清淮的话在耳边萦绕，乔安笙听得心里难受，手指抱着他的腰，低低的说：“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生离死别……我说的是，如果我像六年前那样不告而别，我明明活着，却还是选择离开你……那时候，你会不会怪我？会不会恨我？”

    “那我就当你死了。”

    慕清淮轻轻地一句话落在乔安笙耳边，乔安笙放在他腰上的手指一瞬间狠狠掐进他的皮肤里——

    然后，听他轻叹了一声，在她耳边低声说：“乔乔……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这一次不论你跟我在一起多久，我都会当一辈子过。一年也好，两年也好，等你走那一天，不论你活着还是死了，我都会当你死了……”

    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他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看着她的发顶，说：“只要你走，我就当你死了……再也……再也不找了，不等了。”

    乔乔，一个人孤单久了，总是想找个人陪着自己的，哪怕心里猜到这日子不会长久，也舍不得放开。

    但是一个人熬得久了，也会累的。

    如果你再一次离开了，我不会等你一辈子，不会无怨无悔爱你一辈子，总有一天我会跟别人一起白头到老。

    慕清淮的轻轻微叹在乔安笙耳边格外清晰。

    她听得出来，慕清淮现在的心情十分平静，他是真的想跟她再在一起一回，不论结果如何，不论将来怎样，他只想抓住这一次机会。

    如果他这一次再输了，他就会死了心，当她这个人死了……

    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酸楚感。

    但乔安笙却觉得空落落的心瞬间满当当的，她做出了决定，她愿意跟他这样试试。

    一个人不死心，其实多半是不甘心，如果自己现在始终不肯答应，他一定会继续纠缠，继续傻傻等着她，或许这辈子就蹉跎在无限等待的岁月里。

    可她答应了，将来无论她是不是会离开他，他都可以放下这份感情了。

    她宁可他当她死了，找一个女人过上幸福平凡的日子，也不想看到他现在这样为难自己。

    抬头望着他，她挤出一丝笑，“你真的可以当我死了？真的可以放下？”

    慕清淮凝视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点头。

    “人一辈子没几个年少轻狂的时段。我能够等你六年，多少是仗着自己年轻，仗着自己有足够的时间陪你耗下去。如果你这次再走了，我一个快三十岁的人，就再也没有那种偏执的执着，不会再等下去了。人慢慢的变老了，就会容易对现实屈服，不会一条道走到黑了，你说对不对？”

    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莞尔一笑。

    听到他这样说，乔安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唯一清楚的一点是，这一次她是真的决定跟他在一起试试了。

    看看周围人就知道，嚷着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也就是为数不多的年轻人罢了，人一旦上了三十岁，就会被现实磨去很多的心气儿，遇到事情也会看

    得淡然些。

    也许她的离开，再也不会伤到他的心了。

    这样很好，不论怎样的结果，都比现在这种互相折磨的情况好多了——

    “好，那我们在一起吧。”

    乔安笙抬起头，对慕清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一如六年前他向她表白时，她高兴的红着脸点头一样。

    慕清淮的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一颗心也终于落到了心腔里。

    不知为什么，她明明答应了跟他在一起，可他的喜悦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就说好了，将来会分离么？

    那么想和她白头偕老，可如今跟她在一起却是用将来的别离换来的，他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忽然觉得，自己的爱情，有那么一点可悲。

    努力忽视掉心里那种悲伤的情绪，慕清淮两只手将乔安笙紧紧搂在怀里。

    有悲伤，也有快乐不是么？

    总比这几年自己一个人独自孤单着强多了。

    “那咱们以后……是你搬到我那儿去，还是我搬到你这儿来？”

    慕清淮嘴角染着笑，试图用这种轻快的语气打破两人之间沉默着的僵局。

    乔安笙一怔，茫然的抬头看着他。

    他们这里分明是挨着的，从她家到他家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还需要搬来搬去的？

    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

    慕清淮从乔安笙茫然的眸子里看到了她的疑惑，他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的嘴唇，然后凑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想——跟、你、同、居。”

    “……”

    乔安笙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么直白的来上这样一句话，顿时张大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比较好。

    当然，她渐渐染上红晕的脸颊，已经替她向他做了回答。

    他知道她现在不会拒绝，于是笑着在她耳边小声问道，“怎么啦，不愿意跟我住在一起？”

    “……不是。”

    乔安笙下意识的摇头，可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只能低着头咬紧嘴唇，什么也不说了。

    慕清淮勾唇，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那就是想跟我住在一起了？”

    “……”

    乔安笙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抬头望着他。

    看着他脸上轻快的笑容，她心里沉郁的那口闷气渐渐地散去了很多，如今，只要能够看到他高兴，她就什么都可以做——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在他戏谑的目光里，郑重的点了下头。

    “慕清淮，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她咬着嘴唇，在自己心里默默地为那句话加上了一个期限。

    虽然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离开他，可她内心是想跟他白头到老的，她只想跟他这样一个名叫慕清淮的男人，终老一生。

    慕清淮本来只是想逗逗她，想让氛围不要再那么僵，没有想过她真的会回答。

    她一直都是个脸皮薄的人，他哪儿指望她真的跟他说情

    话？

    可越是不抱希望，惊喜反而来得出乎意料的大。

    他竟然真的听到了她看似很笨拙的一句情

    话，虽然没有任何的撩

    拨字眼，也没有任何的技巧，可这句话却穿过了他的胸膛，撞击在他的心扉之上！

    那是一种心脏都为之轻轻颤动的喜悦。

    尤其看着她郑重的点头，说完话以后也不躲不闪，就那样看着他，他心里那喜悦就像涟漪一样越来越宽广，蔓延到了整个心腔里。

    “乔乔——”

    慕清淮高兴的望着乔安笙，一激动之下，就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紧紧搂着她在偌大的客厅里转起圈来！

    乔安笙没留神他会突然高兴得跟疯了一样，被他腾空抱起，她紧张得下意识就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放我下来！”

    她有一点

    被吓到，小心脏一下一下颤抖着，眼巴巴的望着他低低的央求。

    慕清淮低头看着她红润的小脸上覆盖着的一层小慌乱，不由微微眯了眯眼。

    慢慢停了下来，他却没有将她放下，依旧抱着。

    缓缓低下头，鼻尖轻轻抵着她的鼻尖——

    她正要挣开他，从他怀里下来，他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乔乔……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

    “……”

    乔安笙蓦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对上他深邃的眼睛，立刻就从他眼睛里找到了情动的证据。

    他今晚……想跟她在一起？

    她呐呐的张嘴想说什么，这样会不会太快了一些？可看着他那样的眼神，她又有点不忍心拒绝——

    六年前早就跟他上过g了，又不是第一次，她心里其实没有那么多的计较，也没有那么多所谓的矜持。

    只是他突然这样，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比如家里什么都没有买。

    如果真的让他留下来，万一他弄在里面，真的怀上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