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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永平元年

      宋如沐与腹中胎儿安然无恙,皇甫天佑头上的九重阴霾散去不少,东宫诸人总算可以喘口气吃口饭了。

    消息传开,甘露殿里已经吃斋念佛多日的楚皇后,对香烛之后的佛像,重重叩了九十九个响头,以答谢佛祖对她孩子的眷顾。

    虔诚感谢着佛祖的楚皇后,想到东宫看望宋如沐,可又怕刺激到宋如沐与她腹中的孩儿,她记得那天女儿苍白的脸色与沾满她手掌的血渍。

    那触目惊心的血,是她想都不敢过的外孙呀,却险些因她认女心切的缘故就没了。

    后怕不已的楚皇后,发了狠才压下前往东宫的心思,只压不下那份弥补的念想,她派孙嬷嬷把甘露殿的好东西,一股脑的往东宫送,生怕东宫哪里有短了宋如沐的地方。

    都说慈母心肠,卧床休养的宋如沐,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补品,以及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孙嬷嬷,心里不由叹息,楚皇后的慈母之心她明白,楚皇后的遭遇与所作所为她也能理解,假如换个人处在楚皇后的位置,也不敢保重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可就算这样,她对楚皇后却只有理解之情,没有亲近之意,以前宋如沐可以为皇甫天佑迁就楚皇后,现在知道了真相,她反而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楚皇后了。

    还是再等等吧,等到她可以平心静气面对一切的时候,险些小产的事情,实在吓坏了两世第一次做母亲的宋如沐。

    楚皇后可以等,崇德帝显然是等不得了,这一日,御前诊治的太医们跪地向皇太子求饶,表示无能为力了。

    养心殿里灯火明灭之中,气息微弱的崇德帝,脸上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匆匆赶来的楚皇后端坐在龙榻边上,垂目瞧着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一代帝王。心里滋味难辨,杏花树下他们初次相遇,两两相望,各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艳。

    只是时间过的越久。杏花树下的记忆便越是模糊,人生与两人开了一个玩笑,曾经的三皇子妃最不想骗的人就是三皇子,可最终,楚皇后却对崇德帝撒下她平生最大的谎言。

    原本为了报复皇甫天佑没有帮自己找到女儿。自觉崇德帝一去即将孤立无援的楚皇后,准备拼个你死我活亲自拆穿自己的谎言,算是还给皇族一个拨乱反正的机会。

    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楚皇后在东宫等待皇甫天佑的时候,会无意中发现了她心心念念的女儿,由此,机会向皇甫家族关上了最后一扇大门。

    这也算是谷虚子口中的“天意如此”了。

    楚皇后对着崇德帝默默出神,立在她身后的妃嫔们却以往不同,皆是难掩悲戚之色,虽有传说皇后与太子闹掰了。可崇德帝一去太子登基,皇后变成太后,照样的尊贵,她们就不同了,好赖全要靠新皇与太后的恩施。

    当皇甫天佑扶着大病初愈的宋如沐抵达时,安王与平王两位王爷也恰好陆续赶到,三方与殿前等候的臣子汇合。

    养心殿里灯火扑朔,明灭之中,崇德帝如期醒来,一双龙目周游殿内诸景诸物诸人。最终将目光凝聚了楚皇后身上,楚皇后方才因见到宋如沐而滚烫的一颗心,瞬间冷却下来。

    “久华……朕要走了……”崇德帝开口就是楚皇后的闺名,这是一个他二十多年没再叫过的名字。

    这声“久华”叫碎了楚皇后的心。也叫醒了杏花树下的少女,楚皇后,不,是楚久华,凄然泪下哽咽道:“不会的,您还不知道吧。太子妃宋氏有了,我们就快有孙儿了!”

    “真的?宋氏有功,要赏……”崇德帝听到楚皇后的话,心中欢喜,不忘叮嘱楚皇后要打赏宋如沐。

    这话让楚皇后一时更为悲戚,她回身拉住在皇甫天佑身边的宋如沐,道:“沐儿,快来……让你父皇好好看看你……”

    宋如沐早已在入殿之时便已目中含泪,如今听到楚皇后的话,自然知道楚皇后心中所想,她抬头看一眼红着眼眶的皇甫天佑,最终在楚皇后身边慢慢跪下了去。

    在崇德帝越来越暗淡的目光里,宋如沐似轻若重的叫了一声“父皇……”

    “好孩子……你要照顾好朕的皇孙……”崇德帝说完不再多看宋如沐一眼,只将目光投到了皇甫天佑身上。

    “父皇……”皇甫天佑与崇德帝的感情不浅,皇甫天佑短暂的人生路上,崇德帝虽然曾经对他漠视冷淡过,可在最后时刻,却将所有的爱都给了皇甫天佑,让皇甫天佑体会到了什么是父子亲情。

    “切记……莫要重蹈父皇……之路……”

    用尽平生最后力气,崇德帝意有所指的对皇甫天佑说道,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楚皇后原本因为崇德帝一声“久华”而热起来的心,再无波澜,她抓着崇德帝逐渐冰冷的大手,他终究还是帝王。

    帝王之薨,不得立时宣告。

    当务之急是召集羽林军以及京畿护卫,全面控制住京城以及宫廷各殿,防止有人趁乱起事,因为崇德帝的暗自运作,天朝兵权大都握在了太子皇甫天佑手中,故而此次权利的交接,竟是空无前后的顺利。

    数日后,万道钟声在京城上空响起,举国开始哭丧。

    时间的步伐,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去而有所改变,即使那人曾是一代天子。

    眨眼便是永平元年,原本预产期在二月中旬的宋皇后,竟在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在未央宫中产下了皇长子。

    崇德帝离去之后,消沉了很久的永平帝,龙颜大悦,不但下旨大赦天下,还大笔一挥免除了西北、东南等地三年的赋税。

    “你倒好,借着我们娘俩可方便了你自个儿,称心如意了?”待皇甫天佑下朝后与宋如沐说了这事,宋如沐对皇甫天佑羞羞脸道。

    皇甫天佑也不觉突兀,在宋如沐脸上偷了一香之后,抿嘴笑道:“委屈皇后娘娘,都是小的不是!只有收拾了那些南蛮子,这天朝才能真正过上安稳日子,如此待墩哥儿长大了,咱们就把这一摊子都扔给他,我带你游山玩水去。”

    “唉……你带我去某个地方隐居可以,游山玩水就免了,自打西陉关回来,我是哪儿哪儿都不愿去了……”躲避不及的宋如沐摇头轻笑,她还在月子之中,亏皇甫天佑不嫌弃,她心里欢喜脸上便带了如蜜般的笑容,另还不忘对皇甫天佑打趣道:“再说儿子还小,你就想着做甩手掌柜,亏你忍心……”

    “当时辛苦你了……”想到当时宋如沐冒雪赶往西陉关,皇甫天佑心中一热,将满脸笑意的宋如沐拥入怀中心疼道。

    宋如沐也不多说,只无言的将身子偎进皇甫天佑怀中,在稳健有力的心跳中,笑看着摇篮中熟睡的墩哥儿。

    墩哥儿,是宋如沐给儿子取的乳名。

    这孩子生下来身子有些弱,为了让他能够长得结实些,于是宋如沐就用了民间的法子,取“胖墩”之意,皇甫天佑也喜欢“墩哥儿”这名。

    墩哥儿也争气,自生下来后,一天一个模样,没几日便有了胖嘟嘟的模样,直惹得楚皇后往未央宫中跑断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