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东汉末年[Ⅹ]
( )昭阳二年九月,昭阳帝御驾亲征淮南。
彼时,袁术已陷入包围圈中,又袁术本性骄奢淫逸,占据淮南以及稍后称帝后就更加变本加厉。再加上在这期间,袁术野心暴涨,想往外扩张领地,以九江郡为中心攻克周围各郡县,却不料攻克徐州时,徐州牧陶谦在有了朝廷坐靠山后,兵力充足,袁术不敌;乃后攻克广陵、江东大片地区,可好景不长,这大片富裕之地也被荆州后起之秀张辽夺去了……总而使得袁术不得不重新蜗居回淮南,可仍旧不改奢侈荒淫,挥霍无度的作风,后宫妻妾有数百人,皆穿罗绮丽装,精美的食品应有尽有,而他军中的士兵却处于饥寒交迫的状态,军心大散。另在他的**统治下,江淮一带民不聊生,连最重要的民心也失去了。
待到齐王朝大军压境时,袁术账下部曲未战先怯,军心涣散,再加上四面皆被齐王朝部署了兵卒,在敌众我寡,且士气低落的情况下无外乎就两种选择,一呢,先战而败城破,另一种就是不战投降尚能保留一命。
或许还有第三种,那就是精锐部队杀出一条血路,可然后呢?举目望去也就只有汉中和益州没有被攻破,可从淮南到汉中以及益州去,可就要经过荆州,荆州的张辽难道是吃素的?
这也是齐王朝气势如虹破荆州,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太大了,先前他们可是和张辽的部队对战过,接连败于张辽手,可没想到张辽盘踞着荆州,军备条件比他们好数倍,竟然在短时间内就大败于齐王朝的军队!这么层层叠叠的比较下来,就显而易见的得出一个结论:他们的军队在齐王朝的军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何必去以卵击石!
——都说过了,昭阳女帝下了好大一盘棋。
袁术举目无亲,登然大怒,可怒火攻心后还不得不面对残酷的事实。
于是就有了大军压境过了淮水,正驻扎在扬州与徐州交界处的昭阳女帝接到了袁术派遣使者送来的……《女诫》一册。
《女诫》是东汉第一位女史学家班昭所著,共有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七章,提倡妇女要有“三从之道”和“四德之仪”,强调了男尊女卑和顺从思想,这本书自从现世后,渐渐成了东汉女性的行为准则。但送到已然成为尊位的昭阳女帝手上,讽刺意味就相当明显了。
“这是在讽刺朕没有时下女子该有的三从四德?”昭阳帝脸上不见任何不悦,他还快速翻阅了那本《女诫》,“若真要用这本《女诫》上的内容来攻讦朕的话,那朕并不服气,先不说四德,便是这三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朕全然做到了,不然又如何有会有朕嫁给先夫,又完成了先夫的遗志一事。至于这‘夫死从子’么,朕爱民如子,听从他们的心愿,自是要完成这统一大业,使得国家昌盛,子民们安居乐业了。这么一说,朕认为朕在这三从上做得无比的好呢。”
这话乍一听好有道理的样子,逻辑上也说得通,但着实称得上诡辩。
侍奉在女帝左右的首席军师郭嘉嘴角不自觉上扬,带着笑意回道:“陛下所言甚是,只这一出,奉孝认为并不像是袁术会做出来的。”
“他该送来的怕是让帝号的投降书罢,”昭阳帝一面说着,一面把那本《女诫》翻来覆去,轻嗅上面的残存味道,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稍后就陡然转移了话题问郭嘉:“奉孝可读过班文姬的《女诫》?”
郭嘉顿了顿才道:“不曾通读。”
那就是粗略看过了?昭阳帝笑道:“朕今日是第一次通读,受益匪浅,还得感谢把这本书掉包了袁术的投降书送来的年轻人。”
郭嘉略一思索道:“袁术账下的孙策,孙坚孙文台之子?”可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郭嘉在脑海里回顾他所得知的关于孙策的信息,他自从孙坚死后的所作所为。
而昭阳帝眨了眨眼,似乎是在回答郭嘉心中的疑惑般说了句:“真是淘气。”这么轻飘飘的评价完就把那本《女诫》放到一旁,略一想就略扬了扬眉梢说:“袁术既是送了本《女诫》来,朕若不礼尚往来,就显得朕对攻克淮南并不那么诚心诚意了。唔,不若朕回赠他一本《男诫》?”
郭嘉略有头绪了便被昭阳帝这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实际上见仁见智的话语给打断了,他抬头看向坐在上座的昭阳帝,见她神采飞扬,整个人灼灼其华,那双盛放着杳杳星光的眸子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一时间思绪就断了片。好在昭阳帝叫宫人去拿白纸来的声音让他恍回神来,再联想到昭阳帝先前说的话,便道:“陛下是想自纂《男诫》书?”
“朕可没那般文采,只是朕若称它为《男诫》,它便是《男诫》。”
这句话也很好理解,谁让昭阳帝是最后的胜利者呢,他便是指鹿为马了,等书写史书时史学家们说不定还会为他的“指鹿为马”一行为编造出合理的借口呢。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昭阳帝也没有真的就送回去一本只有封面上写着《男诫》,而里面什么字都没写的#无字天书#给袁术。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序《赠袁公路书》,“闻袁术袁公路赠《女诫》予朕,朕铭感五内,觉无以为报,唯有回赠《男诫》一书。待他日,朕收复淮南,眺望江东,叹江山如画时,定使史官将此等佳话计入朕之本纪,使之流芳百世,待后人回顾时,当感叹袁公路竟是此等风流人物,愧不如矣,朕亦可如愿耳。”
郭嘉看后忍俊不禁,“袁术此人妄自尊大,气量狭小,怕是看完此篇,怕是要呕血了。”
郭奉孝才没有乌鸦嘴呢,不过袁术在弄明白发生什么事后,再联想了下日后史书上的记载,他袁术能被后人所铭记的竟会是一篇开创了先河的《男诫》,当即就气血翻滚,生生的呕了一口血!
当然,这呕血一事吧,并非一日之怒。这得要追溯到袁术弃南阳避逃于淮水之南了——或许还要更早,比如说是在关东州郡组成联盟讨伐董卓,竟然推举了袁绍那一介庶子,而不推荐他堂堂袁家嫡子时——他堂堂袁术竟然沦落到蜗居淮南,便是称帝了却叫人不齿,而昭阳帝一介女子,竟然能堂而皇之的得了汉室少帝刘协的禅位,还有大片江山。如今来攻打他时,他的部曲们竟然提不起战意去攻打,纷纷劝他投降以委曲求全。他不得已这么做了,可他的部曲们竟然有人背叛了他,将投降书换成了《女诫》!
这分明是要断他袁术的活路,还有那将会流传开来的奇耻大辱,种种下便是#泥人儿还有三分气性#呢,更何况是袁术这个狂妄自大,向来不把别人看在眼里的主了,只呕一口血那还是轻的。
其他不明所以的将领们还在面面相觑呢,袁术喉头又有铁锈味涌上来,他急急将血气压下去,目呲欲裂的扫过屋内亲信,咆哮道:“是谁?是谁将我的求和书换成《女诫》的?!”
众人当下就恍然了,不过送《女诫》给齐王朝的女帝这件事袁术自己就曾经说过的,他向来就看不起女帝,平时没少说贬低之语。退一步讲,他们大部分人都赞成投降,不去以卵击石,若是将袁术送去的求和书换成《女诫》,激怒对面的女帝和她的大军,大军来犯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可现在说什么,怒火攻心的袁术都听不进去,他当下就拔-出宝剑,阴沉着脸剑锋相对着屋内众人,随手比划着:“是谁?是不是你?”
众将领敢怒不敢言,就在此时有兵士来报,齐王朝大军拔寨起拨,往寿春而来了。
袁术当下大骇,骇然间手中的宝剑就没长眼睛的砍伤了他的部曲雷薄,此举一出,众人纷纷躲避,袁术闻到血腥味,喉间的血腥味就压不住了,当下又呕了一口血,昏厥了过去。
大敌当前呢,袁术这边他的部下俨然就是一副要和离心离德的趋势了。这不,他吐血晕倒,他的部下们都暗自商议着如何保其自身了,便是不想着再保卫袁术这主公了。
孙策虽不及他们年长,但在袁术旗下也颇有分量,一来他的父亲孙坚颇具威名,虽战败于鲁阳,可余下部卒也有凡几。在袁术账下时,忠心耿耿,又文成武德,带领部下打过胜仗,手中的兵力见长,再加上还有周瑜一家襄助,在袁术军中颇有威望。因而一时间也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来,又因现在人心惶惶,更没有注意到他将昭阳帝差遣人送过来的《男诫》一书卷起来塞进了袖子里了。
待孙策回到他的账下,他的好友周瑜正在等他,见他回来便问:“如何?”
孙策把袁术那边的情况简单扼要的说了,又将那本叫袁术生生呕了一口血的《男诫》拿出来,周瑜好奇心更浓了,迫不及待的接过来,瞧见书名稍愣了下,又将书页翻开,便看到了那篇《告袁公路书》,那序本就不长,两人很快就看完了。
孙策不由得喟叹道:“也难怪把他气得呕了血,那女皇帝怕也气得不轻。”孙坚就是死在董卓手下的大将徐荣手上的,如今也不过两年,孙策自然还记得这笔债,他后来也查清楚了,除了董卓那边的原因,袁术也曾克扣过鲁阳的军饷,再有袁术也存了叫孙坚自生自灭的念头。
这调换了袁术的求和书,而换成《女诫》,迁怒袁术和女帝两者皆有,更重要的是孙策想在淮南被齐王朝攻克后,凭着在淮南的威望而取代袁术以坐拥淮南——昭阳帝为了安抚民心,大都会让原有的牧守继续留任,比如徐州牧陶谦,还有为了拉拢当地豪强,也会让当地豪强做牧守,比如荆州的张辽——如此一来,不管日后会发生什么,他都能“进退有度”。
想法是美好的,实践起来似乎也达到了预期,可周瑜就没有孙策那般乐观了,他观《告袁公路书》的字体,起初觉得这字笔走龙蛇,激越飞扬,犹如春雷过空,又犹如月照空山,大气磅礴。先入为主的便认为这是男子所书写,女儿家的字体虽有赏心悦目者,可一般都如风过花溪般恬淡娴静。
不过转眼周瑜想到了那首名动天下的《送军曲》——洛阳城楼前送大军平伐董卓联军的琴曲——虽有琴谱传颂,可至今无一人能弹奏出当时昭阳君弹奏出的效果,周瑜爱琴自然是研究过的,不得不承认听此曲便会感到一股激越之气,金戈铁马之音交响不觉,直达心计深处,到尾处却又余叹无穷。听琴曲观其人,便可知此人非同凡响,事实也是,人家业已女子之身登基为帝,还稳坐江山。
种种,便使旁人不可以一般女子之律来揣摩她,所以这极有可能真的是昭阳帝的亲笔手书,因而纵观其字迹以及字义,便可知写下此序之人,当下并无怒色,反而是带了轻快悠扬,所以才会有了这篇调侃和捉弄意味很浓的《告袁公路书》。
这么说来,对方是不是揣度出送羞辱意味很浓的《女诫》上门,并非袁术的本意呢?
——其实还不止呢,周郎,人昭阳帝都演绎出把袁术的投降书掉包的是调皮的年轻人了。
暂且不说这《女诫》《男诫》的事,回到战事上来,袁术呕血晕倒了,自然得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不过大家士气低落,都想要磕头称降,孙策当下道:“如今我们被迫谒见,肯定得不到昭阳帝的重用,不如先出城抵抗,然后再向她献礼称臣,如此一来必然能得昭阳帝高看。”至于这出城抵抗的人选,孙策自是当仁不让,这一举一动间,就使得原本袁术的部曲们皆唯孙策马首是瞻了。显然,先前袁术呕血发疯,砍伤雷薄,如今又当了缩头乌龟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于是孙策领兵出寿春城,与驻城楼外不如一里处的齐军对战。战鼓鸣,两方各出一将于马上交锋,孙策这边自然是手持古锭刀的孙策自己上阵了,而齐军这边出阵的是持方天画戟的吕布。
孙策与吕布马上交锋,正酣战时,城楼上突然传来喧哗声,原来是呕血昏倒的袁术醒了,他醒来时就听到外面战鼓鸣,自然是以为齐军压境了,当下也不知道是气昏了头,还是觉得他袁术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又觉得这次是没有退路了,到最后也怕是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袁术不甘心这么死,当下就穿上了原本称帝时穿的龙袍,戴好了王冠,径自上了他称帝后筑起的皇帝祭祀天帝所用的祭坛,手里还举着火把,这是要#玩火**#?
昭阳帝骑马立于军中,拿着自制的望远镜望见这一幕,当下和郭嘉道:“朕还没有问他看过《男诫》有何感想呢,他不能就这么平白死了,要死也得朕问过他感想再死么。”
郭嘉直觉不妙,就眼睁睁的看着昭阳帝催马而出阵,直奔城楼而去了,镇定下来后就让鼓手换鼓乐使三人马上交锋,让他们这边增派了也已经反应过来的张绣上阵,心脏砰砰跳就怕昭阳帝有丁点闪失。
吕布听到变阵声正不满呢,转头就看见穿着盔甲的昭阳帝策马而来,当即吓得方天画戟都要掉了,惊慌失措下竟是叫出了昭阳帝的小字:“貂蝉!”
昭阳帝也是#艺高人胆大#,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弓箭,当即连射三支箭,一箭正中城楼祭坛上袁术拿着火把的手腕上;第二箭射向了因为袁术吃痛手一松就丢下的火把上,火把竟是被他射出了祭坛掉在了城楼外,掉进土里很快就熄灭了;第三箭正正射中袁术用来束冠冕的发髻上,就那么硬生生的将袁术连发髻带冠冕的钉在了柱子上。
旁人要么是还没来得及看清,要么就是角度不对看不到,可袁术作为当事人,吓也要被吓死了好吗?
因为昭阳帝这么肆意妄为也快把魂吓掉的郭嘉,目睹了这一幕,终于能把快跳出嗓子眼的心给放回半道里了,只不过仍旧砰砰直跳——昭阳帝策马射箭,这一幕帅裂苍穹了好吗?
稍后齐军反应过来,发出的夹杂着战鼓声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都要把寿春城给吞没了。偏孙策这边因为角度不对,看不到发生什么事,虽说其后也被城内的人告知了,但士气弱了下来是不争的事实,不可谓不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昭阳帝勒马于孙策马前停下,扬高了语调说:“小霸王,《女诫》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看吗?”
孙策:“……?!”
——《女诫》要火,不对,《男诫》会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