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星稀，灰暗的夜带着一层朦朦的雾气，雾气淡淡，萦绕在林木之间。沐染缓缓伸出手指，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温而寒凉，她在笑，却又不知在笑什么，从心脏欲喷薄而出的血液如若滚烫的岩浆一般腾腾翻涌。

    忽而光电离束交织着从地底迸发出来，旋转着爆发出来，带着毁天灭地的声响，轰隆间似是雷鸣电打，一霎那照的黑夜极亮。

    那光亮与天空辉映，似是自一团灰暗的黑幕之中乍然亮起的火星，在极黑的地方划开一道长而深的的口子。

    “不，不是。山震不应能及这里，这里有殿主加的封锁，一般的山震是撼动不了这地面的。”青肖站起身来，缓步走向洞口，望见那绚亮与黑幕相互交融的光束一时眼睛忽的睁大：“这，这是灵力暴动。我听殿主先前说过，这世上大多修炼的都是内力与外家功夫，修习灵力者极少，即便是那极少的修炼者也未必能参透那其中的无上奥妙，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停留在初级的探听之界。能发动如此强烈光束和震动的，恐怕只有大乘之界者了！”

    “什么！灵力暴动！那……”凤龙控制着让身子平稳踉踉跄跄地走向洞口，看向那光束亦是一惊，“你说，那里有人，还是个灵力功夫上层之人？…是谁！”

    青肖眉头皱起，缓缓点头：“你不是说…今天只有一个女人来了吗？”

    “你是说…那个女人？！怎么可能！那女人恐怕现在还在睡觉呢！我可是在她的水里放了两包的嗜睡散！即便是有武功的人也是能睡上一天的了！”

    “那，要是她没喝呢？”

    “怎么可能，这里离最近的县城还要行上一天，赶路一天的人怎会不喝水？！”

    青肖默了片刻，缓缓转过头，“这么大的动静，四方埋伏的暗线也会出动去看，我们现在也便去看看，是不是她，一看便知！”

    “可是这山体摇动的厉害，我们又处在半山腰上，怎么…怎么可能过的去？！”

    青肖缓缓一笑：“这儿，可是殿主亲手设计的拥有多方暗道的地方，如今还未用过，我先前为了以防万一，便将那暗道引到此处来了……”

    凤龙眼睛一亮，拍了拍青肖的肩膀，笑道：“真不愧是四师者之一，考虑的如此周全。”

    青肖不再说话，手掌击出，中间石凳忽而劈出一条容纳三人宽度的道来，二人一跃，跃下黑洞之中，石凳又缓缓合上了去。

    全身的灵力融合着乳白，樱红，海蓝旋转着，飞窜着，从沐染的周身散发出来，光芒越发强烈直直把黑暗的天照的通亮。

    墨发纷飞，飘在空中如黑色的羽翼旋转着带着强劲的风吹散开来。

    土地晃动着，风声怒吼着，月色一刹那间变成红色，像一双血红的眼睛，诡异而阴森。

    “啊！……”沐染的力量此时完全乱了，在体中与体外挣扎的乱串。撕心裂肺的痛从心脏自四肢，经脉，全数迸发出来。

    灵力，可以助人，亦可以害人；可以拯救天地干涸枯竭，亦可以摧毁万物。

    心中久久压抑的痛苦，矛盾，失败，挣扎，爱恨，分离，无力……所有的负面的情感忽的爆发，引动早已在体中隐埋的灵力暴动，一时间，便是乱了。

    “啊！……不要……”沐染双眼充满了血红，瞳孔缩的极小却几乎没有焦距。双手

    土层一层层翻涌开来，周围万木尽数枯萎变得发黑，枯叶片片凋零。

    脑中的压抑的，遗忘在深海的记忆也一层层的被翻开……

    “我要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黑暗中一双血红的干枯的手，缓缓伸向她，带着浓重的恶心焦灼气味，泛着腥臭…一晃间，一把闪着银光的刀…滴着血…

    “我只要你的心脏…哈哈…你的心脏……”

    幽深的眸一刹那间变得极淡，极其涣散。

    画面一转，飞花满城，飞雪满城。马车被乱箭刺穿横躺在，满地的尸体，满地的血。少年满身鲜红拿着浸满鲜血的长剑倒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他闭着眼睛，指间冰凉。笑着喃喃。“以后，你就是千鎏……”

    “你醒醒，你醒醒！……”

    “啊！……”沐染出手使劲抓住自己头发，发簪落地，散发若狂。双手指节青的发白。嘴唇发着颤动，“不要…不要走……”

    茉莉花开了满园，风一吹飘在空气之中，那雪衣少年在花前淡淡看了一眼，向外走去，越来越远。

    她拼命上去想抓住他的衣角，地面裂开，下面是万丈深渊……

    “啊！……为什么……为什么都离开我……”她的力量如泉涌一般飞也似的喷涌出来，射痛了万木，焦灼了土地。

    “我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这样……”沐染猛地跪地，泪水刷的自脸颊滑下，流入脖颈，沾湿衣领。她双手抓紧土地，手指深深插进土里，指头被散落的刺扎出一道道伤痕，血散入在土中，一时间绽开朵朵红梅。眼瞳中血色的光，就如那此时天上的圆月一般，散落出的光幽冷，黯然，疯狂……

    心，控制不住这股力量，痛到了极致。她忽然全身发颤，尽数的气力被抽去，双腿瘫软在土之中。

    同样的月亮之下，洛城之中深夜依旧无人入睡。

    南瑾坐在窗子前面，拿着一本书，久久没有翻一页。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自从黄昏时分坐下来就一直发痛。

    他抚上自己的心脏，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主子，快看天上……”风靖忽然闯进来，门震的极响。

    南瑾没有说话，淡淡的看向他。

    风靖脖子一缩，但还是走上前去。他一把推开窗子，手往天上一指“主子，您快看天上……”

    “天上？……”

    “月亮！鬼月……！”

    南瑾转过头去，仰头望向天空。星辰暗淡的夜空一轮红色的泛着血液色泽月亮正挂在天上。

    他的脸色互的一白，腾的站起来。

    “主子，百里之外的树林天空之上出现异常，那天空竟是通亮！”流云也大步迈进来，面上泛着细密的汗珠。

    南瑾猛地转身看向流云：“你说百里之外的树林？！”

    “是。”流云一怔，随之回答。

    南瑾把手中的书啪的摔在地上，抿着唇，双肩微微的颤动。

    风靖与流云皆是一惊。何尝见过这样的主子？！主子一向都是温润如玉的……

    “风靖，备马……”

    “主子？”

    “我说备马！”南瑾一脚跨出门，声音发沉。

    “是！”风靖不敢再耽误，急急赶出去。

    流云看着南瑾，有些发怔，心下想着，能让主子如此失态的…只能是那么一个人……难不成…？

    “流云，你随我一同去。”

    “是。”

    只片刻的功夫，风靖便把马准备好，牵到门前。

    南瑾没说一眼，看着夜空，双眉紧皱，扬鞭便赶了出去。

    沐染此时已是全身瘫软在地上，风卷的灵力依旧没有停止疯狂的震动，飞窜。她的心脏像是掏空一般，泪水已然淹没了面颊。

    不远处，从山洞中出来的两个人的身影正在靠近，向着荆棘……

    月光如血，映的漆黑的树木也泛着红色的光泽。树木尽数枯毁，叶落而碎成粉末，继而消于无形。

    不多时，力量耗尽，灵力尽消。没有了力量的支撑，周遭的力量旋窝也渐渐的消散下去。

    沐染躺在土地之中，双眼紧密，一动不动静静地躺着，连一丝气息都不闻，像是融在了这土中一般。荆棘散落，划过背脊，脖颈，面颊，手指，渗出道道血迹。

    灵力之力一条条从身体之中抽离出来，带动血脉与心脏，疼痛从丝丝的缝隙里爆发出来。

    灵力暴动，同时也伤及自身，暴动愈加强烈对自己的伤害也就愈大，沐染此时的灵力暴动已然到达了极限，隐隐之中，她的视线开始慢慢变得模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跪了下来，手指深深地嵌入土里，沙砾将皮肤割开，绽出道道血痕。

    不行！不能这样！她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豆大的汗水从额头，鼻翼滑落，浸入土层。

    再这样下去，她会死！不，怎么能因这隐埋爆发的情绪而死呢！就算是死，也不能这般什么都不做白搭搭的死了呢！

    她强撑着盘坐下来，手指发颤的放于丹田之处，静静调气。

    海纳百川，生生不息，以我情怀，渡世之悲……万物于我心，我心自宇宙，迢迢无所依，淡淡难相忘，由来无所问，但以生续杯，天地相分久，融融无所系……平静下来，平静下来……

    沐染一边调气一边吐纳，心中默默念起灵上大法修心之术。

    慢慢地，光束的激越自四周缓缓收拢，与雾气缓缓相容，沐染心中微微一松，眉宇间的急躁与苍白忽而拂去。

    旋风卷着沙砾沉静下来，卷入地面，绞碎的叶片忽而飞出，在空气中停留一瞬，寸寸化作粉末，飘落于风中。

    风过处，万物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