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喜事
晓菲这场伤一直养了十来天,伤口才愈合,算好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凤歌以伤口不能动为由不让她出竹楼一步,整天闷在里面真是差点要将她憋死了。
南宇倒是比她好得快,第三天就已经活蹦乱跳地跑来服侍她了。她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然她一直担心这孩子的伤势,少不得要多一份心。见他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晓菲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两人相见自是十分欢喜。
凤歌每天来看她二回,早上一回,傍晚时分一回,不过是说些让她好好吃药,不要乱跑之类的话,她也习惯了。
他是真的宠着她的,即使是这次她犯了教中的禁规,他不但没有责怪她,甚至连提也没有提过这事,反而以她不是教中之人为由帮她开脱过去。
晓菲心下自是感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就是不来电。反而有种兄长般的依赖之情,但她又不能说出口,看着凤歌每天欢喜的来去,她的心惆怅了再惆怅,她是真的不想伤害这个痴情男子的心。
只能继续的装糊涂下去,偶尔以言语暗示他,但他竟是充耳不闻,让她无比郁闷。
杜子煜自从那次她睡着时来过之后就再也没出现了,也不知道他是走了还是闷在屋里写他的书法。
晓菲从梳妆匣里拿出那支浸着她血迹的木钗,她仔细端详了一番,在头上。现在她弄了一个假髫,倒也看不出来头发长短。了片刻对着镜子看了半晌,又拔了下来,放在掌心翻来覆去的摩挲着。
南宇见她拿着支不起眼的木钗发呆,出声道:“姑娘,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么?”
晓菲摇摇头,让南宇去探听杜子煜是否还在庄内。他去了片刻后回来说是还在庄内,不是闷在屋内狂书就是练些琴棋之类,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悠闲。
这么一听,她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人家不但不怎么关心她,生活过得还挺滋润,看来真的是自己太看重自己。
她随手把木钗又放回梳妆匣里,盖上盖子,对着窗户看了会湖水。
地洞里的事不过是场梦罢了,再者杜子煜还有个乔洛雨和兰妃摆在那,她也就将那情绪按压在心底,略过不提。
伤好后,她好几次经过后院,心里想进去看看,又慢慢地转头走开了。还是不见的好呗,见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有些事不说破反而更好,不见面反而不尴尬。
她这几天老是消耗在花园里,想着逃跑是没戏了,连禁地都进去了,不但没找到出路几乎搭上了自己的小命。要是命都没有了,还逃出去做什么。
想出去不外乎就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好好的活上一回,做一回陆晓菲,而不是秦暮颜。
于是,她心底也只有暂时打消了逃走的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看招接招,听天由命呗。
不仅是她,听天由命的还有那些鸽子,因了上次的缘故,她对那些鸽子自是无比愤慨。
这么一来信鸽的同族鸽就遭了殃,谁让你们的同类欺侮我呢,那我只有拿你们来出去了。她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要怪就怪那只死信鸽,一面将一大勺鸽汤喝进嘴里。她一天吃一盅鸽汤,直喝到想吐才罢休。
那天,她正俯在栏杆上喂鱼,南宇急匆匆地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小声说:“杜公子给你的。”
晓菲连忙进了屋,掏出看时,却是一幅地图。正是出庄的路线,但看这上面的把守众多,就凭她和南宇两个人确实很难闯出去。就算闯了过去,前面还有不少机关暗器,也是她无法应付的。怪不得他一直不把这地图给她,原来他是怕她为此白白送了命。自己倒是误会了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南宇在一旁看晓菲时而皱眉,时而叹息,不知道那上面写了些什么,踮起脚来想看个清楚,她已把地图收起来,细细地收在身上。
“宇儿,你且代我去谢过杜公子,就说我错怪他了,真心地谢谢他!”晓菲说道。
南宇一脸郁闷的出去了,他还没看到那上面写了什么呢!
晓菲坐下来,又将那地图掏出来细细地看了一回,确定自己凭一已之力很难闯出去,心下更是忧虑了几分。
凤歌上得楼来,见晓菲坐在床边发呆,于是在她身边坐下来:“暮颜,你在想什么?”
晓菲这才惊觉凤歌在自己身边,她赦然一笑:“没什么。”
“暮颜,你可知道我前日里出门去做了些什么?”凤歌望着她,眉眼之间洋溢着少见的喜气。
“我不知道。”晓菲现下没有心思玩猜迷游戏,说道。
“你猜猜看吗!”凤歌这回倒是有点像大小孩般硬要她猜。
“教内有喜事?”她偏着头略想了一想。
“对!是喜事。你再猜是什么喜事?”凤歌见她猜对了一部分,高兴之色更浓了。
“我真猜不着。”她对江湖之事一无所知,哪里猜得中呢?
“我已经令教下众人广发英雄帖,说我凤歌要与你秦暮颜成亲!你可高兴?”凤歌大声的将他的喜事说出来,仔细地看着她的反应。
“什么?成亲!”晓菲吃惊之下人一下子弹起来,差点跌倒。
凤歌伸手拉住她,她才缓缓地坐下来:“凤歌,你这事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暮颜,你不高兴?”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只要他凤歌一发帖子,那追着秦暮颜跑的人基本上可以散去八九成。
“我!我……”我当然不愿意。她在心中说道。
“暮颜,我知道你担忧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凤歌将她两个手都包在自己的手掌里,他好希望永远牵着这双小手不松开。
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站起来,踱到窗边:“我知道你会对我好,可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而且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对你好。”
“这有什么要紧呢?只要你在我身边,你对我怎么样都不要紧的。”他轻轻地走过去拥住她的双肩,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天,这是琼阿姨的剧本么?
晓菲无奈地想到。看来还是要逃跑。嗯,一定要逃跑。
在外人看来,两人在窗前相拥而立,一个郎才一个女貌真正的天作之合,偏偏晓菲心下如打翻了五味瓶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凤歌也不是不好,只是她还没准备好要接受一个人成为自己的丈夫。她要的是有爱的婚姻,而不是这样一厢情愿的剃头担子一头热。
从这天起整个山庄内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她的竹楼上也开始换了布置和摆设,将一色的翠绿换下,换上了吉利的大红的喜庆颜色。
翠儿更忙里忙外的张罗着各式嫁妆,还有喜庆用品,新娘礼服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原本晓菲以为江湖中人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弄得繁琐,岂不料只有更繁琐,没有最繁琐。凤歌存心想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于是场面想要多大就铺得多大,结婚用品一应俱全,甚至比那些个富贵人家还要多上几倍,让晓菲不禁感觉又头疼起来。
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给他们准备着办大事,现在反而只有她这个当事人是最闲的了,闲得在花园看着那些似花似草的植物发呆,闲得看着湖水发呆,闲得躺在朱红色的长廊上发呆。人家只当她是婚前综合症,路过的人只给她一记恭喜的笑容,都不曾上前打扰她,让她心情享受这最后的婚前时光。
那日她又在花园中呆坐时,突然听到一阵琴声传来,清幽如空谷回声,低回宛转,如泣如诉,似是茫茫天地间只剩孤身一人,形单影只,那寂寞却是无以用言语表达。
晓菲一时感同身份,心下间似是堵塞了什么东西一般不得通畅,顺着那琴声找去,却是从后院客房传来。
是他在弹么?
她在院外徘徊了许久,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终究她还是敌不过内心的声音,如果真的没法选择的跟凤歌成了亲,至少也要跟他道个别吧。
进得院去侍卫已经撤去,她却没有像往日一样大刺刺的闯进去,反而又在门口犹豫了一阵。
“姑娘既然来了,就请进来一坐。”琴声戛然而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吩咐南宇在门口等着,自己进了门。屋内焚着一种好闻的香料,杜子煜端坐在软榻之上,身前放着一把古色古香的琴。
见她进来,站起身来,让了坐,两人之间一下子客套起来,彼此间生疏了许多。
晓菲几乎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他是那么冷静,那么从容,就像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切。
“听说姑娘快要做教主夫人了,在下这里先恭喜姑娘了。”他浅笑轻谈,看在她眼里无比可恶。
若是他愿意,完全可以带她一起离开庄内的,何至于她现在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
“多谢杜公子。杜公子前日送来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可惜我确实用不上,之前我误会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今天恰巧路过,正好还给杜公子。”她从袖中掏出那卷地图,递给他。
杜子煜接过来,看也不看一眼,就扔进一旁的水盆里,那黑色随即漾开去,里面的水马上变成了黑色。
晓菲的心不知为什么觉得隐隐有些痛,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改变了。就算她之前来这里胡搅蛮缠也不曾觉得如此生分过。
她觉得口有些窒息,有口气堵在那里:“我也没别的事,就不打扰杜公子抚琴,先行告辞了。”
“姑娘请便!”杜子煜并未挽留,作了个请的姿势。
晓菲出了门口,心下有些期待碎了一地,自己在期待什么?期待他会因了那事而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还是期待他说,暮颜,我们一起逃走吧。
她苦笑着摇摇头,一缕孤魂而已,想这些做什么呢?活着就很美好,不是吗?慢慢地走出院子去,她心里反而轻松起来。自己本是随之人,哪来这许多多愁善感!
晓菲完全没有留意到房中有一双清亮的眸子依依不舍地目送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衣角转了弯看不见仍在张望。
她就要嫁人了,凤歌会对她很好,他还有什么好担心呢?留恋只是因为她跟某人的脾气一样而已,贪念只是因为一时的重叠,那不算什么。
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是否还能那样口无遮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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