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
翟羽并不太明白接吻的奥妙和技巧,只是凭借着本能去和他亲近……她如此贪恋他的气息,不知从什么时候,只要嗅到、染到,便是莫名兴奋地整夜难眠……他太清冷,很少动怒,更是从未见过他喜悦的样子……
可方才,那被笑意浸透的乌黑眸子,真实、璀璨、生动,仿佛从没有伤痕与冰冷在那汪纯澈的黑中存在过……不知何处涌上的甜蜜,如藤蔓般生长蔓延,将翟羽的心整个包裹在了其中……
“翟羽,别闹……”在她毫不上道的含吮咂的间隙,翟琛颇为无奈地太息一声。可这不过是已经被完全腐蚀干净的理智最后还惦念着的一声慨叹,还没等到翟羽真的噙着顽皮的笑撤退,他便主动攫住了她的唇,更直接冲破她齿关,寻遍她唇腔敏感细嫩同时纠缠住她瑟缩着不知所措的小舌,勾拽往自己嘴里……
翟羽被这疾风暴雨般的吻弄的浑身燥热,不知如何配合,更连呼吸都忘了……脑中浮现出前两次和他接吻的情形。他的吻永远很狂暴霸道,平时的冷冽气息,一瞬间就变的灼人的滚烫。只是与前两次的恐慌不安不同,这一次翟羽这般想将自己给他。
她的所有,都给他……
“这才是亲吻,明白么?傻孩子……”在松开她由得她呼吸时,翟琛贴着她耳际,喑哑而缠绵地说。
他意思是在教她?
“四叔……”他居然会说这般戏谑与她的话,翟羽面红耳赤,呢喃着,喘息着,只觉心跳一阵强过一阵,马上就要从口中蹦出来了,原本用力撑在楠木地板上的手也渐渐开始松动,虽然马上意识到,进一步发力顶住,唇却无法抗拒地再次与翟琛的贴于一起……
不用思考,因为只要有一丝清醒,就知道这个吻于此时此地如何不该……翟琛的气力必将消逝的更快不说,即使有翟羽帮她抵住一部分重量,背上依旧沉痛不堪。口、肩胛、手肘和膝盖更早就痛得失去了知觉……而这头,两层厚的砖墙已经被翟珏他们凿穿,如今他们正在敲打那坚实的书架,虽然有挖凿声掩饰他们重混乱的气息,可眼睛与耳朵都相隔不远,何况等打通书架,以翟珏,会看不出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
可所有的理由,在压抑依旧的情感下,都被席卷的无处立足……
翟琛心里有一丝嘲讽冒头,原来他再怎么抗拒抵挡推延否认,终还是让她成了心里最无可奈何的软弱。
或是因为怕将书架底层的账本震落,书架的凿穿颇用了些工夫,在账簿被向外扯落的刹那,翟羽和翟琛分了开来。在瘫软地倒回地面前,翟羽擦着翟琛唇角低语:“要不一起活,要不一起死……”
翟琛微眯眼睛凝视着咫尺之外的坚定目光,隐隐叹了声,唇间微启,却没再说什么,只与笑着的翟羽一同看向站在纷扬粉尘外瞠目看着他俩的翟珏……
他和翟羽都一字未言,眼睁睁看着翟珏妖冶的面容上苍白的近乎泛青,神色沉恼怒,看着他咬牙切齿地举起手中的斧头,将书架背后的破洞两三下劈的更大,将横隔中间的架层底端几斧砍掉,一步迈过架子跨至翟羽头顶,衣摆甚至晃在了她额上。在翟羽心生他下一念间或许就会提脚往自己脸上狠狠踩下的感觉时,他却转身冲身后呆若木**的一群侍卫怒喊:“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把这些破烂物事给本王抬走!?”
怒吼声一落,他自己倒是再度转身,又狠狠冲着书架劈了两斧,将斧头丢在外间便扬长而去。
翟羽呆住,在侍卫与下人纷至的脚步声里怔怔看着同样神情肃然的翟琛,不敢置信地问:“就这样?”她原本以为还得与翟珏交涉一番才能让他也一起救翟琛的……毕竟如果如翟琛所说,他只打算救自己,那将自己从这里拖出去即可——时到此刻,翟琛还是为她留够了充足而宽裕的空间……
她准备了一大堆理由,例如除非他答应救翟琛,否则自己宁死也决不会松顶住木板的这双手;或者即使不将他见死不救的事告诉皇爷爷,之后也要搞得他一事无成;或者独活后也会自绝于此让他没法交代……可他,竟然就此二话不说地救了?
翟琛却明白翟珏的想法,一是见到此时此景无法冷静,见到自己没死十分失望;二是他早明白翟羽定要己同活的心思,害怕再说什么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原来她毕竟不只成为了自己一个人的软肋……可翟琛却一点也不以此发现而欣喜,反而愈发想将翟羽紧紧绑在自己身边,永远也不为他人所窥才好。
身后所压的重量渐轻,而他强自聚起的力也仿佛一点点被带走,在那整块的楠木地板被侍卫们齐心协力撬开后,翟琛终是松了口气……逐渐模糊的视野里映出翟羽欣喜而担忧的神情,他勉力弯起唇角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之后他便放任自己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四叔!四叔!”翟羽感觉到身上一沉,他直直地压在了自己身上,慌乱盖过了和他一同得救的喜悦,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她惊慌地哑声对四周的人哭喊,“快救他!”
下人们用担架将翟琛往他平日所住的翠竹院抬。一路行来,只见因为地动,庄家被毁的房屋一样的不计其数,地上多是瓦砾与碎木,许许多多工匠正搭着架子,顶着寒风匆匆修补。而翠竹院中竹子尽数歪斜,可院内主屋屋梁却没受多大损伤,有些碎瓦空洞,已有人在补齐。
翟羽忍着右脚未愈的胀痛及手臂的酸软一步不离的跟在一旁,当侍卫小心翼翼地将翟琛挪往床上后,她便急急扑过去,跪坐在床边踏脚上,轻轻抓住翟琛的手,泪盈满眶的轻声呢喃:“你会没事的对不对,你一定会没事的……没大碍的,刚刚你还和我说话,还对我笑,还和我……”可她却又明明白白知道他如何可能伤得不重,如果但凡可以,以他的清傲子决不会让人抬着他回来……
之前地动发生便闻讯赶到沉香阁的小满,也跟在翟羽身后随行而来,此时担忧地看着失态的翟羽轻声唤道:“殿下……”
翟羽看到小满眼前便是一亮,“小满!快去找大夫!大夫!”
小满揽住她,皱眉低低相劝,“庄家已经去找了,殿下。”
“是的。在下已经找好大夫了。”
门外突然传出的声音引得翟羽愤然回望:“是你?你以为事到如今我会再信你?”
庄楠冷冷一笑,信步走入房内:“长孙殿下何出此言?”稍稍回身,手引向身后穿着打扮各异的四五人,“几乎江南所有名医都已在此,还请长孙殿下将床前位子相让,以便大夫诊脉。”
“你!”翟羽站起身,指着她怒斥,“明明是你设计的这一切,才害的他受伤至此!你怎可如此厚脸皮还跑来说你要医治他!?”
“笑话,”庄楠冷哼,“我如何设计的?难道我能设计地动不成?只是恰巧你们进入沉香阁找寻账簿,恰好遇上了而已,而如果在下记忆没出错,之前也是殿下你求着要进去的……而我相信若不是为了救你,琛王如何能受伤?总不是殿下想说沉香阁受损比较严重就是在下动了手脚的证据?这未免太荒谬了……”
“何况,”在翟羽开口想说话前,庄楠又微微笑着向前走近一步,继续道,“在地动发生前,在下已和琛王订了婚约,本就待他返京后,恢复女儿身相嫁,未必在下会谋害自己的未来夫婿不成?而反观殿下你,此时阻挠在下带医救人,不知是何目的?如琛王殿下因此贻误治疗良机,有何后果,殿下又该如何承担?”
“婚约?”翟羽如被一记闷当头击中,耳朵里嗡嗡回声不绝。她呆愣愣地将眼神挪回面无血色的翟琛脸上,回想起刚刚沉香阁里的一切,不敢相信地缓缓摇头,“不可能……”
“不信?正好在下将婚约带在身边,不妨与你瞧瞧,”庄楠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十分妥帖的宣纸,掩住右半部分,递到翟羽面前,“前面是另一些有关庄家的约定不能给你看,但你细看这最后一句……我相信你之前时时跟在他身边,定能认得他的字迹及印章……”
那句“琛必娶庄家嫡长女庄楠为正妻”在眼前渐渐模糊,翟羽喉头一阵腥甜涌上,又被她生生咽下,伸手欲去抓那在视野里已是白茫茫一片的宣纸,却眼睁睁看着庄楠收手将它从面前抽去,冷声嘲讽道:“说了前面那部分不能给殿下看,殿下何必强求?此时殿下可否让开让在下请的大夫为王爷诊治?”
“殿下,我们先让大夫给王爷看看吧。”小满也帮忙扶起翟羽,满目心疼地压低声音劝着。
“我还是不相信,”翟羽站定一边后,稍稍镇定,扶着墙摇头喃喃,“我要等他亲口告诉我。”
“怎么?殿下对我做你四婶就这般抗拒?”庄楠轻蔑一笑。
翟羽被点醒身份和“别”,如遭雷击,更加清醒,低头侧过目光,看着大夫们为翟琛诊脉,才缓缓道:“我不过是怕你的人会对四叔做什么罢了,毕竟,庄大‘小姐’你和我七叔才该比较亲近不是么?”
庄楠听到此话目光微闪,又冷冷道:“殿下想等琛王醒来当然可以,但在下却建议殿下您尽快回京,否则太子妃娘娘怕是等不到殿下了。”
又是一记重击,翟羽才稳住的身形又是一阵摇晃,咬紧牙一字一句地问庄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太子妃娘娘在殿下离后不久便身染急症,太医们都是束手无策,我想应该已经有圣谕急召你回去了,”说到这里,庄楠神秘的笑了笑,“殿下知道庄家有天机阁,收到消息总会快那么一点,在下估着圣谕差不多该明天到吧。当然,殿下可以不相信在下,在这里守到明天圣谕到达,运气好的话,能先看到琛王平安醒来也不一定。”
“你……”翟羽捏紧拳头,心口却被扭成一团,疼痛、苦闷、挣扎,她不自觉地张开了嘴,一口又一口地喘气……
一边是母妃,一边是……四叔——刚刚才用生命护住她的人,她偷偷爱了那么久的人……
即使庄楠称她不可能预测到地动,沉香阁里的危险不该归责于她,但直觉告诉翟羽,这中间绝对有谋存在,而庄楠和翟珏之间的关系也绝不简单……如此,让她如何放心将翟琛交到他们手里,让他们的人来照料?
可她又凭什么坚持地呆在这里?
她没有确实的证据,此为其一;那婚约上的字是翟琛的,他们或许确实缔结了婚约,此为其二;而她的母妃……万一真如庄楠所说,她傻傻地守在这里,却错过了见母妃最后一面的机会,她如何对得起母妃?以后又如何继续在这世上苟活?此为其三。
最怕最怕的是,等四叔醒来,亲口告诉自己,他真的要娶庄楠,那自己便真的成了一个莫大的笑话……
但反过来想,一切不更说明庄楠想支自己走么?自己走后,且不说她便能随意对四叔下个毒施个蛊之类的,四叔这么重的伤,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说四叔是伤重不治……
但她留在这里,既不懂医术又不认识别的大夫,又有何用?
可是……
可是……
翟羽如被生生劈开,分成两个她,一个让她留在这里,守着翟琛,一个让她赶紧回,确认太子妃平安……两个她在脑中吵开,每一个都有充足的理由,每一个都有纠缠不清的情感与眷恋,每一个都在说如果不这样做她以后必定会后悔……
死死捂住耳朵,隔绝那两个臆想的吵闹声音,翟羽双目赤红,摇着头,只觉这是她生命中前所未有的痛苦决定,几乎是要疯了……
“大哥哥,你回去吧,我帮你守在这里。”
一个软糯的声音平空响起,翟羽循声看过去,只见小谢穿着粉色襦裙,俏生生立在门口,目光清澈,神情淡然,天真无邪的面容,带着特有的让人相信的坚定。对上翟羽的目光,她一步步走过来,握住翟羽的手,“大哥哥,你还愿意相信我么?你会不会认为我和哥哥是同谋?”
翟羽渐渐平静,眼神也软了下来,她松了口气般,了小谢的头,“我相信你,你与此事无关。”
小谢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开朗地笑了,“那便交给我吧!我一定看着琛王爷好好的醒过来。”对翟羽说完,她神色冰凉地扫了一眼床榻前侧过目光来探察的各位神医,“谁要是敢不尽心尽力,或者是对琛王下毒手,我庄小榭上天入地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众大夫神色一凛,迅速收回了目光,继续“专注”讨论着翟琛的伤情。
“小谢……”庄楠皱眉,神色肃然地看着她们。
“哥哥,你当着大哥哥,承诺给小谢不会对琛王爷做什么好么?小谢相信你,之前的事不是你策划的,你没有利用小谢引大哥哥去沉香阁,而你答应小谢的事也从不会违背,对不对?”
庄楠恨铁不成钢般深深看了小谢一眼,然后侧过身子,冷冰冰道:“我承诺。”
小谢又笑了,冲翟羽仰起下巴得意洋洋:“大哥哥,快回去吧,这里有我呢!而且你不要小瞧小谢哦,前面那五个名医有三个算是小谢半个师父,小谢从小爱看医书,经常缠着他们问问题,现在医术还不赖呢!”
翟羽怔怔地点了点头,心情稍定,扶住小谢的双肩直视着她:“小谢,那就拜托给你了。”
小谢连连点头说好。
翟羽又转身,视线投向被围得死死的床榻,目光矛盾又痴迷,缠绵地停留了许久后,她毅然决然转身,大步往房外走去。她没有看到也无法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的瞬间,床上原本沉沉昏迷的翟琛突然无意识皱了下眉,右手迅疾地虚捏成拳,惊到了正轮流替他诊脉的一众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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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跟在翟羽身后出了房间,匆匆去点齐侍卫,找好马,再与翟羽在庄家大门外会合。庄家管家本来还准备替翟羽套好马车,翟羽却直接选了一匹黑马翻身上马,一鞭甩下,黑马长嘶一声,闪电般疾驰而出。
小满与侍卫也纷纷上马,尾随而行。
因为地动,街上一片混乱,时不时有受损人家传出哭嚎,经过贫民区时,情况更是严重,许多本就破烂的房屋已是一片废墟,哭声震天,有百姓三俩相聚,脸上写着幸存后的侥幸和对灾难的慨叹。此等惨状,翟羽却是只能目不斜视,充耳不闻,马速也不敢减缓半分。
一行人在城门口,却刚好遇到了送圣谕的使者,及方才从沉香阁拂袖而去的翟珏……二者表情都是不同程度的惊惶,而翟珏脸上还有些不自然的苦痛纠结。
“我陪你回去。”在翟羽面色如常地领了圣谕,再度上马后,翟珏却纵马拦在了翟羽面前。
“不需要,”翟羽连一个眼神也不肯再施予他,淡淡看往他处,讽刺一笑,“突发地动,需要人坐镇指挥赈灾,开仓放粮,安定民心,七叔你还是抓紧机会,留在此处挣足表现为佳。别忘了找庄楠要了证据,顺便破了贪污案一并回来,功上加功,必能得心中所想。”
言毕,她稍稍伏低身子,狠挥马鞭,绕过翟珏疾驰而去。小满先冷而鄙夷地斜了神色落寞的翟珏一眼,再同样挥响马鞭,带领着侍卫追向翟羽。
马蹄声越行越远,终消于无。
金陵城古老而斑驳的城墙外,冬日夕阳渐斜,一人一直不动分寸骑于黑色骏马上,影子于其身后,被孤独地拉得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唉,先给你们诚心地道歉,前天和昨天没更,前天是有些突发状况,昨天是熬夜也码不出来……
以后本文不定时更新吧,最近太累了,我不做任何承诺了,达不到的话我会很焦虑。以后能有些空我就多更些,例如日更,没空的话就少更点,例如周更,但如果特别忙要实行周更制度我会提前说明或在文案备注……最近应该是比较忙,隔日更或者隔双日更吧,挠头,好苦恼~最近压力大的各种毛病都冒出来了
再来,大虐即将开始,我判断了一下,可能你们都比较喜欢虐戏?也是,温馨太平淡了……唉,这是我第一篇承认自己是后妈的文,终点之前我都嘴硬说自己是亲妈……你们……心理准备哈~~
另,夏风蝈蝈即将出现
四叔so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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