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阿澈的恐惧(上)
次日,发财心切的刘里正把刘家庄里的全体活物都差遣得人仰马翻。
俞秀玉倒很轻松,只在早上用了一个时辰对刘家儿媳妇等几个爽利妇女作为培训对象,说出胶汁、炭黑末和长絮纤维的比例,拿出她做好的成品教具,详细介绍制鞋的步骤。
包括施教如何在胶坯底边缘上刻出浅槽,用麻钱和铁钩针以‘锁线单套法’上鞋帮,做新款的布面鞋,以胶粘与缝线结合,来增加鞋子质量的牢固度。
她引入了现代厂家生产理念,让村里的女人自由组队成立几个生产组,每人按分解工序,专岗制作,以半流水线方式生产。
按各生产组的计件数工资平均发到人头,优胜组、优胜个人另有金钱奖励,设质量监督员和生产组长双把关,做到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奖惩绩效考核分明。
她是在农村长大的,很知道有些七大姑八大姨扎堆的地方总会滋生劣的事情,制定一条作坊规矩:凡是偷懒耍滑、公物私拿、搬弄是非者绝对开除,不再享有任何村中鞋坊的关联收益。
她又画了一些适合的鞋子款式,建议洞洞的鞋帮用不同的颜色漆绘上花纹美化,剩下的就由刘家庄的村妇们自己索了。
村里现在除了五岁以下的幼儿,几乎个个有活计做,找店铺的、收胶果的、进山采胶的、熬胶的、做鞋储备货源的……
刘里正发愁壮丁实在不够,村里的媳妇子全被编组做鞋,连小孩子也留在家里被差去做些轻省的家务活了。
俞秀玉培训完毕,没别的事,仍旧和江心澈一起随处走走,来个‘满村逍遥游’。
她喜欢看庄稼地,看这些田园式风景,这让她想起在自己老家乡下的景色,就连地里耕作的老人,都让她想起家里那位喜欢种庄稼的爷爷,某种程度而言,这就象是一种思乡的寄托。
然而,她忘了,她是有“天劫”的。
上一回发生雷阵雨是在江心澈遇蟒后伤重昏迷的第三天,‘坑娘谷’中曾经下过那么一场,她有过约三个多小时的‘重感冒型’昏睡。
而今日的天气变化很快,忽然间太阳遮没,乌云越聚越多。
等俞秀玉明显感觉到身体的不适,这才想起有一个星期没遇上下雨,她全部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出谷后的适应上,完全把‘闪电异能’会带来的副作用忘记到爪哇国去了。
随着空气中的电荷压强增大,金粒子们要散逸到空中一道参与撞云游戏,能量电荷在大量流失……
“快回去!”她勉强集中神,朝着暂居的院落跑步回转。
江心澈见天上已开始有打雷和闪电,以为她是要躲雨,也跟着她跑起来,忽然,见她在跑动过程中俯跌下去,大惊失色,在落地之前一下抄抱、扶住。
惊见她情形不好,脸色变得苍白,虚弱疲惫得似乎被抽去全身力气,已无法站立,竟与崇瞻二十三年发生的,父皇的幼妹昀彤小皇姑心悸症病发猝死时的情形很象。
“阿秀,你怎么啦?”江心澈吓得肝胆欲裂。
“我没事,老毛病了….我要睡一会儿…你得抱我回去…我没力气走…”她勉强笑了笑,语声低弱,双腿象融化的蜡油一般,身子已软沉沉地倾压在他的双臂间。
江心澈害怕极了,他被从未有过的恐惧深深地攫住,抱起她施展轻功,足下生风,上身和双臂保持端凝平稳,直接跃过所租小院的院墙,一直把她抱到农舍里的床上,为她脱了鞋,见她好象畏冷似地蜷缩着,忙盖好被子。
“阿秀!别睡!你应应我!我让人找大夫去,找大夫去……”他内心凄惶无比,双手都在发抖。
俞秀玉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睑,道:“不用去,没法治的,是因为天气,我的体质…跟别人不一样…我睡着时…不能喂药…不能喂饭菜…只能喝水…喝纯的米汤…只要雨停了…就会醒了…你别担心…”
她吃力地说着话,嘱咐着这个从来没干过伺候人活儿的皇子,别乱给自己吃东西,万一不小心喂进气管或遭遇庸医乱开药,令自己成为第一个被呛死或毒死的穿越人士,那岂不是比窦娥还冤哉枉也。
额上细密的虚汗不断地沁了出来,一阵阵寒意袭来,觉得身上冷,所有力气都从每一个骨节缝里流失殆尽,患重感冒似的浑身酸疼虚软,眼皮象千斤重,越来越懒怠说话和思考。
“剩下的那些…银票,我缝在…你新的中衣…内衬兜里了…碎银子我放在空间…现在没法拿…你要用钱…得去尚陵县城里兑换银票……”
(因那日典当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江心澈那些嫡皇子身份的绣金锦袍、金丝软甲、铁鳞甲、玉牌、印宝等物件,全在她的空间里,所以晚上她曾要把大采购后剩下的银票交给他,可江心澈不肯要,所以就偷偷缝在为他做的衣袍里了)。
江心澈听着她象是交待后事一般,语中的不祥之意令他简直无法忍受,直象被挖了心一般的痛。
“我教过你煮粥的…你该会煎荷包蛋…炒青菜了…自己动手…别饿着…炒菜放油时…锅里要烧干…不能有水的…不然会溅油…要小心…别烫着…如果不想做…就去里正家吃……”
她忽然觉得还要叮嘱他很多很多,可人越来越困倦,直到完全脱力,一下就丧失了意识。
江心澈忽然间见她阖目无声,之前还关心自己是否会饿肚子,直如万箭攒心一般,抱住她,声声唤,她却毫无反应。
好在这场初夏的大雷雨,几个时辰后在下午未时停了,能量电荷流回归,俞秀玉醒了过来,正对上了江心澈那双红肿的眼睛。
发现他正象“被子”一样覆着她,见她睁开双眼,一下抱到更紧,呜咽着:“我以为…我以为你……”
没有人能体会他之前经历的恐惧和悲怆。
他并不知道因能量的大举流失,致使她体温降低、代谢变慢,只看到她说着说着话就昏了过去,面如白蜡,血色褪尽,连唇色都变得苍白,呼吸很慢,着肌肤都在变凉时,他的恐惧直接步入了顶级恐惧之列。
他年轻的人生中曾遭遇过无数痛苦,尤以此时为最。
才品尝到幸福和快乐是什么,可眼睁睁地看着那带来幸福的人就要行将消亡一般,那种痛苦简直是种生不如死的磨折。
他想过要找大夫,可这个村子连个草头郎中都没有,只有十多里外的尚陵县城才有医馆,他如何走得开,他也不敢走开。
外面瓢泼大雨的,凭着刘里正家的一辆破牛车,哪里能周全地送她去就诊。
他试过输真气给她,但是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他深恨自己以前怎么没跟太医院学习医术,可又想起她说过这病没法治,说是因为天气原因,雨停了就会醒了。
他盼着她说的是真的,而不是安慰他的假话,他只能抱着她发凉的身子,就那么绝望无助地等着,比待斩死囚的心境还要凄惨,他无法控制地哭了,自从四岁那年的高烧过后,他还不曾如此绝望恐惧地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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