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带着两重孝,弓高侯府关起门来过日子。
乍离了里步步小心的生活,石临风和韩嫣都感觉十分畅快。石临风正式接手了侯府,先询问了故弓高侯留下来的妾室的意向,求去的便给点钱财放她们离开,不愿走的就留在侯府好好供养着;又清点了库房里的东西,一些贵重的物品做到心中有数;接着留了两个月细细察看府内众人的情态——弓高侯府现在的主人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少年,恐怕会有那仗着主人年少欺瞒的人——把那些有三心二意、奴大欺主的人好好教训了一顿,来个杀**儆猴。等到把府内乌七八糟的事情都理得一清二楚之后,石临风到庭院中一走,猛然发现已经是盛夏了。
这些日子石临风每天与那些老奴斗心斗智,又兼着看账本、处理事务,晚上又要练功,忙得头晕脑胀,此刻站在庭院的树荫里,听着蝉鸣声声,数月以来总算是感觉到了一阵轻松。
人一闲下来,就忍不住给自己找事干。
汉朝尚武之风甚重,以军功封侯,朝臣们也多对武将更高看一眼,大汉王朝被匈奴压着打了六十多年,上至皇帝,下至庶民无不心存不满,韩嫣更是从小就有踏平匈奴的志向,如今韩嫣每天除了练习骑功夫就是在苦读兵,看来以后是定要从军的了。石临风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放心不下韩嫣,想要和韩嫣一起领兵。
待到石临风和韩嫣商量时,这个想法却被韩嫣一口回绝。
“大兄,嫣儿要从军是为了博个好出身,况军功封侯最是便捷不过。大兄如今却已经是列侯,如何要为了嫣儿去吃那份苦?”韩嫣端端正正地跪坐在石临风面前,虽然只是个少年,也有了几分沉稳的意味,“祖父大人曾说过,不求我们得封万户侯,只求我们两个一世平平安安。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死了尚且无妨,大兄若是有个什么不测,你还没有子嗣,弓高侯岂不是要就此除国?先祖辛辛苦苦挣下来的基业,大兄该当保重自身,以基业为重才是。”
石临风不答,对韩嫣道:“嫣儿,把你的手伸给我。”
石临风握着韩嫣的手,一点一点地着韩嫣手上渐渐变厚的老茧,韩嫣的右手上总断不了白布,因为他练习得太刻苦所以往往被弓弦割伤了手。石临风将韩嫣的手握到自己的手里,道:“祖父大人还说,让我们两个互相扶持。你担忧我在战场上有什么不测,我难道就能放心得下你?不过嫣儿,是我考虑的不周了。”
石临风合拢双手,道:“嫣儿,你确实提醒了我。你若是果真上了战场,我是要在朝堂上为你说话的。咱们两人,总要有一人去和那些文臣打交道。”
石临风的目光坚定起来,他直直的看着韩嫣,道:“你放心罢,只要有我在,你在外领兵就不必有后顾之忧。”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嫣儿,你看好了,大兄必不会让你失望!”
兄弟俩的谈话达成了一致,一人文一人武,这样才能方方面面都照顾到。
两人商量好了之后石临风先告诉了韩夫人,韩夫人倒是很赞同,说道:“我是个妇道人家,见识浅薄些,也知道三从四德的道理。你们兄弟两个只要觉得这么做对你们好,对侯府好,我便没什么话说。父亲大人当年最欢喜的就是你们两个虽然嫡庶有别却能亲亲睦睦,现下也是如此。”接着她叹了口气,道:“则儿,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你别恼,我也不是在咒诅嫣儿。嫣儿若是无事便好,若是嫣儿有了什么不测,你日后别忘了过继一个孩子给他,也是承了他的香火。”
石临风伏拜下去,道:“阿娘考虑得甚是,则儿定不会让嫣儿终年待在边疆的,总要想办法将他放到京师才是。”
韩夫人颔首道:“这样才是正理。”
至于韩嫣的母亲,虽然心疼儿子,韩嫣对她解释一番也明白了,儿子这是要借着领兵打仗的机会洗刷自己太过美貌给人留下的印象。韩嫣的母亲又是心酸又是高兴,道:“嫣儿,你如今也长大啦,阿娘管不着你。你想争气,想封侯,想让我也能在众人面前抬起头来,这很好,我没什么要说的。阿娘不通文墨,只听人讲过邓通的事,你如今有心,阿娘高兴,你放手去做罢。”
这样,每日除了逗弄小韩说,兄弟两个各有事干。石临风把自己早年在光禄阁和石渠阁看的,重要的就默写下来,以留给后人。这个年代文字资料和籍极其珍贵,藏也不是每个人家都有的,多读总没有坏处。韩嫣练习骑功夫,同时研习石临风整理出来的关于匈奴的资料和大漠的地形资料。当年蒙恬北击匈奴所留下的珍贵的参考资料大多都被项羽一把火烧掉了,石临风就又偷偷加了点自己自史上看到的内容,算是韩家密料,独一份儿。
只是石临风在默写的时候就发现了个大问题,竹简实在不适合当文字资料的承载物,还是写了几十年的纸张更好、更顺手,保存也更容易。以前的时候是年纪太小不敢搞发明创造,如今也是侯府的最大的主人了,石临风不禁想要把后世的一些方便的东西造出来,不仅方便自身,也可以趁机献上去作为进身之阶——一个小小的郞官在朝堂上是没有发言权的。
搞了些渔网、破布、木柴、稻草,石临风埋头做起了发明家。不过他对造纸的具体工序只记得大半,况且从未亲自做过,所以开始时总是失败,造出的纸不是太过糙就是黏在竹帘上“放不下来”。后来学聪明了之后就将麻头、破布等经水浸、切碎、洗涤、蒸煮、漂洗、舂捣、加水配成悬浮的浆,用竹帘捞取纸浆,干燥后就成了一张纸。
西汉时已经有了纸,只不过造价高昂,质地又不是很好,只有一些很重要并且必须便于携带的东西会用纸来写,比如作战时的地形图。开始时石临风要造纸,还被韩嫣大大嘲笑了一顿,只当是自己大兄闲来无事的突发奇想,石临风不做声,心中却是更想把真正的纸造成。现下石临风终于造成了成品,于是急忙找来韩嫣,也是带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韩嫣看着兄长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来的“我当初说我能做出来现在果真做出来了”的表情,忍住笑,道:“恭喜大兄,你终究是把纸造好了。若是献上去,定然是一件大功劳。”
石临风看着韩嫣憋笑的表情,醒悟自己原来是在和一个小孩子斗气,脸不禁一红,带点羞恼的意思道:“自然是要献给陛下的,只是如今我们身上都带着孝,入不好,还是暂且搁一搁罢。”说着望了韩嫣一眼,韩嫣心中明白。当今陛下的身体眼见越来越差了,正是权力交接的时候,呈上去必然不会受到太大的重视,倒不如等到太子登基之后再献,新皇一上任就有政绩,自然更是高兴。
“大兄说得是,咱们先看看这纸还有没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务必要尽善尽美才好。”韩嫣说着,两人知道对方与自己心意相通,不由相视一笑。
于是献纸的事情就被按下了,石临风每日造出纸来用于默写,小篆写着太过麻烦,就用隶,后来渐渐写着写着,又把写惯了的楷和行写了出来。韩嫣很是喜欢行,觉得行流畅灵动,况且写方便,就也学着写,有从小的基础在,渐渐也颇有模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三年已过。韩颓当和故弓高侯去世得实在太巧,所以石临风和韩嫣只需守足三年便可,但是兄弟两个眼看如今朝堂的局势,实在不适合他们这两个没了家中大人的少年涉足,两人一商量,干脆说要为祖父和父亲守足六年。本来石临风是长子嫡孙,按照礼法规矩守六年是合情合理,韩嫣只需守四年便可,况且两人就算守三年也寻不出错处。只是现下水深得很,韩嫣一个侯府庶子,纵然曾经是太子伴读,也讨不了好去,还有可能被那些老狐狸拿出来当挡箭牌和试金石,韩嫣和石临风一致觉得还是再等等,有个“纯孝”的名头放在那里也好。
刘彻早在一年前就和陈阿娇大婚,太子里住进了太子妃。据里传出来的消息称,太子殿下被太子妃看得死死的,身边的女也没有一个是长得漂亮的,太子殿下很怅惘。怅惘的结果就是,太子殿下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身边到处都是美人的美好生活,特别是想起了还有两个曾经的伴读,更是一等一的美人,而且还是男人,不会招了陈阿娇的眼。
这一天,一道召令来到大门久闭的弓高侯府,石临风和韩嫣兄弟两人都被宣到了里。
作者有话要说:兄弟两人美好生活结束了,又要面对刘小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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