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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章

      江凌猝不及防地轻呼一声,人已经被他压制在身下。

    “你不是睡着了么?”她惊魂未定,又有点娇嗔道。

    周呈知俯在她上方笑开:“你动静那么大,一进门我就醒了。”

    他说这话时,脸靠得更近,温热的鼻息就缠绕在江凌脸前。这样的亲昵让她不自在地脸红了红,哼了一声,手上轻挣:“你松开我。”

    “不松。”他说着,还空出一只手轻轻抚在她脸上,“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先前在皇宫担心人多眼杂,没好仔细看。”

    江凌低声骂了句:“登徒子。”

    但却没有再挣扎,却又不敢和他对视,只能微微闭眼,仍由他灼热的目光黏在自己脸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凌屏声静气再也有些忍不住,嗔道:“看够了吗?”

    周呈知轻笑了一声,终于松开她,将她扶着坐起来。

    江凌斜眼看他:“我在皇宫撞见大皇子,听说你刚刚从军营回来,还以为你在宫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呈知道:“自然是想见你。军中事务繁忙,听闻你初回京城身体不适,但一直没回来。今日返京恰好撞见你被皇后召进宫,就想顺便见见你。”他看了她一眼,“好在现在看起来是没什么大碍了。皇后召你说了什么?”

    江凌纳闷他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体不适的,但转念一想,他和周呈文毕竟是兄弟,知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她随口回道:“她是我姑母,召我进宫随便说说话而已。”

    周呈知挑眉看她,显然不信:“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话?”

    江凌撇撇嘴:“没错,就是问我想不想嫁给表哥?”

    “你怎么回答的?”周呈知问。

    江凌故意笑道:“我怎么回答,关你何事?”

    周呈知哼了一声,忽然将她揽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你说关我何事?”

    江凌正要反诘,他瞪了瞪眼睛:“再敢说我不爱听的话,我就要做比这更过分的事。”

    江凌回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欺负我。”沉默片刻,她又道,“反正我也没说自己想嫁给表哥。”

    “真不想?”周呈知戏谑问道。

    江凌道:“明知故问。”

    “那你想嫁给谁?”

    江凌道:“反正不想嫁给你们这些天家的男儿。”

    周呈知脸色沉了沉:“你什么意思?”

    江凌见他似是真有点不悦,想了想转移话题:“呈知哥哥,你是在你舅父的铁鹰军么?”

    周呈知点头:“正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凌想起上一世,他率领铁鹰军兵临城下,将整个皇城围困多日的情形,不免觉得后怕。她认真看着他道:“你为什么想在军营?我看许多皇子并不会待在军中?”

    周呈知道:“男儿铁骨铮铮,当然要在军中历练。况且舅父希望我日后能接管铁鹰军,我不能让他失望。”

    江凌讪讪笑了笑:“这种事情我不懂。不过你若是接管铁鹰军后,会带领这支精锐部队做些什么?”

    周呈知笑道:“戍边报国,还能做什么?”

    江凌想了想道:“那你岂不是日后会常常在边疆?”

    周呈知勾了勾唇:“你怕我不会陪你?”

    江凌皱眉:“我只是担心你。”她犹豫片刻,才又继续,“而且你身为皇子,若是手握重兵之权,难道不怕有人非议?”

    周呈知怔了一怔,又笑了一声:“我行得正坐得端,绝不垂涎金銮宝殿上的那把龙椅,只戍守边疆,自然不怕非议。”

    江凌听她这样说,稍稍松了口气,但想了想,又道:“那若是日后表哥见你兵权在握,对你产生猜忌之心呢?”

    周呈知道:“若是他猜忌,我就把兵权交上去。”

    江凌大惊,不可思议道:“真的?”

    周呈知笑着问他:“怎么?难道我看起来像是狼子野心的人?”

    江凌忙不迭摇头。

    周呈知叹了口气:“人活一世,其实所谓的权势不过是过眼云烟,最终说不定都会成为心魔和负累,不如简简单单安安稳稳过完一辈子。”

    江凌头一回听他这样说,激动地有些说不出话来。如今他已年满十六,若是说他上一世这个年纪也是这种想法,想来是不可能在几年后就作恶成那样。

    她有点语无伦次地问他:“你真的这样想?”

    周呈知笑着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本身就厌恶纷争。若是日后能和你一起安安稳稳远离是非,最就好不过。你愿不愿意?”

    江凌因为了解他内心的想法,而兴奋地呼之欲出,哪里还在意这种细微末节。没有什么比知道他毫无狼子野心更值得让她高兴。

    于是江凌毫不犹豫地点头:“愿意。”

    周呈知愣了下,忽然握住她的肩膀,激动问:“凌儿,你真的愿意?”

    江凌肩膀被他抓得有些生疼,才稍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承诺。支支吾吾半响,又不知如何否认。

    周呈知继续问道:“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江凌脸上红了一红,嗔道:“婚姻大事,又不是你我说了算。”

    周呈知道:“我就问你愿不愿意?”

    “我愿不愿意也不是我说了算。”

    周呈知轻笑一声,松开手:“行了,我不逼问你。你说得对,反正你愿不愿意,也不是你说了算。”他坏笑地眨了下眼睛,“是我说了算。”

    江凌撇撇嘴:“你的婚事都是皇上做主,你能如何说了算?再说,我爹娘也不愿意我嫁入皇宫,你就别多想了。”

    周呈知道:“我十八岁后就会开府,你到时是嫁入我王府,又不是嫁入皇宫。”

    江凌道:“反正你别瞎想,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这样私下见面,本就有悖伦常,婚姻这种事更加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你娶谁我嫁谁,不如听天由命。”

    “谁要听天由命!”周呈知嗤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不过京城不比在扬州,人多眼杂,我不会让你难做。日后在宫里遇见,我也会恪守礼节。”

    江凌道:“那你今日还让车夫把我送在这里。”

    周呈知笑了一声:“车夫拿钱办事,并不知道你是来见我。”

    江凌道:“那总是不好。”

    周呈知似是思忖片刻,自顾道:“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阻止父皇直接指婚给你和太子。若那道指令当真下来,我怕是无力回天。”

    江凌道:“我爹娘也在想办法,本来打算是和皇后商量。但是看皇后的这个架势,只怕是打定了让我嫁给太子。”

    周呈知轻嗤一声:“皇后打的什么算盘,还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太子外戚势利只能算是一般,担心日后那把龙椅坐不稳,所以迫切想扶持自己亲戚上位。殊不知,大哥和我,一个是痴儿,一个对那个位子根本没有半点想法。她这么算计,不过是白费心思。”

    江凌看着他,迟疑片刻,问:“皇后真的这么有心计?”

    周呈知对上她的眼睛,笑了一声:“她是你姑母,我不好妄加品论。不过为母则强,女人为了自己的儿子做些有心计的事,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放在心上。”他稍稍顿了顿,“总之,皇后做其他的事,我管不着,但是你和太子的这个婚事,我一定不会让她得逞。”

    江凌问:“你有办法?”

    周呈知眉心微蹙:“你放心,会有办法的。”

    两人又聊了许久,方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这回见面,江凌对周呈知的认知,又多了一些。听他说若是太子猜忌他,他就上交兵权,她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于一个上世弄得天下生灵涂炭的暴君。

    不知为何,她竟然还有点感动呢。

    原来没有变恶的周呈知,会是这样一个好少年。她想,如果这辈子真的同这么一个人过一辈子,似乎也并不会太糟糕。

    对于他说的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居然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向往。

    回到江府,江夫人赵氏自然心急火燎地拉着江凌问情况,江凌一一作答,赵氏急得叹了几口恶气,当晚就找自己夫君商量对策,但一时半会也没想出个好对策。

    想不出好对策的赵氏,隔日就领着江凌去近郊的青云观烧香。

    烧完了香,投了香火钱,赵氏又让江凌抽签问卜,拿着签去求问观主若水道长。

    若水道长正是上一世江凌学医的师傅。

    隔世再见,她难免激动,但又不好表露,只能像个普通问签人一样,将签文递给她:“道长,劳烦您帮我解解这只签。”

    若是道长年过五十,鹤发童颜,神色淡然,她看到江凌后,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目光落在那签文上问:“善人问什么?”

    江凌道:“问姻缘。”

    若水道长又笑了笑,娓娓道来:“望梅榴花灼灼红,近看颜色也朦胧,虽然成就鸳鸯偶,不是愁中即梦中。”

    江凌不解:“什么意思?”

    若水道长道:“这是支中平签,姑娘的姻缘如何,目前还不能下定论。不过既然不能定论,便是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

    若水道长笑着点点头:“世间姻缘皆由天注定,但上天难免有写错命格的时候,于是这错误的命格,便要人们自己来改写。我看姑娘生得与众不同,怕不已经几世为人,如今是想改写命格。”

    江凌微惊,但若水道长一双慧眼洞悉一切,她早就见识过,也没有太过意外。思忖片刻,只问道:“那道长可否指明,我这命格是否能改写?”

    “竟然是事在人为,那必然有成有败。”她笑了笑,道,“不过姑娘也不用担心,不论成败,往往那改写的过程,反倒最让人欣喜。”

    江凌点点头,鞠了个躬:“多谢道长点拨。”

    见女儿从庵堂走出来,赵氏急忙问:“那签文怎样?”

    江凌笑了笑:“是支中平签,道长说事在人为。”

    赵氏道:“那我赶紧让你爹爹再想想办法,打消你姑母的念头。”

    江凌道:“娘亲,你也别给爹爹太多压力,虽是事在人为,有些事也顺其自然为好。”

    不知为何,比起爹爹去同皇后商讨,她更愿意相信周呈知有办法,即使他明明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赵氏却不以为然:“这事怎能顺其自然。”

    江凌笑了笑道:“对了,听闻这位若水道长医术高明,我想找机会拜她为师跟她习医。”

    赵氏点头:“女孩子学点医术也是好的,回去同你爹爹商量一下,若是他同意,我们就上门来拜师。不过若水道长在京城颇有名气,不知她是否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