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魔鬼的盛宴
无论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如果你发现里面掺了人身上的零件的话,几乎都会大倒胃口;当然,这不包括性喜人肉的食人魔;所以队员们在看见一截人的胳膊后,食欲随着真相而烟消云散,她们开始对这堆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面条展开调查。
贝儿梅尔首先用木棍捅了捅那只胳膊,以防它是活的,但显然,这是一条死的不能再死的东西,于是婆罗门戴好手套,准备将它拉出来,可使了很大劲,胳膊却纹丝不动,就在贝儿梅尔也戴好手套,想去帮个忙时,艾露尼却阻止了她们。
“都别动了,离那东西远点!”她有些怀疑的眯紧双眼,脚步急促的绕着那堆东西转了半圈,随后一道治疗术打了上去,淡黄色的光芒盈跃在面条之上,久久不散。
“怎么了?”婆罗门见艾露尼用垂怜之杖杵地,脸色比蜡还白,或许是因为臭味包的缘故,她胃里的东西早就吐干净了,可现在胃酸翻腾,强烈的胃部抽动让她头晕目眩。
“这是一堆...人的遗骸。”艾露尼说。
人很容易受到环境影响,在一个满世界都是美食的地方,人的观察力会因为满目琳琅而失去焦点,可一旦从诱惑中脱出,人的想法与视线会立刻透彻起来,眼前的那堆面条就是个开端,贝儿梅尔与婆罗门各自后退了一步,她们的目光从拉面上移开,转而扫视整体轮廓,这下真是越看越觉得惊悚,越想越感觉汗毛倒立。
这哪里是美味的面条,那分明是一个肚腹爆开者的遗骸!回想几天前爱丽丝所说的进食者丝毫不知节制的吃吃吃,最后爆开的故事,眼前的景象就是最好的证明;瞧,那堆黄澄澄的面条正是从破开的腹腔中流出来的,里面的配菜,鱼板则来自嘴巴的倾吐,因为大量浓汤的缘故,死者的大半张脸都淹没在下面。
要说战斗经验,队员们拥有丰富的阅历,她们不只一次见到人开膛破肚的场景,但难以想象的是,一个正常人究竟要吃下多少东西才会爆成这么大一团!贝儿梅尔盯着漆黑的腹腔看,她发现死者的胸腔居然也一并撑开了,那绝对是一股非常大的力量,要知道肋骨是为了保护内脏而存在的,可它们居然四散支开,这场景就像一个人吞下炸弹,爆炸在体内进行的一样!
“以后...会越来越多的。”爱丽丝不冷不热的来了这么一句。
越来越多?如果没记错,当初在欲望之丘,她也说过类似的话,这说明所谓的进食者会越来越频繁的出现。
“他们怎么样?攻击性强不强?自这之后还有什么威胁吗?有没有更加厉害的敌人,像腐化者国王那样的东西?下一层门在什么样的地方?”婆罗门深吸一口气,双目紧盯爱丽丝,她要从这小娘们的脸上找出答案,她绝不允许安娜·瓦德温特的悲剧再次上演。
“五条河流的交汇处...有一座小岛,下层的门就在那。”爱丽丝的脸色一如往常的冷漠,她淡白色的双眸毫无光彩,精致却不会笑的小嘴接着说:“因为进食者们会炸开...所以没有存活下来的强大个体...只要不挡着它们吃...进食者一般不会主动攻击。”
听到这些,队员们感觉心安了不少,这具炸开的尸首不仅仅带来了警告,更让突击队找回了使命感,之前她们一直沉浸在不能随便吃东西抱怨中,而现在,她们真正意识到这种想法是巴利重重迷宫中的一环,享用美食和不能染指都是暴食之森杀掉入侵者的一种手段。
知道了目的地的突击小组快速行进,因为接近中心地带,森林少了,路也比以前更加好走,在开阔的视野中,队员们发现更多进食者的踪迹,到目前为止,她们已经找到了八具炸开的尸首,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些从尸体中流出来的东西看起来要比自然生长的食物美味得多。
“如果是这样就说得通了!”婆罗门兴奋的嚷着:“这些死人身上的东西一定比树上长出来的东西更香更好吃!这是千真万确的。”
“你怎么知道?莫非你吃了...”贝儿梅尔大惊。
“滚!我还想多活两年呢,关键是味道;我特地做了实验,从树木和尸体旁边分别拿到了两种气体样本,结果显示,尸体散发出来的气体更能促进人的食欲。”婆罗门拿着两个试管,一个底部沉积着少量的颗粒物,另一个要多得多。
“这说明了什么?”艾露尼的脸色仍然没有恢复。
“和之前的几个迷宫一样,这块该死的地方也有自我循环机制!那些做梦的信徒在这里胡吃海塞,将自己撑得像个皮球一样,最后‘嘭’的一声炸开!化为更出色的美食,说实话,这些爆掉的家伙已经不算是人了,它们成了森林的一部分,一个由人的欲望所化成的更高级美食!而它会吸引更多的馋鬼...如此一来,暴食之森的循环系统就完成了!”婆罗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法师塔,她大张着双臂狂笑道。
听起来可不怎么样......贝儿梅尔抖动着耳朵,就在此时,风中的一丝异常波动引起了她的注意,弩箭手立刻右手握拳,其他队员下意识的伏低身子,紧张的看向贝儿梅尔所指的方向,那里是一片低矮的灌木林,异常声音就是从那发出来的。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暴食之森的唯一活物,也知道进食者是种只会吃吃吃的生物,但初次与它们接触仍然是难以预料的景象。
在灌木丛后面,队员们发现了一个正在狼吞虎咽的进食者,以及另一个刚刚炸开的家伙;那位正在大快朵颐的进食者应该是刚到这里没多久的人,他的身体还没到大腹便便的程度,但此人已经完全被本能控制,他正不顾一切的将那名刚刚炸开的家伙塞进肚子里——滑溜的海蜇丝,清凉的夏日刨冰和淡紫色的蓝莓汁从破开的腹部汩汩而出。
受到美味的吸引,树林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远处又走过来几个肥胖的人,它们扑在刚刚炸开的肚皮上吃着,舔着,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个因为吃了太多东西,导致腹腔炸裂的人还活着,它空洞的脑袋里并不知道什么是疼痛,唯一支撑它的食欲让其强撑着挺起脖子,共同吮吸从自己肚子里流出来的美味......
伴随着如同猪猡进食一样的声音,肚腹炸裂的家伙慢慢魂归西天,又或者说美梦结束,它留下的遗体继续供几位饥渴的进食者舔食,在一旁观察的队员们早已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食欲,这就是暴食之森最普通也是最重要的循环过程,如果上升到哲理范畴,是人臣服于最基本欲望的忠实体现。
“如果换成是欢愉者,在这么近的距离肯定已经冲过来了。”婆罗门说。
看来正如爱丽丝所言,进食者们的进攻性几乎等于零,前提是你别变成它们眼中的美味就成。无法继续忍受这群‘低等生物’贪婪的吃相,队员们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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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河依旧平静的流淌着,然而它即将迎来旅程的终点,在多日的陪伴下,队员们和它一起见证了五条大河汇流的壮观景象——它们分别是白浊的牛奶河,浓深的巧克力河,香甜的蜂蜜水河,七色的果汁河以及清亮的啤酒河,这样的五条大河卷在一起形成一个大大的湖泊,水的颜色深浅不一,却出奇的致幻,河水散发出的香气吸引了大批的进食者,这群饥渴的家伙围在湖旁汲水,因为数量太多,不断有人被挤下水去。
“卧槽!这么多死胖子。”贝儿梅尔忍不住爆起了粗口。
“确实难以想象,如此多的进食者不断死去,又有新生代赶来填补空缺,湖旁边的进化程度究竟到达了什么样的地步......”婆罗门被自己的推算吓坏了。
“它们太密集了,我们根本进不去!”艾露尼大声喊道,没办法,湖水旁乌七八糟的进食声早太大了。
“这简单,看我的!”贝儿梅尔抄起弩弓,一箭射爆了人群中最肥的胖子,伴随着闷响声,一股股冒着热气的食物四散飞去,进食者被这突如其来的美味气息所吸引,炸裂的尸块周围挤满了贪吃的家伙。
“如果你是射手的话,就总也忍不住打气球的冲动。”贝儿梅尔瞄准一个大胖子,又是一箭,和之前一样,狂热的贪食鬼们不顾一切的挤进人群,本来满满当当的河间地空出一道缺口。
“聪明!”艾露尼提起裙角,快步走向河边。
“我放船下来,你们警戒!”婆罗门抚摸着空间手镯,一截粗糙的独木舟正在被传送出来,那是她们花了几天时间弄出来的,由贝儿梅尔设计,为了强调稳定性,此物通体由巨大的树木构成,船的外表黝黑粗粝,质地十分沉重,想要几个姑娘家拖到河边根本是痴人说梦,所幸她们身上的空间装备足够大。
“别浪费时间,那边的混蛋们好像已经快吃完了。”贝儿梅尔端起弩弓又射了一箭,不过这次运气不好,箭矢扎在了一个人的粗腿上,由于没有四散的美食,进食者们慢慢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一脸呆滞,肥肉横生的胖子迈着蹒跚的步伐向空地走来,爱丽丝将拴着馋鬼天使的绳子交给艾露尼,然后反手拎着十字巨锤冲向最近的一个胖子,在贝儿梅尔惊恐的目光中,巨锤稳稳地敲在进食者的屁股上,和之前的任何暴力夯砸都不同,爱丽丝使用了巧劲,这一锤愣是将两百多斤重的大胖子轮上了天!
噗叽——肉与浆液的炸裂又一次带动了周围进食者们的兴致,它们纷纷转回身体,向着有香味的地方挤去,看到危险解除,本想松口气的贝儿梅尔突然听到艾露尼的惨叫声!
是爱斯多娅,这受到食欲的驱使的小坏蛋,为了能吃口湖水边生长的美味食物,竟然咬碎了嘴里的口球,双目充血的她如同野兽一样咬在艾露尼的肩膀上,必须强调一点,倒不是她把艾露尼当成了早点,而是仅仅迫使其松手,看来进食者们的欢宴里还要加上这个疯狂的小东西。
“快来帮我,我要抓不住她了!”艾露尼猛地扳开爱斯多娅的脑袋,后者竟然借力往河里冲,这水不知道有多深,万一被她跳进去了,捞人都不知道往哪捞!
“天杀的小混蛋!”贝儿梅尔大步冲来,抬起巴掌就要往爱斯多娅脑袋上打,后者在大小姐的淫威下成长,早已熟悉了她的套路,只见贝儿梅尔的巴掌还没落下,她已经张嘴咬住了大小姐的手掌。
贝儿梅尔觉得手快被咬断了,于是一狠劲,用海神弩敲在小东西的脑袋上,只一下,爱斯多娅的脸就成了血葫芦,不知是不是太过用力,她的小脑袋瓜竟然滋滋的喷着血柱!这一幕太过骇人,艾露尼怕贝儿梅尔敲死了她,遂不顾肩膀上的疼痛,一道接一道的治疗术打过去。
“还好...没有生命危险,只要多吃点补血的东西,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好。”艾露尼放下心来,旁边的贝儿梅尔一听小东西没事,脸上的担忧立刻变为怒容,她不断叫嚣着天杀的小混蛋不需要那么多血,没劲了正好能让她少折腾云云。
二十分钟,在队员们的努力下,粗粝的独木舟终于下水,大家登上船朝湖中央的小岛划去,一面回望仍然围在湖旁边的进食者们,它们是一群睡梦当中的人,这些人在现实生活中或许是腰缠万贯的富商,或许是饥寒交迫的乞丐,他们有着不一样的人生和习惯,但是在巴利的领域中,这群人用自己的化身来交换享受,而巴利让这群人玩得尽兴,玩到死,反正没人在乎梦境,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贪婪魔王是最慷慨的放贷者。
“你不觉得巴利很慷慨吗?谁会在乎梦里都做什么呢?”婆罗门突然说道。
“你觉得慷慨?”贝儿梅尔的手上还有还有一排新鲜的牙印,她抬起弩弓射爆一个胖子,飞溅而出的食物马上喷了周围人一脸,这些美味让其他进食者发狂,它们合力将四五个倒霉蛋按倒并撕碎了它们,贝儿梅尔放下弩弓说:“对于这些没有思想的人来说或许是梦境,但对于我来说,我正在经历这辈子最真实,也是最漫长的噩梦。”
岛上的景色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梦幻,它实在太平凡了,一草一木和外边的没有任何区别,一扇朴实无华,没有丝毫装点的巨大门扉立在中心,这就是下一层的通道。
“我们已经闯过四道关了,向导大人,下面都有些什么?”婆罗门有些开心的问。
“下边什么也没有。”爱丽丝回答。
“额...我的意思是说...下面有什么危险。”
“下面没有任何危险,却能让你一命呜呼。”爱丽丝这么说着,竟然打开铺盖,好一副准备睡觉的姿态。
“你别逗我,说真的。”婆罗门不再高兴了,这坏心眼的向导总是说话说一半。
“下层叫...慵惰之原,是困倦,疲乏的地狱,凡是在那睡觉的人...都会长眠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