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第十三次救援
一个人占据了你所有亲人的心,拥有强大的财力和社会关系,还抓着你的把柄,而你却一无所有,想要逃脱他的控**,除去杀了他还有什么办法呢?
客户在黑暗里坐了半宿,直到天快亮了才活动活动身子,把地上摔得黑屏的手机捡了起来。(..)按了一下居然还能亮,苍白的背光从下方打在他脸上,那张照片和摔下去之前一样难看地铺满了手机屏,他的手却不再抖,指尖划了几下,用力按下了删除键。
他把手机扔在桌面上,借着微亮的屏幕光看着邵晏二人,哑声问道:“你们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这么大的事,他果然还是做不到像那两位未来高科技生命体那么淡定。
邵道长从救生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了丢给他,把包厢桌子上的纸巾拿过来搁在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说吧。”
手机屏的光暗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陆诏一个人的声音,另两人连呼吸和心跳的声音都没有。他握着矿泉水瓶抵着额头,身子蜷缩在椅子里,对着仿佛只有他一个人的黑暗空间回忆自己的人生。
“我本来姓杨,你们不是有我原来的档案吗?养大我的杨家爸妈就是普通的小商人,在小区里开一家小超市,他们对我一直挺好的,从小就给我报了各种兴趣班,我画画的底子也是那时打下来的。
“我特别喜欢画画,高中时上的就是美院附中,高考的志向也是考美院。可是上高三时我出了场车祸,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整个世界就都变了。我爸妈在医院吵得天翻地覆的,差点离婚——因为我的血型跟他们俩合不上,我爸以为我妈**了。我妈当然不承认,然后他们就都跟我验了dna,才发现当初是抱错孩子了。
“然后他们肯定想找自己亲生的孩子,就去找当初生孩子的医院追查这件事。我这条腿因为当时手术没做好,后续也没怎么调理,腿虽然接上了却不如以前那样灵活,慢慢的还开始萎缩……腿坏了之后我的身体也不如原来好了,或许是吃药太多,抵抗力反而越来越差,稍微受凉就会生场病,学习也越来越跟不上。
“爸妈倒还给我钱让我上学,可是我当时的成绩要上美院的话肯定要找老师来补习,我也没那个脸……”他自嘲地苦笑了一声:“后来我勉强考了个二本,以为自己就这么混到大学毕业,随便找个游戏工作室当美工就行了。结果……大学还没毕业,我刚找了个工作室实习时,我爸妈真的找着了亲生的孩子,然后我亲生父母也来见我了。”
“陆家是那种我从没接触过的……连想都没想过的豪门,我一直以为哪怕我有亲生父母也就跟我现在的爸妈差不多呢,结果一来就给我放大招。说实话刚跟他们相认时,我往人家眼前一站就跟站在教导主任面前一样,腿都软,看着人家陆家的少爷就觉着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个陆竞,就是跟我抱错的那孩子,一脸精英范儿地跟我和爸妈打招呼,我爸妈可喜欢他了。陆家父母也喜欢他,看他时那眼神才是亲生的样子,他们对我可能就是血缘上不能不认,再加上有点可怜吧……
“所以他们认了我之后也舍不得把陆竞还回去,还说他是他们家一直培养来继承门户的,他们不舍得让他失去好的生活条件,回到这种小市民的生活里。当时他在陆家公司里已经当上部门经理了,我……杨家的爸妈也舍不得阻碍了他的前程,后来就同意了让他继续住在陆家,就当是陆家的养子,我也进了陆家……差不多就那么养着吧。”
邵道长一直默默听着他的故事,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陆竞本来面目如此奸邪龌龊,你怎么不与你父母说清?你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亲子,他们怎么能容那个陆竞这样对你?”
黑暗里看不到对方的脸,对方也看不见他是什么神情,这样的黑暗让陆诏感到安全。他的脸皱成狰狞的形状,眼眶闪动着自己看不到的光,压抑地说:“我比不上陆竞。父母对儿**的爱也不是天生就有的,养成身边的感情才深,何况我处处也比不上他。原先我也曾想过要告他的状,可是只要一开口提到他,错的就是我……拿我跟他比,他永远是不会犯错的那个,无论在哪对父母眼里。”
“后来他给我拍了这种照片,我……我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就害怕,我说不出口,说了也没人会信的……”只有这两个未来来的客服是可信的,只有他们会保护他,不会因为陆竞比他好就偏向陆竞。
他把饮料瓶捏得嘎嘎作响,屏住呼吸,不想让邵宗严听到他呼吸声中夹杂的细碎呜咽。
“我也想让父母喜欢我,至少是……哪怕不像平常人家那样亲密,就稍微信任我一点呢?我也不想****,我就想让我父母知道他不是好人,不要再让他在我家里,在我面前晃了……”
矿泉水瓶身在他手里攥成了扁片,咯吱咯吱响得让人牙酸。邵宗严从他手上抢出来了薄得能剌手的塑料瓶,坐在黑暗最浓重的角落里说道:“那你就回家吧,那是你的家,怎么也不该你被个鸠占雀巢的小子弄得不敢回去。”
陆诏不吭声,他就笑了笑,温柔地说:“我送你回去,我当年还帮一位贵妃娘娘固过**呢,”虽然当时皇上瘫了,贵妃实际上受的是皇后的**,不过那也是他帮着固出来的:“讨好长辈嘛,无非就是先从吃穿着手,平常给他们********身子,调**点补药,再多说点他们爱听的——你身子又好了,还有什么不如人的地方?”
他直起身子,拿出一瓶新的矿泉水倒进凉茶瓶子里,晏寒江很自觉地跳了进去,化作一尾小白鱼悠哉悠哉地游着。他左手抓着瓶把手,右手一伸就把陆诏捞起来扛到肩上,让他也体会到了其他客户尝过的天旋地转感觉。
“呃——”陆诏还没反应过来就给他扛在了肩上,大步流星地朝楼下走去。豪放的姿势和过人的力量瞬间惊倒了前台和一大片没在团战的玩家,在没看到邵宗严那张一看就不可能靠暴力强迫**性的脸时差点有人想报警。但真正看到他之后,大厅里危险的气氛瞬间就解除了,客服甚至开玩笑地提醒他们周围哪儿有联锁酒店。
直到两人离开许久,她才想起来昨晚进包厢的是一个人,出来成了俩,所以说……她少收了一个人的包夜费!
网吧服务员在背后纠结的时候,邵宗严已扛着陆诏上了出租车,报出地址直奔陆家。陆诏还没做好回家的准备,尤其是想到昨天陆竞不知又跟父母说了他什么坏话,回家之后不只要面对陆竞的逼迫,还有父母的怀疑得不理解,他的胃就像被人翻过来了一样,难受得几乎想吐。
出租车司机一眼就看见他的神情,在前头紧张地说:“要吐下车吐,我这车座套儿都是新换的!”
他捂紧了嘴说:“没,我不是晕车,我就是想到要回家有点紧张而已。”
邵道长温声道:“不用紧张,待会儿进了门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他们要打你也有我护着呢,我不会让任何人碰你一根手指头。我便不信,你出院回家这么好的事他们还能不高兴?”
可我昨天一晚上没接电话……陆诏愁眉苦脸地倚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风景闪过,陆家大宅外面那条路展现在眼前。再往前走就是私家住宅了,出租车被卡在了大院外,有保镖过来询问,邵宗严先从一侧下车,拉开车门,把陆诏从车里抱了下来。
“我能走……”陆诏小小地挣扎了一下,邵宗严却轻轻摇头,用神识传音安抚他:“你昨天还躺着呢,现在就能自己走,这个疗效不太科学,容易惹人怀疑,所以最好再装两天。从现在起我就是你请来的中医……传统文化大师,以后你就叫我邵大师,跟你父母也这么介绍,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得把我留下。”
陆诏很想说自己这身条儿一看就不科学,可保镖和佣人已经大呼小叫地上来问他昨晚出了什么事,他也没空吐槽了。许多人上来抓他,想把他抢走,可邵宗严就那么稳稳当当地抱着他站在路中央,把心爱的白光草鱼搁在他怀里,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下毫无动摇地前行,用双臂给他筑起了一个小小的、安全的角落。
陆诏自己仿佛也生出了几分勇气,抱着瓶子摇了摇头,按邵宗严教他的反问道:“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们说什么失踪绑架?我不知道,我昨天只不过出去吃了个晚饭,之后医院那边的路被警察封了,太乱,我懒得回去,就跟邵大师在外面待了一宿。”
陆家的管家匆匆赶到门口,看到陆诏躺在邵宗严怀里,吓得重重喘了一声,严厉地喝斥保镖:“怎么不拿轮椅来,不然也该把二少爷接过来,怎么能让客人抱着他进门!二少爷,这位——”他上下打量了邵宗严一番,眉头皱得活像能夹苍蝇,不满地说:“您夜不归宿也不跟老爷夫人说一声,居然还跟男人搂搂抱抱地回来,大少爷昨晚找了您一晚上,到天亮还没睡,您不该先去跟他交待一声吗?”
陆诏身子微颤,瓶子里的水都跟着荡起一层小小的浪花,亏得邵道长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才唤回了他的神智,及时咽回了那句习惯性的道歉。
他本来就没错,为什么每次都是他道歉呢?
他咬了咬牙,冷漠地转过身子说:“我父母起来了吗?这位是传统中医大师邵大师,我昨天聘请他当我的特护,以后他就跟我住在陆家了,徐伯,麻烦你给他准备一个房间——算了,不准备也行,他跟我睡一间房。”
“那怎么行——”徐管家腿比邵宗严短得多,根本赶不上他们,这一喊散了气,就更追不动了。
邵道长大腿迈开,速度无人可追,几步就走到了小楼门外,朝着房间里脸色难看的陆家父母笑了笑。笑容温柔又矜持,那两人原本紧绷的脸色都忍不住放松了点儿,点点头算作回礼,请他放下自己的儿子。
陆诏看了邵宗严一眼,重新跟父母强调了一遍:“我要这位邵大师做我的特护,前几天住院时那个特护根本不负责,我想上厕所都找不到人,他还把我的手机藏起来,不许我跟家里,要不是邵大师,我就是死在医院里也没人知道。”
“胡说什么!”陆父怒道:“那是你大哥特地给你找来的特护,你自己随便在外面找的人有资质****吗?你昨晚到哪儿去了,夜不归宿,跟两个男人出去……我和你母亲、大哥都以为你被绑票了,担心了你一宿,知道吗?”
陆母也着急地说:“就是,你说许特护不好,还是他和刘律师第一个发现你失踪,通知了阿竞!要没有他,你在外面跟男人来往,胡闹出了事我们都不知道!是他坚决主张警方立刻调查你失踪的事,他多关心你……你昨晚到底去哪了,跟这个什么大师走的吗?为什么警方调不到你的录相,你们真跳窗户了?”
陆诏苦笑了一声:“父亲,母亲,我什么时候失踪过?我只是想请刘律师他们告诉你们一声,我想换一位新特护,可他们收起我的手机不让我跟你们,我也是没办法,只好让邵大师请他们出去了。后来因为邵大师给我做了传统中医治疗,我能起身了,就带他们出去吃个饭,本来一个小时就能回去的,可是我们要回去时警方突然就封了医院,还有人在街上到处找人,我只是害怕出了事,不敢走那条街而已,这也有错吗?”
陆父陆母沉默了一会儿,脸色稍微平和了一些,想了想又质问道:“那你怎么不通知家里一声?你知道我们为你担心了多久吗?知道你大哥……”
“父亲!”陆诏打断了他的话:“我本来打算通知你们的,可是特护把我的手机收走了,我不知道怎么你们。何况我也没想到我连自己出门吃顿饭的权力都没有。到底是谁告诉你们我被绑架的?我当时明确告诉了刘律师我不要那个特护了,邵大师和他男朋友就是我的新特护,邵大师也把他们送出门了,怎么他们转头就说我被绑架了?要没有他们这一闹,我早就该回医院睡觉了,何必在外面待这一宿?”
“你这孩子,阿竞还能害你吗?他处处都为你着想……”
“可他为我着想的结果是我在医院里插着管子躺着,离开他送来的特护后,我的病立刻就减轻了,在外面熬了**回来还能站在这里听你们教训。”陆诏忧悒地笑了笑,目光转到邵宗严身上身上时才重新露出光彩,神色中充满感激。陆家夫妇也终于想起儿子是个重病患,按这些日子养子和医生们所描述的状况,根本不可能起身,更离不了那位专业特护的看护。
可现在他竟毫无病状地站在他们面前,到底是这位邵大师太神异,还是陆诏之前的严重哮喘根本就跟那个特护有什么关系?那么……陆诏回了陆家之后就病症不断,出去和外人呆了**回来反而好了,又会是哪儿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