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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赖二家的落座,余下的婆子紧跟着坐下。晓明指挥小丫头们端茶送水,片刻之后,众人围着烤火,只听贝贝嫂道:“您是赖嬷嬷家的么?”

    赖二家的笑道:“如今婆婆已不大入府,你还真是耳目通灵。”

    “哪里是我耳目通灵。婆婆是府里都敬重的忍住,就是只从府里过的,也定能听到嬷嬷的名声。况且我家人老人还同嬷嬷有过一桩缘分。”贝贝嫂只顾奉承,不等赖二家的应下,又说:“我娘原是起居注馆李大人家的丫鬟。那日随李家夫人去打蘸,竟如此不巧,府上也在打蘸。李家夫人就只让我娘进去送礼物三牲。观里四面森严,我娘通禀多时不见回报,幸好遇上嬷嬷,才得以通行。我娘事后提起,只说了一句……”

    “一句什么?”

    “这王母娘娘身边的仙女也不过如此哟。”贝贝嫂说完,赖二家的笑颜逐开:“这倒真是一桩缘分。”

    “可不就巧了。”贝贝嫂笑着端茶,手一个不稳,茶盏打在衣襟上。小丫头们匆忙收拾,按照晓明几日前定下的规矩,引贝贝嫂去耳房换衣服,一丝不错。

    那头晓明因赖二家的还在外头等,凡是复杂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不多时,李纨衣裙已经打扮换过。此时,晓明正在帮她绾发,小丫头们侍立左右。

    李纨闲着无事,端看起贾敏送的衣服,突然发了呓语:“幸还是不幸?”晓明把簪子插牢,笑问:“什么信不信?

    李纨一个转头,晓明手上的头全乱了套。

    “姑母赏你的绢花是什么样的?”李纨兴致勃勃地问道。晓明扳正李纨的身子,敛下目光,话没出口,唇边勾出七分笑:“指头大小,这一小朵别在辫子上正好。”话还没说完,李纨忙央晓明去取绢花,晓明只得取来。

    李纨捧着绢花打量,完了叹道:“比我的还好些。”她把绢花往头上比,实在喜欢得紧了,只闭眼伸手,将绢花托回晓明眼前。

    晓明扑哧一笑,收好绢花,回来继续摆弄李纨的髻子。

    李纨想起其中关窍,忽然问到:“姑姑为什么问早间起迟了?”

    她下次也一定要讨得一朵。

    晓明细细绾紧髻子,分神道:“不过是扎松而来头发。若是问起素净的事也好有名头应答。”

    “这身后事叫我如何想得到。”李纨恨恨嘀咕。

    说罢,晓明簪上最后的装饰,转身收拾被淋湿的氅衣,吩咐小丫头们送去洗净。然后,晓明扶李纨去见过赖二家的,谢了贾母送来的吃食。晓明又折回屋子里去,李纨则是跟小丫头们去瞧香芒。

    紫杉也在一处,分了香芒糕点往回走,正好遇上了珍珠。

    珍珠垂脸,半福下身子,紫杉扶住了她。

    “可是回院里?”紫杉牵起珍珠的手,让小丫头们先送东西回去。

    “是。”

    “面色怎么如此苍白。”紫杉握住珍珠的手,见着珍珠微红的眼睛,笑道:“哪个敢惹珍珠姑娘……”往珍珠回来的方向望去,紫杉住口,不久之后叹道:“可别放在心上,不过是代人受过,那错何尝在你?”

    珍珠敛悲道:“姐姐何必劝我,我这贱人贱命,放在心上又值什么?”

    紫杉引珍珠往避风的亭子里走,一路上湿滑,多亏两人相互扶持,才没有跌倒。入了亭子,紫杉合上门窗:“你何苦这样轻贱自己。往时老太太青眼于你,命你照顾大爷,你再没有更尽心尽力的。如今这么点小事何苦放在心上,日后妹妹有的是好前程。”说到这儿,紫杉不由轻叹。

    珍珠垂眸不语,低泣道:“姐姐何苦劝我?”

    两人相对无言,珍珠去开窗。风卷过窗子,紫杉只觉得寒气四溢。

    “风凉得很。”紫杉推上窗子,又苦坐了一会,临走前道:“你就听我一句劝吧。奶奶大爷日后怎么也不会亏待了你,为这小事伤心着实没有意义。只是问礼……”紫杉摇摇头,“这孩子太懦了。你就怜她,也姑且受夫人这一遭责难。“

    紫杉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走了。

    珍珠呆坐半刻,也拿着王夫人让她补的东西回去了。刚入耳房,珍珠瞧见两叠子精致的点心,问从门边跑过的小丫头:“这是谁送来的。小丫头回了赖二家的来过和大奶奶分香芒的事情。

    珍珠便放了那丫头,往里间躲,只见问礼独坐在桌边,边上一个小炉子,上面坐着一壶水。

    忽然,茶水滚开了,问礼倾身去查看,跟珍珠撞在一道了。

    “姐姐做什么?”珍珠笑问,眼稍泛红。

    问礼去拨那小炉,炉上的雾气一缩一散,滚水声越发热烈。问礼提着壶放到边上,往回缩手。

    珍珠捉住问礼的手,自话自说:“原来是和我一样。”她蹙眉,转目,不由酸鼻头:“姐姐忍什么?”

    问礼手上生疼,忍不住挣扎。

    珍珠拿来药膏,细细给问礼涂了,她笑问:“那三个呢?”

    问礼怔怔地望向门口,半晌,问诗风风火火窜进屋里:“问礼姐姐快随我来,奶奶在分香芒哩。”

    门帘子来不及落下,一片寒气飘落在问礼的鬓间,手上药膏的凉渗入灼热,她的冷暖谁知?

    问诗缩缩嘴,朝珍珠问:“珍珠姑娘也一起去呀。”说罢,挟着问礼往外走。问礼吃痛,问诗忙撒手,乍一看,是一片结壳的肉红。

    “你怎么不说呀。”问诗埋怨完收嘴,细心碰了那片伤口,问礼抽回手里,坐进暗些的地方。泪珠儿挂落下来。

    问诗犹豫了半晌,打抱不平道:“方才是她让你拿水的?”

    问礼再流一滴泪,低泣一声:“是我自个拿的。”

    “那几个小的呢?全死了不成。”问诗撇撇嘴,从怀里掏出药膏,“你也是不小心。”想起近几日发生的那些事,问诗愤愤道:“该全赖她。死缠烂打的,便是奶奶有错,哪里由得我们来说。让你说了,纵使知道了里面有她的分子,夫人喜欢她,奶奶也对她好,她哪里会有错。况且这么些年,只有她近得了大爷,她同大爷的情分是千个万个咱么也比不上的。”说完,问诗笑道:“我瞧着她从太太那儿回来,神情很不好,啧啧。”

    问礼泪流满面,问诗泄气,也不要香芒了。两人回房休整,与往常无异了才赶回李纨身边伺候。

    李纨却一早去王夫人屋里。

    今日不但立规矩夹菜一样不少,王夫人也难伺候了许多,李纨服侍完了,也不坐下闲话,和晓明两人回屋里吃饭去了。

    王夫人见李纨离开,窝了一阵就倦了。

    “不过是件小事,我可是做的太过了。”王夫人问紫杉,紫杉摇摇头,道:“奶奶说夫人教训的是。只是……”

    王夫人皱起眉头。

    “今日晚膳是早给奶奶瞧过的,珍珠同我说,晚膳上还有鲜货。”紫杉扶王夫人上炕,王夫人叹了一声:“这孩子。”

    忽然,王夫人又问:“你瞧着珍珠如何?”

    “老太太赞她是贤惠人,总不会错。”

    “只怕我想多了。”王夫人舒展了眉头,“你在外行走,多瞧些看些。我总希望珠儿房里平稳,他好静心读书。”又亲手写了忌口胆子,让紫杉去找珍珠,让珍珠单子交给李纨,以备日后。

    紫杉又说起贾母送糕点的事情来,斗胆猜到:“我瞧着姑太太是要长住。”

    “哪儿来的消息?“王夫人笑道,“凑趣住个五六日是回娘家,若是长住,老太太也不许。况且她婆母带着她大嫂回乡,是留她看家的,若是长住,可不就露了馅了。”

    紫杉静静地听王夫人说完,外间通禀贾政回来了。

    王夫人叫紫杉给贾政宽衣,窝在炕上瞧,笑问:“老爷今日怎么不回来吃饭,灶上做了笋汤。”

    “上峰请客,小酌几杯。”贾政笑道,紫杉送上醒酒的枣茶。贾政喝了一口,去瞧身边丫鬟的形容,回身道:“可知今日我遇上谁了?”

    “谁?”

    “子腾。你明日送些银两与他吧。子胜是越发不像话,子腾一家五口,只分得了一个三进的小院落。”

    “说来,我们尚有老爷子帮衬,可子腾呢,如今只授了守备的缺,日子不好过。”

    王夫人应下,吩咐底下人准备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