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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面圣(后半章)

      一路行来,翠翘在我的示意下向小黄门套了不少的话。

    这小黄门名唤周进,原是值守内廷的洒扫太监,后来蒙了上头领事太监的青眼被调到景德殿领了个殿上太监的职事,若不是今日圣上龙体微恙歇在了朝露殿,便是翠翘给再多银钱他也是不敢丢下本职来帮我们引路的。

    穿过御花园时,周进指着前方即便隔着两道耸立的宫墙也依旧可以看见高台之上闪耀着陆离光彩的华美宫殿道:“那便是华姝帝姬所在的瑶华宫了。”

    瑶华宫虽近似眼前,但宫中殿阁林立宫门繁多,我们仍是行了小半柱香的路程才到。

    周进躬了躬身道:“奴才就送夫人到这儿了,差事可再耽误不得了。”

    待周进告退后,我正犹豫着该怎么进去,便有一个手挽花篮的小宫娥从宫门中走出,看见我们就好奇问道:“咦,你们是哪个宫的,怎的在此徘徊?”

    我举了玉牌到她眼前,笑道:“我是凌云将军的夫人叶香雪,今日进宫求见帝姬,还望通报一声。”

    小宫娥“啊”一声,惊讶道:“你就是那个把灼罗郡主比下去的丞相女儿呀!”说完立时住了嘴左右瞧了瞧,见到四周无人后才又捂嘴笑道:“我还以为相貌定能越了郡主去呢。”

    翠翘两眼一瞪就要开口,还好被我及时拦了下来。

    小宫娥抿唇一笑:“你们且等着,我请水玉姐姐通报去。”

    不多时那小宫娥就出来了,身边多了一位眉目清秀的女官。小宫娥指着我道:“水玉姐姐,就是她了。”

    水玉拍下小宫娥的手,轻斥道:“铃兰,不得无礼。”转而向我作礼道:“水玉见过夫人,铃兰乃新进宫女,尚不熟宫规,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我摇头浅笑:“无事。”

    水玉将身一侧,请道:“奴婢已通报帝姬,夫人请随我来。”

    甫一踏入瑶华宫,便见两边花圃中姹紫嫣红开遍,好一副春色满园不辨寒暑的景致,仅从此处便可窥见圣上对这位帝姬的宠爱之情了。

    伴随一路花香,水玉将我们引到一处殿门外,道:“帝姬正在殿中小憩,奴婢等就在殿外等候夫人了。”

    我点点头,叮嘱了翠翘几句,便往殿内走去。殿内薄纱轻扬,熏香袅袅,唯独不见一个人影,正纳闷时,忽瞥见一片轻纱后倚坐着一个曼妙人影,便上前行礼道:“命妇请帝姬安好,今日冒昧求见,还望帝姬莫要怪罪。”

    人影微动,汩汩的酒水声传来,一个妩媚轻柔的声音响起:“你便是苏墨看中的女子?本宫今日倒要好好瞧瞧。”话音刚落,轻纱便被拂开。

    一张矮几,一套酒具,一个女子。

    眼前好似华光流转,脑中自然浮起周进在路上所吟的那首据闻是当今圣上初见帝姬华姝时脱口作出的诗曲。

    云鬓飘摇,绡袂当风,摧冰肌玉骨;

    山眉水眼,仙姿玉色,比天宫神女;

    懒怠回眸相视笑,忽如春风度关来;

    幸得倾城好颜色,一筑瑶阙醉生死。

    瑶华瑶华,原来赞的不是这所宫殿,而是眼前这位瑶池仙子。原以为灼罗是昭国第一貌美之女子,却原来帝姬华姝方乃人间真绝色。

    华姝轻笑了笑:“难道苏墨看中的便是你这傻模样?”

    我立时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我这傻模样帝姬一定是见惯了的,怎可只嘲笑我一人呢?”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华姝起身向我走来:“你这么样倒不似灼罗口中的性子,能让苏墨拒了本宫的提议拒娶灼罗,想你必有过人之处。说吧,今日找本宫何事?”

    原以为此番求见必要费一番周折,却没想到华姝轻易便肯相见。再见她如此开门见山的方式,料她并没有因为苏墨的拒婚而着恼,我便也直说道:“我父亲因为提了江北灾情的事而被圣上盛怒之下关入诏狱,如今江北灾情急如水火,命妇此番前来乃是恳请帝姬向圣上进言,一是尽快开拨赈灾物资解救江北百姓于危难之中,二是望圣上看在我父亲一片忠心为民的份上平息怒火。”

    华姝轻咦一声:“这些朝堂上的事你找本宫何用,圣上最忌后宫干政,若本宫开口可能会适得其反。”

    我轻吁一口气,作了一个躬身大礼道:“听闻帝姬本籍江北上元郡,难道听说家乡蒙难也丝毫不为所动吗?”

    我甫一说完,空气中陡然压抑起来,原本寂静的大殿此时更为沉静。我一直躬身不起,直到华姝静默良久。她似是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轻轻道:“你可知宫中有三件绝口不能提的禁忌事……这其中一件便是本宫的出身,本宫不想问你从何处听来,只提醒你方才那句话若教圣上听去,便是苏墨也救不了你。”

    华姝的话不是威胁也不是危言耸听,冷秋早已告诉我那句话一出口就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我不是不怕,我乃二次为人,我比任何人都更加留恋生命,可是每每想起叶相的慈眉善目,我便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就当是还叶家的一份恩情吧。

    我将身子又往下倾了倾:“饮水要思源,做人不忘本,父母恩情大于天,即便今次出不了这宫门,命妇也是非来不可,非说不可。”

    华姝轻笑:“好一个做人不忘本,你这是把本宫说成了忘恩负义之徒呢。”

    我道了声不敢,华姝虚手一抬将我扶起,向我道:“你之前所说的话不可再传,即便是对我也不能再说第二遍,否则我定不会轻饶你,至于你所求之事……”。

    华姝的话还未说完,殿门口便响起了响亮的唱诺声:“圣上驾到!”

    唱诺声完毕,我霎时惊出一声冷汗,正要有所动作,手臂上蓦地一紧,华姝美目轻眯,一字一句盯着我道:“记着本宫说的话。”

    我还未作出回复,她已施施然往殿门而去,头也未回道:“愣着作甚,还不快与本宫一起迎接圣驾。”

    眼见华姝越走越远,我急忙踮了踮有些虚软的腿,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

    离殿门还有几步远时,一个明黄身影从拐角而入,华姝立时莲步轻移,上前福了一礼,我自也随之上前行礼。目光微抬,便见一个五十上下气势威严的男子正目露柔情的看着华姝。

    华姝美目轻横,口中却娇软道:“圣上如何来了,可还在病中呢,仔细加重了病情。”

    圣上早在华姝行礼时便已扶了上去,此时便挽着她笑道:“这点小病小痛如何为难得了孤,你莫要忧心。”随后转头向我看来,目光中透着审视。

    华姝见状轻笑:“圣上莫要吓坏了臣妾的客人,下次臣妾再想找人说话解闷可就难了。”

    圣上安慰性的拍了拍华姝的手,也笑道:“若孤记得没错,这丫头就是把灼罗比下去的叶家女儿吧。”

    我心下微惊,正要开口,华姝却挽着圣上将其拉向殿中:“也不嫌站着说话累的慌,赶巧儿今日臣妾刚酿好一壶梨花醉,圣上不妨来品评一番。”还不忘转身招呼我:“香雪,你也来。”

    于是,我只得硬着头皮上。

    华姝将圣上扶坐于矮几前,美目轻抬,笑看着我道:“香雪你也坐呀,在我这儿可向来没什么规矩的。”

    华姝话音刚落,圣上也开口道:“坐吧,你这丫头也是有口福的,姝儿的梨花醉就连孤也不能常喝到呢。”

    华姝轻嗔:“梨花醉虽馥郁怡人,毕竟是酒酿,小品几杯无妨,多饮却易伤身。”

    圣上眼梢露出一丝柔和,抚上华姝的手,柔声道:“知你疼惜孤呢。”

    我便只得在两人的温声软语中施礼落座。

    华姝取出两只碧玉杯,将杯中倒满酒液,分别推到了我与圣上面前。

    圣上举杯欣赏了一会杯中绿澄澄的酒液,夸赞道:“姝儿酿酒的手艺真是越发精进了。”说完一饮而尽,我也随之轻啜了几口,果然馥郁芳菲。

    圣上又赞了几句,惹得华姝轻笑连连,娇声道:“这梨花醉还是臣妾儿时一位邻家阿伯教授的,也不知他现今还安康否?”华姝美目轻转,语气中添了几分哀愁,似无意道:“臣妾也有许多年未听闻过家乡音讯了,不知那些邻友乡亲是否还记得臣妾?”

    我心下一喜,正要感激的向华姝看去,却迎来两道充满深究的视线,圣上安抚了华姝几句,起身道:“孤想起还有几份奏折未阅,待孤批阅完再来陪你。”

    华姝起身相送,行至殿门时圣上突然转身对我道:“听闻叶家丫头胆子大得很,敢当众向苏墨表白心迹,不如陪孤去御花园走走,将此间趣事与孤说道说道,待苏墨得胜归来孤定要取笑取笑他。”

    圣上说完掉头便走,竟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未留下,我只得匆匆向华姝行礼告退,忐忑跟上。

    我脑中正努力编撰着叶香雪当中立誓的场景,圣上突然止了脚步,回身眯着眼打量我,开口便是一道惊雷:“你可知你今日犯了死罪?”

    我心中一慌,想着要不要跪下来告罪时,圣上又转了语气道:“撺掇后宫干政历朝历代以来都是帝王的禁忌,不过今日孤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便饶你这一回,你回去吧,今后无召不得入宫。”

    我抿了抿唇角,双腿一曲,跪于地面道:“圣上错了,命妇今日入宫求见帝姬不是为了我父亲,而是为了挽救江北的黎明百姓于水火之中,更甚者是为了挽救京都万万城民免遭瘟疫荼毒。”

    圣上身边的内侍齐齐倒吸一口气,不知是为了那句“圣上错了”还是那“瘟疫”二字,又或者是两者兼有之。

    头顶一片寂静,良久,一声不知是喜是怒的笑声响起:“你这丫头果然胆大得很。”又是一阵静默,那道不辨喜怒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所言瘟疫当真?”

    我挺直脊背,将有关灾情以及瘟疫的事情一一道出,因为不敢抬头无法看清圣上的表情,只听得一声叹息:“叶家丫头,你说孤是不是一个好帝王?”

    我一愣,这问题委实不大好回答,分明是个陷阱,说好吧就是谄媚惑主说不好吧就是冒犯圣颜,我歪头想了回,终是万分无辜道:“还请圣上赎罪,刚刚风声太大,命妇没能听清圣上问了什么?”

    “……”

    圣上很英明,没有再次重复刚刚的问题,轻哼一声道:“你这丫头不仅大胆,还狡猾如狐,孤不能轻易放过你……”,圣上似是思考了一会,方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道:“孤便封你为赈灾使臣,传孤旨意立时赶往江北,江北灾情一日未除你便一日不得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