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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老秦国现在的处境已到千钧一发之际。魏国庞涓通过六国大梁联盟,将韩、齐、楚、赵、燕聚集起来共商分秦大事,且初步定出了各自的划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兄长派出的金翎使者前军副将景监已尽其全力游说各国,暂缓攻秦之势。但到底不是本质上的强盛,不是长远之计。老霖雨给秦国一个喘息的机会,但嬴荧玉和嬴渠梁心中都明白,这不过是个缓兵之计。

    很快,求贤若渴的嬴渠梁就要安排自己随景监深入魏国,寻找能人志士,挽救老秦于危难。就是在寻找的过程中,嬴荧玉遇到了卫鞅,被他的才情豪云所迷,一见倾心。从此开始了漫漫地苦恋之路。

    她曾和卫鞅有过一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却没有机会见到秦国初升的太阳,就死在了自己的腹中。这是嬴荧玉这辈子最痛的事情。她无法不去责怪卫鞅,不去责怪这世道,不去责怪自己所爱却又伤害自己的一干人等。

    所以,此生是否要走过去的老路,嬴荧玉是心生抵触的。

    嬴渠梁醒了,太后便亲自喂之鹿肉汤饼,嬴荧玉见兄长无碍,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

    一切如滚动的轱辘,压着同样的褶子,在历史的道路中前进。嬴渠梁叫住了荧玉,嬴荧玉便蹲坐在了大哥的面前。

    “小妹,大哥且要拜托你一件事。”嬴渠梁心中全是破落不堪的老秦国,自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妹妹早已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了,只当她还是过去那个与自己一样恨不得为秦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孩子。

    “大哥请讲。”嬴荧玉心中叹了一口气。

    看来,嬴渠梁还是想让自己去。但想来也是,大殿之上的人出入秦境都受人瞩目,在这关键时刻更是容易让其他六国虎视眈眈,若是求贤不成,反倒损了自己的臣子,更是得不偿失。

    可是,能救秦国的只有卫鞅,可卫鞅偏偏……

    嬴荧玉的心中一疼,滞留的感情如同倒灌的渭水,直入胸腔。人皆道荧玉公主为商鞅一夜白头,可谁又知,她连死都输给了白雪,此生空去,什么都不曾留下。

    嬴荧玉落落大方,却也没有多大的热情,嬴渠梁本以为嬴荧玉会高兴地上蹿下跳,此刻竟也有些开不了口。

    “荧玉,你可对魏国有所了解?”

    “和魏国都交战几代了,如何不知。”嬴荧玉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还是年轻时候的兄长,嬴荧玉的心中也有些怜悯。他的一生都献给了秦国的霸业,未曾过上舒坦的帝王日子。

    嬴荧玉毕竟是活过一世的人,心里藏着已经绽放的母性之光。看到自己的兄长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却又隐忍地让人心疼,嬴荧玉也确实有些于心不忍。

    “荧玉可愿意随景监去一趟魏国,为为兄寻找能够治理秦国的贤才之人?”

    嬴渠梁面色凝重,魏国通过李悝的变法走上了霸主之路,秦国若没有这样一个变法之人,前有大军压境,后有戎狄叛乱。那时侯,老秦人就连退回陇西河谷的机会都没有了,六国大军必然斩草除根,将老秦人灭于陇西河谷,亡国灭种。嬴渠梁如何不急。

    这一刻终于还是到来了。嬴荧玉看着面前年轻的君上,为国事殚精竭虑,在这关键时刻,嬴荧玉还是无法跳脱自己的身份。

    罢了罢了,那就随了兄长的意思吧。

    “荧玉愿意。”嬴荧玉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应允下来。到了魏国之后,虽不可避免要见到卫鞅,命运之轮必然交叠,那么就让景监多说多做一些,自己只要坚定他求贤于卫鞅便可。

    嬴渠梁见嬴荧玉答应下来,高兴地都呛到了肉汤,不住地咳嗽起来。嬴荧玉急忙帮着嬴渠梁顺气。

    事不宜迟,其他六国也不过是给了秦国两个多月喘息的机会,但承诺向来轻贱,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哪还有说话算话这回事。好在嬴荧玉也已经暗中做好了准备,虽说抱有侥幸之心,却也知道逃开的可能性极低。

    嬴荧玉从政事堂穿过短兵间,回到了自己的宅院。里面大多是黑色压抑的青石,唯有几抹绿色尚能令人开怀。她从箱子中拿出了一身黑色男装,上面放着发带玉髻。平流的布料,素雅不失大气,玉白色的腰带干净整洁。

    嬴荧玉唤了侍女,替自己扎进胸前的嫩肉,然后换上了利落的出行男装,铜镜中一个正值妙龄的窈窕淑女,一转眼便变成了谦谦公子,温润翩翩,身姿英飒,干净地半点没有男子的污糟反而还多了一丝清秀儒雅。

    嬴荧玉擦去了脸上的脂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大约是太久太久没有见过自己男装的模样,嬴荧玉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一旁的侍女看着公主摇身一变之后的模样,竟然微微红了双颊。嬴荧玉和君上一母同出,有几分相像,但公主又承袭了太后的好容貌,更加英气逼人,若为男子,必然让无数女子心生爱慕。可是自从公主大病痊愈之后,似乎连性子也变了。不再如以前一般黏人打闹,眉宇间反倒增添了不少情愁落寞。

    那模样,倒像是太后眼里会有的神情。

    嬴荧玉整理好了包裹,眼见侍女阿琴都快哭了的模样,轻声安慰了几句,她到不怕回不来,只怕回来了还是原本那个执念深种的女子。那样,便真是负了老天让她重活一次的好意。

    城外柳叶飘飘,老霖雨倒是停了半晌,路上还是泥泞的,不过好在空气清新,倒颇有开启新气象的征兆。嬴渠梁看着嬴荧玉,上了经过改良的青铜轺车,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出了栎阳城,直到十里之外,才看到了那道别的凉亭。

    远远地便看到富商打扮模样的景监站于凉亭之内,器宇轩昂,旁边是骏马宝车,还有魏国之红的壮汉相随。倒是让人一眼便看出了魏国的气派。谁又能想得到,这主人出自于破败不堪的秦国呢。

    嬴渠梁到了凉亭,便下了轺车,告知景监,嬴荧玉是子车氏的后裔,祖上为穆公时代的良将,此次就当做是景监的帮手,一同入魏。嬴荧玉拱手遵命,语音哪怕刻意压低还是有些女气,景监心中划过一丝疑虑,却没有多想。君上带来的人,必然有他的考量,景监看着面前年轻踌躇的君上,抱拳相别。

    这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少年,这是他生长生活的土地,景监知道,自己必将为之全身心地奉献。

    嬴渠梁敬所有人一碗酒,转身上了轺车,神不知鬼不觉,朦胧烟雨,景监看着那个心思缜密,能屈能伸少的年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你叫?”景监看了一眼嬴荧玉,到觉着有些面熟,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面前男装示人的嬴荧玉和刚刚远去的君上有几分相像。

    “千夫长鹰羽。”嬴荧玉语气坚定地说道。

    景监眉头一皱,但到底还是国事为重。对嬴荧玉奇怪的身份,并没有长存心中。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大红色的轺车,一旁的壮汉也上了马,仿若来秦国的魏国富商归国一般,车子渐行渐远,将身后的柳叶林甩在了后面。

    景监生性宽厚坚韧,倒是和一同长大的嬴渠梁有相似的气息,这让嬴荧玉稍微安心了一些。在魏国的时日虽然称不上惊心动魄,但也是暗波汹涌,多亏了景监几次为自己筹谋,所以嬴荧玉对这个男子的印象还是好的。

    只是,嬴荧玉心中知晓,景监也有不可言说的感情纠葛。

    两人默默无言地离开了老秦地,心中各有千秋,随着轺车慢慢接近接壤的边境,那是一条幽暗的峡谷。

    闻名天下的函谷险道,因其纵深像抽屉一般,大家便称其为函谷。这条函谷险道位处黄河骤然折成东西流向后的南岸,东起崤山,中间穿过夸父逐日大渴而死的桃林高地,西至潼水渡口,莽莽苍苍长约一百余里。峡谷两岸高峰层叠,峻阪迂回,一条大道在谷底蜿蜒曲折,是山东通往关中的唯一通道,号称函谷天险。

    这也是秦国最后一道防线,函谷易守难攻,如果这里被他国攻破,那秦国也就剩下灭国亡族的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