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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香煎沙钻鱼

      “有第一手材料当然好, 但是杨先生这是准备要干什么?”陈立然这话说得礼貌到位, 却客气过头。

    就是那种是个人都听得出来语气恶劣的客气。

    陈立然出了名的讨厌关系户, 毕竟他爸公司里摆着俩同父异母的所谓兄弟,光是关系户仨字已经够能刺激他了, 何况关系户杨宏同志还活生生站他面前。

    当然,陈立然又不是张绍刚, 逮着个人就说第一眼看见人家就讨厌人家。他是觉得这杨宏像一个人, 像庄时泽曾经那身边的小跟班小赵。

    从感觉到样子都有点像。

    “哈哈……”曹默清楚陈立然那点儿底细, 赶紧转移话题,“杨先生能拿出第一手材料最好了, 来来来咱们详细谈。”

    陈立然在桌子底下挨了曹默一脚,立马端出蜜汁微笑脸, 他想, 既然这样,那就唠个五毛钱的!

    那句“瞧你那傻样还觉得自己特牛b不是?”就不唠了。

    本来曹默和陈立然都抱多大希望, 毕竟干这行久了, 天天遇着据说要爆大料的人民群众。

    当然了, 杨宏不是一般人民群众, 是涉事人之一, 就算没大料爆,听他唠两句废话说不定也从中扒拉出其他新闻来。

    果然,杨宏不负所望地唠了一大堆,都是一些投奔新主后说旧主坏话的套路,例如梁阙如果不是老婆撑腰,就凭他做事那娘们似的小器劲儿早倒了之类的。

    正当曹默和陈立然被这满肚子水货灌得有点烦燥的时候,杨宏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俩挺直了腰板。

    他说——

    “丫个变态,老子贞操差点儿给丫废了!”

    就在这冻得只能呆在家里看电视的日子里,江城出了不少事儿,让人民群众都过足了看热闹的瘾。

    先是后面被重新评分继而进入总决赛的“独食”宣布退出比赛。

    然后评判之一的高文松也退出了评判团。

    这些结果,汤芫都不意外,意外的是,白惠心也居然站出来表态,暗示这次总决赛有人暗箱操作。

    似乎,江城这个冬天,也不太冷。

    在江城雪下得最大的时候,江城出了一个十分劲爆的消息——省台新闻播了,寒江雪饮食集团主席被市局叫进去问话了!

    没过一天,因为有直接证据以及实名举报,该集团主席被市局经侦科又问了一次话。

    这个寒江雪集团主席的名字很短,也不难记——梁阙。

    而江城纸媒的法制版上都破天荒地以梁阙为例,向市民科普了性骚扰不分性别这个法制知识。

    网上各大论坛就更不用说了,居然还出现了不少所谓的知情者,细节说得跟亲临其境似的。

    而杨宏提供的证据中,其中有一段录音最有价值,也是这段录音,让梁阙所有看似无懈可击的说辞轰然倒塌。

    录音的内容,杨宏重复过一次给曹默和陈立然听。

    曹默作为一个思想传统的业余老艺术家,听了高血压蹭蹭往上窜。

    那些露骨的字眼,连陈立然这种新世纪老青年都差点儿hold不住。

    杨宏说:“我特么就说这最后一次,梁阙肯定会来找我麻烦,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能保证我安全,不受他骚扰,录音我一定上交给公安部门!”

    得知消息的林家三兄弟轮着给杨宏保证,杨宏就爽快地把录音上交了。

    于是就有了梁阙后来这些新闻。

    那十天半月里,江城的主流媒体几乎都离不开这个话题。

    纸媒各大版都见缝插针地讨论一番,陈立然那边新一期的杂志也没放过这个话题!

    那个传说中的饮食集团的股价跳水似地往下跌,集团亚洲区市场总监被推出来天天开记者会,企图把大家视线调到食物质量上,然而寒江雪还真不是所有人都吃得起,吃得起那批人早就自扫门前雪不管了。

    最终,寒江雪的形象一跌再跌,回天乏力。

    雪下了小半月,江城居然着急地迎来了高温天气,麻利化了雪。

    电视里各种新闻喊着天气突变,全球气温上升,连卖麻辣烫的老太太都忧心起北极它老人家日渐融化的躯体。

    本来冬天的雪再寻常不过,最好还是待个十天半月。然而这倒霉孩子还来不及化成水,就急急忙忙地被晒得魂飞魄散,人间蒸发。

    江城热得人脑袋冒星脚底冒火。

    气象专家开始出现在电视机面前,说,这不寻常啊不寻常。

    在这种不寻常的极端天气中,江城迎来了返城潮,各大学校都开了学,所有外地店家开的商铺都提前开了店。

    江城进入晚春,街上越来越多的短袖族,倒有点初夏的意思。

    汤芫她舅那条船已经装修好,营业许可证早就不是问题,只是因为那个码头的特殊性,还需要其他文件,文件还没批下来,所以还不能开店。

    她舅一家赶在她堂妹开学之前,在码头附近附近找好了房子定下租约,简单收拾收拾就整家搬了上来。

    顺便带了两斤的新鲜沙钻鱼给汤芫一家。

    当然,给林家带的是几条自家晒的鱼干,全部用的好鱼,不是外边泡过那种。

    江城人大多喜欢有大口肉吃的鱼,像石斑,在菜市场里永远都是最抢手的。

    陵镇附近的水域是咸淡水交界,所以水产品的种类是其他地方近海城市都不能比的。

    像汤芫一家,像陵镇所有人一样,夏天的白粥必不可少,那配白粥的菜自然就种类繁多。

    先不说可能配粥的菜,就是配饭的菜也可以用来配粥。

    不过,就像红酒配红肉白酒配白肉一样,陵镇人的习惯是海鲜多配白粥,肉类多配饭。

    海鲜的做法也是多种多样,有腌好煎,煮汤,生蒸,炸,焖,炒。

    无论是哪种,新鲜捞起的鱼肉质厚实,即使爆炒过也不会一戳就烂。

    而在陵镇,沙钻鱼是除了虾和蒜炒通心菜以及爆炒花生米之外,最受欢迎的配粥菜。

    “芫芫,你说咱们开店不开?美食街上那家湘菜馆年前是最早走的,现在也回来了。”林惠敏从弟弟带来的泡沫箱子里把沙钻鱼捞出来,放进水盆里,“这鱼鲜得,是以前菜市场西边那家的吧?”

    “就西边那家的,早上五点多就去等着,人一到就抢光了,亏得我手快。”林建成揣着一管水烟筒,码好烟丝,侧着头,手熟练地划根火柴把烟丝点上,再缓缓地呼出一大口淡青的烟雾,“也是,芫芫,我看那姓梁还背着官司呢,咱们这儿开店,他也没那个力气再来骚扰咱们了吧?”

    丫丫跟在林惠敏身边帮着接水,看了眼身后:“妈,姐,这泡沫箱里的冰块留还不留?我想吃个刨冰,冰箱里头没冰块儿了。”

    汤芫刚从外面回来,脸颊晒得通红,洗了把脸,眼睛亮晶晶的,抹干手先在丫丫头上轻轻敲一下:“要刨冰待会儿给你做,这冰脏了,不能吃。”说罢撸了袖子,“妈,我来。”

    林惠敏倒没意见,立马撒手,回头一看这孩子脸上还滴着水,拐了她一肘:“说了多少遍,刚晒完回来别用凉水洗脸,别长汗斑了!”

    汤芫嘻嘻哈哈地敷衍过去:“知道了知道。我先去把鱼给处理了,空调开了没?这天热的……”

    林建成回头应:“开了,早开了,把鱼煎了啊,就差它。”

    汤芫刚才进厅的时候就看见了,餐桌上码了一桌子菜,跟过年似的,白切鸡蒸鱼肘子蒜蓉菜心香芹鲜鱿,调味碟都摆上了,看来真是只差了这沙钻鱼。

    “要不咱们这几天开店吧,妈,大家都开学了,梁阙那儿不用管。”汤芫把盘里的水篦出来,水都是冰的,她顺手在鱼身上戳了一下,鱼肉的的回弹性让鱼皮绷了绷,汤芫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这鱼鲜。

    过了两水,汤芫把她妈妈已经去好肚的的鱼双手拢起,撸干水,边把鱼铺开边随手取了把普通菜刀,刀一横轻放在鱼身上,逆向往上刮,一下就把鱼鳞都起了,把这两斤鱼都去鳞也就几下功夫的事儿。

    白粥煮好在桌面上晾上,堂妹和舅妈在楼上看电视,汤芫把丫丫也赶了上去,拿着大的阔口碟,鱼码好,往上一点点洒盐。

    沙钻鱼煎香,配粥正好。鱼肉要煎得入味,如果不想只有咸味,就必需在煎之前先腌上十分钟。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砧板上,盐粒被照得透明。

    十分钟时间,也就够林建成抽一口烟。但足够汤芫把葱都洗好,切粒。

    葱是从“菜谱”里买的,鱼她就不换了,舅舅拿上来的也特别新鲜。

    鱼面上的盐她不打算洗掉,起锅,热油。

    她脸上依然红扑扑的,拿了双筷子,探进锅里,筷子边上冒泡儿,抽出来,下葱爆香,再撇出,从盘子上夹了一条鱼,轻轻把盐抖掉,另一手把火开到最猛。

    一条条鱼滑进锅里,浓白的烟往抽油烟机里冲,透明的鱼身渐渐变黄,咸鲜的香气突突地往外冒。

    汤芫左手拿着锅铲,右手拿筷子迅速地给鱼翻面,鱼皮慢慢收缩,结成金黄色的焦边。

    左中的锅铲配合着把鱼翻面。

    也就几分钟的功夫,汤芫就熄了炉火,从柜子里抽个新的,没腥味儿的碟子出来,先铺上一层吸油纸,再把鱼一条条地往上码。

    “芫芫倒是讲究,咱们那儿从来就垫这纸。”林建成拿筷子掀了掀吸油纸,“看来咱们开店也得进这种纸才行,看起来干爽着!”

    林惠敏把上面的人都喊下来:“来来来吃饭啦。”她指了指上边,“这桌子菜几乎都是你舅妈做的,累的咧,又刚坐完车,可能睡着了。”

    “不累不累,有啥好累的。”林惠敏话音刚落,汤芫她舅妈就到了楼下,“芫芫,我刚在楼上闻着这沙钻鱼就饿得不行,可香啦!”

    大家一边摆好碗筷的时候,刚好庄时泽也到了。

    丫丫本来坐汤芫旁边,一看见庄时泽,赶紧跳起来往林惠敏那边钻。

    林惠敏一看,笑着捏了丫丫鼻子一下:“这小鬼头!”

    庄时泽拿了支酒过来:“我舅舅他们让我带过来的。”

    大家一听,这是回礼了,再看这酒,比那鱼干贵多,赶紧又是道谢一番,饭桌上都猛给庄时泽夹菜。

    庄时泽倒是最喜欢吃沙钻鱼。

    鱼皮酥脆,连附在上面的几粒小盐也被炸成金黄色,在齿间“咔”的一声,有鱼香,咸味又透着奇妙的鲜甜。

    鱼肉白嫩紧实,肉细,有咬感,裹上盐粒吃,浓香盖不住的鲜美在口腔中漾开,就着扒一大口粥,吃起来十分过瘾!

    饭桌上大家都是各种聊,聊着聊着自然就聊起梁阙。

    庄时泽顿了顿说:“他是美国籍,老婆是大使馆那边的人,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豁免权,现在咱们这儿不能给他判刑,只能驱逐出境。”

    大家一时间听着都有点不忿。

    汤芫赶紧转移话题:“反正这人不在这就行,以后他也不能来咱华国祸害人了不是?大家别管他了,舅,你那店的文件下来的日子也快了,想着什么时候开张没有。”

    庄时泽知道汤芫的心思,也赶紧打住不说,林惠敏帮着想开张那天的布置,大家倒也不再说了。

    大家都清楚,这话题再说下去,大家心里都不痛快,那就干脆别说了。

    梁阙这种人,肯定不可能这么容易倒,烂船还有三分钉,何况这种在江城横行这么多年的。

    正吃着,有人外边敲门。

    汤芫拿纸巾抹了两下嘴,站起来,说:“我去开,你们吃。”

    门外是个娇滴滴的美女,这人汤芫知道,梁阙的秘书。

    美女秘书浑身裹得结实,似乎太阳一照她就得灰飞烟灭。

    她把手里的食盒往汤芫手里一放,说:“我老板让我给你的。”

    说完就躲进车里,呼啸而去。

    汤芫疑惑地揭开集合的盖子,整个人僵了僵,手一抖,往回走的时候脚尖被门一绊,整个食盒瞬间倒扣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