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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皇帝

      我应着青绸姑姑的吩咐去请了李太医,李太医一听是未央宫的事,自然是打了十二分的精神,赶着就来了,素宁在正殿门口等候多时了,忙引了李太医进去,随后一众宫人便匆匆退了出来。

    “听说宸妃娘娘做了个梦……”

    “是啊是啊,好像她肚子里的是个女孩,这可真是成了笑话了……”

    一众宫女窃窃私语笑着,只见青绸从殿门口出来,朗声道:“天气热了,雀儿吵得娘娘头疼,若再听到叽叽喳喳的,不如通通把小雀儿的舌头拔下来才好呢!”众宫女这才噤声散去,可流言就像风一般刮过,吹拂每个角落,在每个冷巷里转几个弯,区区两天,阖宫都在低语着,宸妃如何笃定的景烨竟是个女儿。

    转眼到了家宴之时,未央宫内青绸正取了簪子在宸妃的发髻上比着,青绸斟酌着,显出欲言又止的样子,宸妃睨了她一眼,说到:“想说什么就说罢。”青绸将簪子放下,取琥珀蜜蜡镶米珠的流苏发梳固定在宸妃脑后,又拿起一枚花钿,这才讪讪开口道:“回娘娘的话,皇上……皇上他三天没来了。”宸妃接过她手里的花钿放下,道:“今天是我们柔儿姐姐的大日子,皇上可不会喜欢我打扮的太素,换皇上赏的烧蓝翠珠的那两枚来。”青绸闻言,只应了一声去取。宸妃平日家宴穿着一向清淡雅致,即使偶尔一次也多是水红棠红的温柔调子,今天确是一身对襟密绣燕尾裙,还是金青石一样的色泽。

    稍晚些时候,听闻宸妃已在去往家宴的路上了。我和柳芸烟本不是贴身侍女,自不必跟去,倒是难得有几分清闲。柳芸烟则是眉眼透着喜气,一点一点整理着自己的发髻,她身上的青绿色的衣衫分明是新裁的,布料针脚皆是一般,胜在简单大方,颜色清丽,她本就生得江南女子的柔婉面貌,再稍一打扮,便如破晓时分开的最盛的荷花尖尖上的一颗露珠一般,不胜清丽。我笑了笑,打趣到:“姐姐可是去会情郎啊?”她也只是笑笑,并不作答,之点了点胭脂在脸颊上,才开口:“哪来的情郎啊,你可不要乱说。”我只做困了的样子,含糊地回答了一声:“我前几日病着还未休养妥当,便趁着清闲睡会吧。”她也未起疑心,只过了一会,便听她出门去了。

    我早有预备的,便起身跟上了她,夜色将至未至,她步履细碎匆忙地走着,果不其然,她又是朝着御花园去的。不一会,柳芸烟便消失在了层层掩抑的青翠之中,我不死心,只一个劲的往前跟,终于见到她正盈盈往一侧花房的房间走去,而她身后,跟着一男子,我当下便有些紧张,这可是幽会宫人,是大忌,柳芸烟怎的愚蠢至此。我屏住气息,悄悄往前挪了几步,忽的柳芸烟转过头来,我忙避匿,只见她盈盈一笑:

    “皇上,这边。”

    皇上?我心下大惊,仔细一看,缂丝的孔雀羽龙袍,可不就是当朝天子,只见皇上似乎有些醉了,只慢慢的扶了柳芸烟的手,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我竟怎么也想不到柳芸烟如此有手段,可若是她真能如此得皇上宠爱,让皇上放下庄柔夫人家宴的一干人等来陪她,她怎会还未被册封呢?我想来想去,却愈是急躁起来,索性坐在御花园的小亭之中,今日家宴盛大,想是无人会来。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花房的门开了,只见皇上面容之间隐含着几分怒气欲往外走,忽的传来一阵凌厉的哭声,隐约看到皇上身后是柳芸烟伏倒在地面上,她只穿着一件胭脂色的肚兜,几寸白嫩的肌肤暴露在外面。她面色潮红呼吸也还不匀,却是泪眼婆娑,她吃力的扯着皇上的袍角,尖锐的哭喊着:“皇上,你不能走!”皇上只隐含着怒气斥到:“闭嘴!”

    我定定看着,心中已是了然,思量片刻,微扶了扶发髻,起身平顺了衣衫上的皱褶,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我走到皇上身侧,再自然不过地福身开口:“皇上,奴婢找了你好久了,说好了和奴婢在此赏花,怎的到这里来了,刚才不是还在说今日月色也好,去差人送酒来么?”我并未起身,视线也只停留在他身上金丝线绣着的张牙舞爪的龙纹上。

    皇上只声音沉沉的说道:“今日月色甚好。”

    忽的,一双手握住了我的手,我说出这一席话时,手心早已被汗洇湿了,腿也有些发软。而他,只是握紧了我的手将我稳稳地扶了起来,便不再回头看一眼柳芸烟,只转身离去。柳芸烟尖叫着,喊着:“魏宜晴!!”我定定地看着柳芸烟凄凌的面容与怨恨的眼神,她的发髻早已松散开,粘在脸侧,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个女人的恨意。

    身后传来皇上的声音:“魏宜晴,你还愣着做什么。”我忙福了福身往前跟了几步。我跟在皇上身侧,眼眸微阖,自是一点礼数也不敢不遵从。皇上开口问道:“怎的看你有几分眼熟?”我忙回答:“回皇上的话,奴婢是魏恒之女,以前伺候琦小主的。”皇上微一沉吟:“靖玉身边竟是有这般可人儿的。”我忙福身:“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皇上却竟是笑了:“不敢?看你刚才倒是胆大包天。”我才微微抬头看向他,依旧是深不见底的眸子,他正看向远处,倒是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之气,多了几分惬意。

    我斟酌开口:“后宫美女如云,个个都巴不得被皇帝宠幸,各种手段用尽也不新鲜。”他转过头来直盯着我,我也不甘示弱,也只是看着他。他又转过头去:“你说的,倒是真话。今日之事,便不要再跟别人提起了。”我点点头。他看了看我,说到:“时候不早了,朕该回宴会去了,你便早点回去吧。”我福了福身,目送他往灯火通明喧嚣的含元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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