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间残剧，和默默流泪的少女。

    即使泪水使视线变得模糊，她回首，也一眼就看清了ache的身影。

    英灵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他的神情淡然，同样站在废墟之中，红色的衣摆肆意飘动，眼中倒映出的是前方明亮的火光。

    他的背后是一片黑暗，与少女遥遥相隔，她的背后却是随着风蔓延燃烧的火焰。

    “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ache平静地说道。

    “虽然，你所追寻的正义是无法触及的妄想就是了。”

    你——和曾经的我，我们所追求的理想根本没法实现。

    冬木市的大火是初始之源。为记忆中拯救者的微笑所动容，将他的际望继承下来，填满因为经历恐惧而变得空虚的心。和卫宫士子一样，卫宫士郎做了同样的事情，他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都还在坚持自己的信念，只是，当经历了更加漫长的时间，他不知不觉地——走上了卫宫切嗣曾经走过的道路。

    然后，他也发现了问题。

    他的信念被自己否认了。

    士子望着他，心里莫名地有些难过。

    好不容易缓过来以后，不是因为发现了难以相信的事实而难过，她只是觉得，ache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她的直觉比以前敏锐了不少。早就发现了，这个男人一直以来都表露出一副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冷冷淡淡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不过，他现在确实也受到了些感触吧

    如果说，卫宫切嗣是使他们确立目标的人，他是开端，那么ache就是结尾，他是未来的映射。还没有顽固地继续向前走的卫宫士子站在中间的位置，由于意外，她的信念提前动摇了，可以放弃，当然，也可以坚持。

    一切都看她自己的选择。

    “我还……”

    下意识地张口，士子却只发出了一个字音。

    她发现自己还是迷茫的，ache无法给她建议，他就在对面，冷静地说出残酷的现实。

    到底，该怎么选择

    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周围的火势终于小了，第一滴雨落入焦黑的土壤，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随即带来了仿佛哀歌的雨声。

    那一天下过雨吗士子记不清了，在恍惚的记忆之中，只有在废墟中找到她的男人笑着涌出的眼泪，顺着脸颊不止地流淌。

    “我——”

    “士子姐。”

    突然出现的声音顿时打断了士子的话。她愣了一下，立刻惊喜起来：“纲吉！”环顾四周，没发现有熟悉的踪迹，她又开始疑惑：“你在哪里，为什么会听到你的声音”

    还在等着答案的ache也听到了某人的声音，眉毛不禁挑了挑。对于同样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他完全没有在意，呵。

    “不要担心，我已经回到……唔，叫做系统的空间了。”沢田纲吉轻笑，听到他的声音很正常，士子放心了，不过，她又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皱眉道：“怎么会呢，我明明还没有找到你……”

    “那是因为，黑崎君已经把他原来的斩魄刀找回来了啊。”

    “什——”

    士子的话音截然而止。下一刻，她侧首看向身旁，脸上满是掩盖不了的惊讶——右侧，刚才还被烈火侵蚀的崩塌了一半的楼房不知在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浓稠的黑雾，黑雾的中心隐约带着光。这团雾色就像是一面墙，将这里和另一个空间相隔，然而，透过那些许光亮，士子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另一边的情景。

    最先看到的是黑崎一护，他现在的样子很凄惨，黑色的死霸装变得破破烂烂，还缺了大半个袖子，□□出的手臂和脸上满是血痕，更不用说被衣料勉强遮挡的伤痕累累。血还在止不住地从腹部和头部的伤口处冒出，但即使如此，他仍旧没有倒下，用手中的武器支持身体不会倒下。

    他用力握着的武器，是一把之前没有见过的斩魄刀。原本绑在刀身的绷带散落了下来，露出的刀芒锐利地闪过。

    “呃，黑崎君他拿的是把菜刀啊啊，重点不是这个……”

    作为家政能手的少女看到黑崎一护的斩魄刀时的第一反应，就联想到了某件厨房放置的必用器具，话说真的很像啊——赶紧把这个不合时宜的话题打住，士子的目光又转移到了与黑崎一护对峙的那个身影，她怔了怔，很是艰难地凭借两道泪痕辨认出那个长出大翅膀的影子就是先前他们遇上的叫做乌尔奇奥拉的破面，接着就不免为黑崎一护担心了。

    虽然乌尔奇奥拉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但很明显的是，他比之前更强大了。

    黑崎君他……很危险！

    士子快步跑到黑雾前，试着伸手探了进去，却发现所碰到的一片坚硬，无法再向前进。

    ache道：“这里是幻境构成的空间，我们几个被卷了进来，但所进入的幻境不是同一个。”他扫视四周，表情微有些变化，接着道：“现在好像哪里出了问题，幻境之间开始融合，不过，目前还没办法到他那边去。”

    “果然是幻境……具体怎么回事等会再说好了。”其实士子还没从低迷中脱离出来，但事出突然，她暂时把纠结的心情放下了，紧张地原地转圈：“怎么办怎么办……”

    沢田纲吉却突然道：“看起来，他不需要我们担心呢。”

    ache寓意不明地轻啧一声，让士子顿时茫然，她重新看向黑雾的中心。黑崎一护表现得还是很狼狈，他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随意地用仅剩的一边衣袖抹干净脸上的血——他的眼睛仿佛一下子明亮了起来，燃烧着满是斗志的烈火。

    “什么啊……这就是我原来的斩魄刀吗，果然……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自语了几句，黑崎一护的视线终于又与面前的破面冰冷的目光相重合，他咧了咧嘴角，潇洒地抬手，泛着银芒的刀尖正对着乌尔奇奥拉的方向：“还没有结束呢！如果非要阻拦的话，那就只能战斗到我倒下为止了，乌尔奇奥拉！”

    “不自量力。”破面冷冷地说道，他对这个死神找死的举动很不以为然。

    黑崎一护却认真地道：“就算实力的差距真的很大，我还是不会退缩的。”

    就算是为了与朋友的承诺，他也不会轻言放弃！

    “月牙——天冲！！！”

    士子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惊呆了。

    不仅仅是因为黑崎一护在明显的实力差距之下还这么拼命（他果然不需要担心），她有一瞬间愣在了原地，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被触动到了吗？”

    “……噗，纲吉你突然说话，吓到我了。”

    “啊，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要趁这个机会，开导一下士子姐而已。”

    开导啊……

    “因为，我很早以前就发现了，士子姐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恼着。在我的过去，没有在你离开前说出这些话。只是，没想到还能再见，那就正好可以弥补我的遗憾啦。”

    “有问题的话，可以问大人的我啊，可不能一直迷茫下去呢。”

    沢田纲吉的声音很轻，他现在肯定是笑着的。

    无言之中，士子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反过来开导的感觉挺奇怪的，她以为自己不会说出实话，但是，在一直得不到任何建议的情况下，她沉默了一阵，终于道：“不管是黑崎君，还是纲吉，你们好像都能够为了一个信念，坚持不懈地努力下去。”

    “我的话，一开始只是想要保护重要的朋友，和大家一起快乐地相处吧。”沢田纲吉顿了顿，“所以，士子姐的信念是被动摇了吗？”

    士子艰难地嗯了一声，而意外的，沢田纲吉却是笑出了声。

    “信念这个东西，不是发自内心的吗。”他的话音变得郑重，但说着，又不禁缓和了下来，点点地，带上了鼓励的意味：“只要是你所期望的。”

    “只要是你真正期望的，那就坚持做下去吧。”

    “如果……我选择的道路是错误的呢？”

    “正确还是错误有什么区别——只要你为此感到满足，能够证明，这是你正确的选择就行了。”

    是吗。

    正确的，选择。

    她好像明白了。

    “不知道有没有跟你说过，纲吉……”士子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想要，成为正义的伙伴。”

    不单单只为继承老爹的梦想，她发现，自己也是渴望着那些笑容的——就像那一年看到的被救赎者含泪的微笑。

    “嗯，你一定会的，我相信。”

    士子道：“我想拥抱你一下。”

    接着，她听到了沢田纲吉的轻笑声：“好啊，等回到我们的世界再来抱吧。”

    士子也忍不住勾唇。好像身子一瞬间轻快了不少，她在原地踌躇了片刻，终于转过身。

    “ache！”

    这一次，士子没有把ache忽略。英灵双手环胸，挑眉望了过来：“要我恭喜你即将怀着理想溺死在残酷的现实里么？”

    “真是的……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出乎意料的，少女只是抱怨了一句，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生气。她背着手，像是个突然活泼起来的兔子一般跳了过来，仰着头看着他的脸。

    “呐，ache。”她用正经的语气又叫了他一次。

    “我决定了，那种事情可不能半途而废。为了樱，为了过去死去的人，我也要坚持下去啊。”

    “至于最终的结局——我觉得，应该不会走上切嗣的路。”

    “因为……”

    ache低头，脸上闪过错愕的神色。

    借着放松的心情，少女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

    “和你们不一样，我可不是一个人呢。”

    “否认自己理想很痛苦，我知道的。所以，再陪我一起去证明，这条道路……是正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