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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加尔文说出了那句话的瞬间,包裹着的这个世界——这个在过去二十多年来他所熟悉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加尔文清楚地感觉到了那种巨大的变化,那是一种非同寻常的感觉。他的神经仿佛在一瞬间齐齐燃烧起来,而那种曾经让他感到异常痛苦的冰冷而纯净的力量在须臾间完美地嵌入了他的细胞之内。
冰冷与潮热在加尔文的体内同时汹涌起来,但奇异的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痛苦。
他的身体微微战栗,沸腾的血气包裹着他异常冰冷的灵魂。
而那扇门正在缓缓地打开,它的门轴异常顺畅,开启时是那样悄无声息。
极致的狂乱与黑暗,还有无法用任何一种语言来形容的邪恶从门的后面流淌了进来……
加尔文的呼吸有些加快,那感觉很奇妙,当他亲口对里德表示他希望“门”的开启之后,门后面的“东西”仿佛与他有着模糊的联系。
“如你所愿……”
里德朝着加尔文甜蜜而怪异地微笑着,他的表情和眼神都有那么一丝陌生。
加尔文不过错认那种包裹在里德嗓音之下的另外一种声音,那种只是伪装成人类声音的,来自于深渊的低沉嘶鸣。若是在这一天以前,加尔文定然会因为那声音中蕴含的扭曲与怪异而感到害怕和惊恐,但在这一刻,这种邪恶完美地呼应着他体内如同沸腾蒸汽一般不断喷涌翻转的极端纯净的力量。
他那属于人类的敏感,善恶与道德心,都在那种力量之下彻底地消融,甚至他作为“加尔文”本人的神智都已经湮灭在身体的悸动之中。充斥在这具人形躯体之中的,只有一种更加原始的,更加纯粹的冲动……
杀戮。
吞噬。
毁灭。
加尔文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只有一股白噪音似的蜂鸣有规律地在他身体内部不断的盘旋。
【“嘎吱——”】
不应该被打开的“门”打开了。
在场几乎没有人能够用肉眼看清楚“门”究竟是如何打开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感觉不到不对劲。
纵然加尔文灵魂乃至**……还有这一小块区域已经发生了本质的改变,但这一切实际上只持续了非常短的一小段时间。在这段短短的一刹那中,降临派花了大价钱雇佣来的这帮“专业人士”们已经看见了那扇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红色大门。
“这他妈是——”
有人回过头震惊地望向那扇门,还有从那扇门后面缓慢爬出来的东西。
树叶与树枝因为被碾碎而发出了簌簌响声,潮湿的泥土因为挤压和摩擦在嘶嘶作响。
无论是多么凶狠亦或者残忍的男人,在看见那玩意之后的瞬间都因为极致的惊恐而彻底冻结在原地。
这其中甚至包括那名光头男人。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它,眼白因为充血而微微发红。
“见鬼的——”
男人本能地调转枪口,对那些“东西”抠动了扳机。这其中当然也有人操作失误,将手中的弹力捕猎网射了出去。在发现不对之后他了低声诅咒出声然后迅速换了枪,但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门内流淌而出的“东西”已经缓缓地勾住了他的脚腕。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最开始的一声惨叫之后,灌木丛中陆续发出了无数凄凉而极度惊恐的尖叫。人类的尖叫与枪械连续不断的响声本应该能撕开寂静的夜空,但在这一夜,这群男人身上发生的惨剧却像是被无形的玻璃罩牢牢地笼在了暗暗的影子之中。
一名年轻的卡车司机亮着灯,听着电台里的音乐从野营地之外不远处的公路开过。在路过那稍显破旧的野营地的瞬间,电台里的音乐被无形的干扰切割得断断续续,最后变成了一段难以继续的刺耳噪音。
“哦,该死!”
卡车司机拍了拍自己的收音机。
有了那么一小会,电台里的白噪音听起来就像是无数人在尖叫——卡车司机的脑海里倏然浮现出了无数恐怖电影里的场景,他打了一个冷战,然后本能地关掉了收音机。
隔着灌木丛的另一侧,野营地里仿佛隐约投出了一小团朦胧的光。卡车司机的视线掠过了野营地,然后他飞快地转过了视线,将注意力放回了公路。
他觉得那块地方大概正在举办什么晚会之类的狗屎活动。那些无聊的篝火与烟花,还有浑浑噩噩混在一起小年轻们。卡车司机在心底骂着脏话,他的脖子后面汗毛倒立,背上冷汗直流。
“老天在上,这地方真让人不痛快。”
也就是在这一刻,卡车的车灯在拐弯时掠过了路边。
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滑过司机的眼角,迫使他身形一整。
在一瞥之间,卡车司机仿佛看见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光着头,身形彪悍——正像是一条蠕虫般企图从路边的树丛中钻出。
他的全身上下都是血,脖子与额头上有些发白,似乎是被人啃掉了头皮。
卡车司机全身发冷,但谢天谢地的是,当他定睛再次往之前的位置望过去,那里却只有一只生锈的易拉罐垃圾。
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卡车司机想,他下意识地加了点油门。
在卡车离开野营地几分钟之后,卡车司机的广播恢复了正常。
而那名过于幸运的司机绝不会想到,就在几分钟之前,他所以为的那位“幻觉先生”究竟遭受了什么……
……
有红色的影子朝着光头男人缓缓地蠕动而来。
男人闻到了铁锈的味道,血的味道,那是他早已熟悉,甚至已经沁入骨髓的味道,但他从未像是现在这样惧怕那种味道。
他知道那种味道究竟是从何而来。
红色的肌肉,白色的筋膜,还有鲜红色的眼睛。
光头男人难以置信地的看着那些女人的靠近。
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也无法反应。
“滚开——滚开——”
他尖叫着,用着另外一个国家的语言。
那是他的母语,而那些女人也曾是他的同胞。她们信任他,爱戴他,所以才愿意跟着他来到异国他乡。
然而当他知道黑市里完整的年轻女人的皮肤有多值钱时,他没有一点儿犹豫地朝着她们下了手。
他在自己的浴室里剥了第一张皮,鲜血的味道渗进了他的毛孔,以至于接下来好几个月他呼吸时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那种味道。
他用那张皮的钱买了一把好枪,然后靠着那把好枪过上了不错的生活。
顺便说,光头男人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看见那个女人,但在最后一次与降临派的一名大主教会面时,他很清楚地越过了那名主教身后的椅子……在那张椅子的椅背上,光头男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胎记。
【那很痛,哥哥,那很痛。】
回到现实,光头男人听见了那些影子的喃喃自语。
是的,那很痛。
现在光头男人知道了,头皮被撕下来时确实很痛。
那些影子层层叠叠地扑在了他的身上,濡湿的肌肉与内脏包裹着他的口鼻,纤细苍白的指骨与外露的牙齿抠着,啃食着他的皮肉。
在逐渐变得鲜红的视野里,光头男人直直地看着自己上方的那个男人……
天使。
审判的天使。
光头男人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很久之前母亲抱着自己看过的那些无聊的宗教油画。
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十分着迷于绘画中那些在地狱中饱受折磨,鲜血淋漓的罪人们的影像。
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那画面中的一员。
他用尽全力,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差点儿逃出去。
但最终,他还是一点一点地被那些“东西”拖回了原地。
他的同伴们已经没有了生息,灌木丛中只有大片大片殷红的血迹,但光头男人并没有看见同伴们的尸体——这在平时也许算的上是好事。
没有尸体就没有办法确定死亡。
不过这一次,光头男人的直觉告诉他,那些人的下场恐怕比死亡更加可怖。
“不……不……”
光头男人几乎吓破了胆子。
他慢慢地跪了下来,朝着月色之下散发着银色微光的加尔文痛哭流涕地恳求着。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求求你宽恕我……求求你……”
但他看见的,却只有那个银色男人冰冷的面庞。
不……
那也许并不能算是一个“人”。
光头男人模糊地想道。
因为极度惊恐而一点一点变得扭曲的视线里,那个男人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冰冷和美丽。
但那是人类不可能拥有的特质。
那只是一种力量——一种征兆——或者说是某种更高意志在这个贫瘠世界中的虚无投影——
光头男人甚至没有得到一个字的回应。
加尔文只是默然地注视着他,任由他一点一点被逐渐缠绕上他身体的红色躯体慢慢包裹,接着一点一点,拖向了那扇位于灌木丛中的门。
不过,与之前见到的许多次不一样的一点在于,现在的门已经没有了门扉。
红色的门框完美地伫立在月色之中,内里是粘稠而深沉的黑暗。
加尔文忍不住眨了眨眼。
而那扇门的后面,“东西”起了一阵涟漪……166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