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城
近日人界逐渐恢复平静,天灾消停,来天华寺求佛问医的百姓自然也少了很多,阿苏的日子渐渐清闲了下来。
幸得她忙碌了好几个月时间,心情总算从当日的郁郁中解脱了出来,如今每天闲了便打坐修炼,倒也自得其乐。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了,直到那一日,她从前殿诊治病人回来,刚进自己的院子,见到那一抹清冷的白色独自立在院中的青竹下时,才发现,刻意不去想的东西从来都没有遗忘。
“……师父!”阿苏呆呆的立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已经半年时间了,师父终于出关了?!他……还来看自己了?
迟迟不敢挪步,生怕自己一动,这个如此不真实的梦便要破碎。
“这些日子过得可好?”碧绿的青竹下,年轻僧人身姿修长,俊秀清冷,一身雪白的云纹僧袍,衬得他风华卓绝,仿若从九重天宫下凡的仙人。
他静静的看着对面数月未见,气质更加沉静的阿苏,眼底飞速的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半响,微微弯唇,温和的问道。
“还好……”阿苏喃喃应道,乌润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前方的白衣僧人,眼底忍不住缓缓浸出湿润的痕迹,想要冲上前去,脚步微动,却到底还是停住了。
她怕……师父不喜。
“唉”,一声轻轻地叹息,紧接着,阿苏发现自己被人拥在了熟悉的,散发着檀香味的怀里。
“师父……?”阿苏不可置信的抬头,正对上一双含着熟悉暖意的幽深眸子。
“傻丫头,这几个月怎么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看看,瘦了这么多。”师父专注的眸子在她脸上逡巡了一会,叹息着道。
阿苏再也忍不住,仿佛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猛的一下扑进师父怀中,畅快淋漓的哭了起来。
在她没有看见的角度,法海微微闭了下眼睛,借以掩住眼底的自责与怜惜,半响,缓缓收紧双臂,仿佛在确认怀中的人真正存在一般。
阿苏哭了整整一炷香时间,才总算将这些日子的惶恐,失落,愁绪,全都发泄了个干净。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师父的肩窝位置*的一大片,全是她的杰作,不由得不好意思起来。
“好些了么?”法海哄孩子一般轻轻拍了拍阿苏的背部,低头柔声问道。
阿苏吸了吸鼻子,抹了抹通红的眼睛,仰头哽咽着认真的道:
“师父,上次是我错了,不该不听你的话多吃了一颗莲实,差点……以后,我什么都听师父的,绝对不犯错误了,师父你不要再什么都不说就丢下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女子的双手不自知的揪紧白色的云纹僧袍,清丽的面容上一派小心翼翼的祈求之情,仿若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当真无限可怜。
“好……师父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法海轻声承诺。
阿苏破涕为笑:“这可是师父自己说的,所以以后都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了!”
“自然不会,师父只有你这一个徒儿,若是丢了,去哪里再找一个。”法海失笑,轻轻摇了摇头,缓缓伸出白皙修长的手,上面托着一粒乌黑的莲实,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阿苏眼睛倏地一亮!
“上次在白莲内,为师已经助你提升了一些修为,这几个月你在人界积累了不少功德,如今,莲实对你的效用会更好。”法海弯唇笑道。
美滋滋的吃下那颗莲实,几个月的苦闷愁绪一下子消散无踪。
阿苏乖巧的将师父迎进房间,又端上自己亲手泡的茶,这才好奇道:“师父怎么来人界了,可是灵慧师兄查探出什么消息了?”
法海摇头,目光莫测:“六界灵脉并无妨碍。”
他说的笃定而淡然,阿苏不由的松了口气,紧接着却又疑惑了,那么,师父来人界是为了……
心下猛地一跳,阿苏忍不住垂眼猜测,该不会是专门为了自己才来的吧?随即摇头,怎么可能,师父总归为须弥之主,怎会引为这一点小事便亲自前来。
“你在人界呆的日子也不短了,可要回须弥?”法海问道。
阿苏一呆,想了想,摇头:“师父,人界还有很多人需要帮助,弟子想再呆一段时间可以么?”
“可想好了?”
“恩。”阿苏不解师父的意思,却仍是坚定的点头。
“正好,为师也要留在人界处理些事情,再过半月你便随我一起回须弥。”法海点头,语气平静淡然。
再过半个月?阿苏默了下,看看四周,略有些不舍,不过,师父连时间都定了,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于是,乖巧的点头:“都听师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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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慧一直没有回来,阿苏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被师父派出去做事了。
如今,天华寺内阿苏最大,晚上她便亲力亲为的收拾了一间最干净清幽的禅房给师父住。
原想着只呆半个月时间,等师父处理了他的事情两个人就可以走了,只是她没有想到,之后的事情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
不过几天时间,原本因为天灾平息而逐渐安静下来的天华寺,蓦地重新热闹了起来,前来拜佛求医的人络绎不绝。
阿苏一开始大惑不解,近日人界一切和平,既没有天灾,也没有瘟疫,怎么突然间就多了这么多病患?
很快,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切的原因,说到底只不过是三个字——蓝颜祸水。
眼前,几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推推搡搡视若无睹的从阿苏面前走过,径直走到静坐一边为一位老者诊疗的法海身边。
几个人羞涩的互视一眼,不时偷瞟几眼端坐在桌后的白衣俊秀僧人,半响,一个大眼姑娘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同伴之后,垂着脑袋向前小小的挪了一步。
很快,法海面前的那个老者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去,大眼姑娘立刻袅袅娜娜的坐到法海对面,很是羞涩的伸出自己洁白的手腕,细声细气的道:
“禅师,小女子近来总是夜不能寐,劳烦禅师帮小女子瞧瞧,可是生病了么?”
阿苏冷眼瞧着那边发生的一幕,心中不禁冷哼,这些女子一眼看去个个肌肤红润身体轻盈,哪里像是生病的,分明是来占师父便宜的。
那边,法海淡淡的看了眼对面女子羞答答伸过来的手腕,并不把脉,只微微抬眸,淡淡的指出事实:“姑娘,你身强体健,并无疾病。”
女子扭了扭身体,用撒娇的语气抱怨道:“禅师的话小女子自然是信的,不过,人家确实好几个晚上没睡着了嘛,若当真无病无灾的,又怎会如此嘛?求求禅师开药方救救小女子啊~”
法海闭眼,蓦地睁开,对着那女子微微一笑,声音温和有礼,却带着明显的冷淡与疏离:
“贫僧在此疗人伤痛普度众生,姑娘既非为求医而来,还是尽早离去,若误了他人救命良机,便是罪过了,姑娘意下如何?”
话落,那女子脸色微变,略有些尴尬的起身,又羞又窘的对着法海行了一礼,满脸通红的离去了,她的那些同伴,见此忙抓紧机会多看法海几眼,一起跟着离去了。
只是,远处隐隐有兴奋的讨论声传来:
“哎呀,近看真是更加俊美了呢。”
“是的是的,虽说大师是出家人,可不知为何……我光看着他,心就跳得好快噢……”
“嘻嘻,不知羞……”
这样熟悉的场景,阿苏已经看了好几天了,这些日子,每天都有好些年轻女子慕名而来,请求天华寺新来的大师为她们看病,若说阿苏刚开始还没有看出来,那现在她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些人明显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天色渐晚,知客僧仔细的关上寺门后,整个天华寺顿时安静了下来。
法海走进后院,并没有见到往日里都会迎上来的徒儿,凝目看去,阿苏的房间也是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他不由得有些奇怪,怎么今日睡得这么早?
不过,随即,感觉到细微的呼吸频率,清淡的眉毛微微拧起,法海心中一顿:不对,人并没有睡。
犹豫了一下,到底放心不下,轻声道:“阿苏,睡了么?”
没有人应声。法海蹙眉:这是怎么了?
良久:“阿苏,可是哪里不舒服么?”想起上次这人因为莲实而内息大乱昏迷不醒的样子,法海的声音情不自禁的带上一丝忧色。
半响,“吱呀”一声,门被从里打开,阿苏一身整整齐齐的青衣,闷不吭声的立在门内,垂头无精打采的唤道:“师父。”
“到底是怎么了?”法海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尖微微蹙起。
“没什么。”阿苏摇头,乌润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地下,这样子,哪里是没事?
法海叹气,挥手点亮烛火,静静的在椅子上坐下,悠悠道:
“前不久刚答应一切听师父的,怎么这么快就有事瞒着师父了?”
“我……”阿苏闷闷的跟过去,看着师父那双无奈的眸子,定定神,终于小声道:“师父,我们明日便回须弥好不好?”
“为何?你不是想多呆一段时间么?”法海疑惑,实在弄不懂阿苏的想法。
阿苏深深的胡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小声道:
“那是因为……因为我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女子来纠缠师父!”
法海一怔,淡然的双目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