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怕吗
也许是神医住得多了的缘故,这座宫殿到处散发着清雅的药香。锦宁跟在老者与大圣身后,左瞧瞧右看看,一路到了老者的寝殿。
待二人坐定,便有宫人前来奉茶。屏退左右,老者方才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道:“实不相瞒,姑娘的此病,老朽是毫无办法。狐妖精魄如今已扎根姑娘体内,以血为食以魂魄所养,单用些丹药怕是无从着手。”
孙悟空听闻此言,噌地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上前怒道:“老头儿,你耍俺?”
“大圣息怒。”老者早习惯了孙悟空这脾气,不愠不恼,反倒恭敬一礼,道:“老朽此言并非断定丹药无用。太白星君所赠之物对于暂时护住姑娘心脉来说,已是上品。但只能延缓,无法根治。索性他与大圣指了一条明路,到这朱紫国来,确是死局逢生。”
这回这老大爷倒是一口气说到了解法,也省得大圣这急性子再炸了毛。
大圣稍稍收了他那杀气腾腾的模样,扬了扬下巴,道:“你倒说说,与朱紫国何干?”
老者整了整衣襟,道:“大圣可知这朱紫国国王请了这样多凡界神医,是何疑难杂症?”
孙悟空立即白他一眼,道:“俺还没去瞧过,俺咋会知道?”
“实乃相思病苦,积郁成疾。”老者慈祥的目光从锦宁身上扫过,而后便弯了眉角:“多年前,国王与他金圣宫那位娘娘伉俪情深,相知相伴。可时值端午,金圣宫娘娘却被一阵妖风携走,再无音讯。国王从此一病不起,实乃痛失爱妻所致。而卷走这宫娘娘的,正是观音大士座下金毛吼。”
孙悟空挠了挠头,回身瞧了锦宁一眼,二人皆是听得一头雾水。
锦宁眨巴眨巴眼睛,幽幽地问了一句:“金毛吼?也会医病不成?”
此话立刻逗得老者忍俊不禁。他摆摆手,道:“自是不能。但捉了金毛吼,倒可以以此为借口求助于观音大士。”
“笑话!”孙悟空一挥手,转身窜到椅子上,一屁股坐在方桌上,翘起了二郎腿儿:“俺老孙要见观音菩萨,一个筋斗翻到南海便是。何须抓她个什么坐骑?”
老者面带笑容微微颔首,道:“若换做平日,自是如此。只是大圣驾云到了三十三重离恨天,不也只见到了太白星君,而未见到老君本人?”
春风拂柳,团团白絮飘洒空中,有的被吹进屋来,落在倾泻了暖阳的地上,好似一团团毛茸茸的小动物。
阳光洒在锦宁的裙摆,照得她的小腿有些火热,她便往一旁侧身躲开,顺便抬手去捉空中扔在飞舞的杨絮。
无论她装作如何若无其事,一出手,那杨絮就好像知道她的意图似的,飞快从她指缝间逃脱。她气恼地撅起嘴巴,却发现孙悟空半晌都没有答话,因而停下动作去看他。
孙悟空低着头,似是在沉思,可双手却紧紧攥起了拳头,又像在强忍着什么怒意一般。
“大圣……?”她低声开口,不明所以地又去看那老人。
孙悟空缓缓抬起头来,声音低沉得可怕:“你是说,那老头儿明知解法,却非要避而不见,见死不救?”
老者见他这次是真的发了火,忙劝道:“大圣,此间因果非你我可以参详,相信老君并非故意不出手相助贤妻造反。”
而孙悟空则好似没有听见他这番话语一般,眸子亦染上了一抹火红:“依你的意思,若俺老孙现在到南海一瞧,观音菩萨也必定不出来相见?”
老者再没有多言,只缓缓舒了口气,嘴里念叨着什么,像是道家的经文。
孙悟空抬眼望了望窗外,是西边的方向。锦宁站起身抖了抖身上落下的杨絮,也往外瞧了出去。这朱紫国百姓安居,万家灯火,笼罩在春日下一片生机盎然。大朵大朵的杨絮不断飘零,如同三月阳春落下鹅毛大雪,映着这蓝天白云,美得似画中的景象。
但瞧大圣的目光,锦宁也知道,这片安宁下面,危机四伏。
良久,孙悟空收回灼灼目光,转头望向老者:“金毛吼洞府在何处?”
“大圣莫急。”老者伸手在他小臂拍了拍,道:“若此时气势汹汹去捉金毛吼,那便是直直冲撞了菩萨。大圣不如明日与我一同面圣,给朱紫国皇帝先将体病医好,再借由这个因果前去营救金圣宫娘娘,方才不失分寸。”
孙悟空思忖了片刻,点头应下:“谢了,老头儿。”
锦宁踏着窄窄的石子路,跟在叼着根儿野草百无聊赖的孙悟空身后,是在回住处的路上。
原先她是从灵鹫峰被惠岸尊者带到落伽山,又被菩萨赠给了小唐,最后到的大圣脑袋上。可是风水轮流转,如今想见上菩萨一面怎的也这么难?亏得她大哥三弟还都在菩萨那当差,想想都觉得奇怪得很,像是做梦一样。
她有些不甘心地大步走到孙悟空身边,道:“大圣,如果想见菩萨,直接找我大哥不就好了?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啊?”
“菩萨便一定有法子吗?”孙悟空用眼角瞥了瞥比他矮上一头的她,接着露出一个不明疏淡的笑容:“不过是从一个地方给你支到另一个地方,让你总能看得到希望,却又总也摸不着。”
锦宁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伸出一个手指头在空气中点啊点的,道:“哦,我知道了!大哥跟我说,从前有人骑驴,驴子饿了走不动,他就坐在驴背上拿根儿棍儿,尖儿上吊个胡萝卜,叫这驴总以为自己再走两步就能吃到胡萝卜了。其实驴永远也吃不到啊。”
孙悟空瞬间停下脚步:“你说啥?你说俺是驴?”
“不敢不敢!”锦宁连忙摆手:“大圣你除了脸长,那跟驴是一点相似度都没有。”
孙悟空瞧她一脸正经,也懒得理她,干脆一个白眼翻过去,加快了步速:“原先俺老孙只以为,取经嘛,不过送个和尚去西天罢了。原先俺总干这事儿。可如今看来,这一道儿走得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过是老君宫中的一个狐妖,为什么能惹出这么大事端呢……”锦宁拼命跟在他身后,一边懊恼一边叹气,抬头已在寝殿门口。
孙悟空抬手随便一掌,门应风而开,他又自嘲式的耸肩笑了笑,抬脚迈了进去。
锦宁也跟着进了屋,回头刚要关门,门板咣当一声,自己阖上了有户农家。
“怕吗?”他伸手撑在门板上,将她堵在门口。
他的声音低沉,就在耳畔,她甚至能感觉到团团热气吹到耳后,顺着脖颈钻进衣领,连腰窝处都是痒痒麻麻的。
她转过身抬起头正视他,继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有大圣在,我自是什么也不怕。”
他的一双金瞳里,倒映着她红得通透的脸。
“哼。”孙悟空满意地挑起嘴角,眼神就好像在说“不愧是俺老孙脑袋上的箍儿”。他收手自然垂下,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道:“他们要躲便躲就是了。俺老孙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就不信找不到这帮臭神仙。不管他太白金星还是太上老君,若要斗,俺老孙悉数奉陪。”
锦宁当然知道他有这个本事,只是心里隐隐地总觉得不对劲。
她轻轻舒了口气,道:“大圣,我……”
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一双温热的唇给堵了回去。随即,便是湿漉漉的舌头伸了进来,在她口中攻城略地。
锦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躲,孙悟空却不依不饶,直接将她抵在了门板上。
“躲什么。”
粘腻的话含糊不清,却重重敲打在耳膜。锦宁紧张得死死闭上眼睛,微张的嘴巴被火热的吐息扫过,她连牙齿都在打颤,生怕一不小心咬疼了这个欺负人的猴儿。
闭着眼睛,听觉便是比能看东西时更加敏锐。她分明听到大圣的吐息愈发浑浊,一手箍着她的腰,力道亦愈发强硬。
倏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抚上她的眼睑。
“睁开。”
低哑的声音自唇瓣间溢出。
她怯怯地按他说的去做,一双较平日里更加炽烈深邃的金瞳便映入眼帘。隐约知道那眼神是在倾诉着什么,她只觉得贴紧她的厚实的胸膛中,那颗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让她所有的理智皆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干脆遵从内心,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嘴巴也迎着他的攻势凑了上去。
“八戒,方才那位女菩萨指的可是这间?”
小唐的声音自门外不远处飘进她耳朵里,她吓得赶紧抽身躲开,瞬间捻决回了真身中。
“应该就是了。”老猪小蹄子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近。
怀中温香软玉忽地变成了一团空气,孙悟空有些愣怔怔地抬手,以手背抹掉嘴角亮晶晶的水渍,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上前开门,小唐业已走到门外,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大师兄,嘿嘿!”老猪从小唐身旁挤过,兴冲冲跑到放桌旁抄起个苹果就塞进嘴里开始啃:“你不错呀,也混上医学界了。小锦呢?”
“回去睡觉了。”孙悟空返身走到太师椅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