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社会的那个秋天（中篇）张宝同

    秋雨一直在下着，下了两三天了还在下着，一点也看不到要停下的迹象。山顶上的地面、石块和草地都被雨水浸泡着，而下山的小路上到处都是水，水像小溪一样顺着路面朝着山下流去，路上的泥土被雨水泡成了稀泥汤，赤脚踩上去，就是一片泥泞，而且很滑，一旦从山坡上滑到下去，人很容易跌伤。所以，这些天来，几乎没人下山。

    一天不下山，一天就不会有收获；一天没有收获，一天就可能没有东西吃。幸好，他们前些天在草地那边逮了一些知了和蚂蚱，还可以让全家人吃上三两天。所以，到了第三天，乌妈就在家里呆不住了，她必须要想办法带大家出去找食物。否则，这雨一直下着，他们该吃啥？

    乌妈知道在这秋雨连绵之季枞树林里会长出许多的枞菌。这种枞菌夏季生长出来是橘黄色，而秋天长出来的是褐色。这种枞菌放在泥罐里煮着吃，还是非常地美味清香。于是，她带着孩子们一起冒着雨下到了山下。可是，因为连日下雨，河水已经涨了许多，河水有些混浊。他们脱光了衣物，渡水过河。过去，他们过河河水只到他们的腿部，可现在河水已经漫到了他们的胸部。

    河水已经有些冰凉了，但为了生存，这点困难真算不了什么。他们进到林中，顺着河边走着。这里根本没有路，但又到处是路。草地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被雨水浸泡着，十分泥滑。大家因为是赶路，走得很快。小鹿走着，突然一下被滑倒了，身子当即仰面朝天摔在了一片草地上。不过，她并没感到有多疼，只是身上沾了一些泥。她赶忙从地上起来，小跑着追赶着大家。

    大概走了约一个时辰，他们来到了河边的一片枞树林中。一进到林中，就见到一只只或是一片片褐色的枞菌像一只只小伞出现在雨中的草地上。他们欢喜地分散开，采集着枞菌。

    雨后的林中，雾气浓浓，绿色浮动，空气清新，寂静无声，因为林中的枞菌很多，大家四处地走着采摘着。不一会，每个人带来的小篮里都装满了。而这时的雨也小了一些。他们便开始朝回走。这林中虽然十分地宁静，却是危机四伏，如果遇到了一只老虎或是黑熊，那就非常地危险。所以，他们见篮子里都满了，就赶紧从林中走到河边的草地，开始往回走。

    采集了这么多的枞菌，少说也能吃上好几天。所以，他们非常地高兴。回到家里，他们围在洞里的火堆旁，把接满雨水的泥罐中的水倒出了一大半，然后，把枞菌放入泥罐中开始烧煮。等泥罐里的水开了，空气中飘散起枞菌那清香的气味。乌妈开始用根细尖的树枝，扎着一只还未煮熟枞菌，吃了起来。接下，该大鹿、小鹿和猪按顺序吃着枞菌，直到泥罐里剩下少量的枞菌和一些汤，乌妈才把整个罐子让猪递给老妈。

    老妈的伤势一直未见好，反面越来越严重了。她可能是年龄大了，有些熬不住了。如果是一般的年轻人受到这样的伤病，早就恢复和康复了。可是，老妈毕竟50来岁了，本身就活不了多久了。前些时间，她还能出门到洞子门前活动，干些轻一些家务活。可是，这些天来，她的伤病越来越严重了，整个身子骨像散了架一样，疼得她都不敢翻身。所以，她就一直躺在屋里。看着猪把那些剩下的食物放在了她的旁边。她就用力地从兽皮上起身，坐了起来，开始吃着大家为她留下的食物。

    因为外面下雨，不能出外，大家吃完饭就躺在火堆旁的兽皮垫上开始睡觉。这样可以节省能量，减少消耗，不至于会在天黑之前闹饥饿。因为吃过这顿饭，今天就不再吃第二顿饭了。

    大家早早地就睡下了，也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黑下的。等乌妈睡过一会，睁开眼朝着洞口看时，洞口隐隐约约地露着一片微弱的亮光，洞外还在响着淅淅沥沥的落雨声。于是，她翻了个身。这时，她看到猪在搂着小鹿睡着。她顿时感到有些恼怒，可是，大家都在熟睡之中。于是，她就用手狠狠地拧在了猪的屁股蛋上。

    猪被乌妈给拧疼了，就惊叫了一声，当他意识到是母亲在教训他时，就赶忙把搂在姐姐身上的那只胳膊收了回来，翻了下身，把身子朝向老妈那边。乌妈朝着猪那边看去，漆黑之中，她似乎感到猪已经长大了，要成为一个男人了，也已经有男女之情了。如果让他一直跟姐姐睡在一起，早晚是要发生那种让人感到痛心的事。但是，她觉得她还有时间处理这种事。这样想着，她又睡着了。

    大概到了深夜时分，突然传来一阵雷鸣般地吼声，把大家都从梦中惊醒。那声音阴森可怕，不但在洞子里久久的回响，而且把大地都给抖动了。大家一听就知道是老虎来了，大鹿和小鹿吓得紧紧地搂在一起。猪却赶忙从地上拿起了长矛。乌妈看火堆有些奄奄一息了，就急着往火堆上架放柴草，好让火势大一些，来用火把老虎吓跑。

    不一会，火在洞子里熊熊燃烧，烟气不停地往洞外涌去。可是，老虎却依然立在洞口外面，一边暴怒地吼叫着，一边不停地用爪子拍打着拦在洞口的木栅栏。那个木栅栏虽然是用比较粗的树枝做成的，可是，却并不十分地结实和牢固，如果那老虎用力朝那木栅栏一冲或是一挤，肯定会把木栅栏挤垮。这当然是他们非常担心的。

    为了把老虎赶走，乌妈拿起一根很粗的火把，让猪拿着长矛跟着她一起来到了洞口前。在火光的照亮下，她看到了老虎。这老虎就跟头羚牛一般大，张着大嘴，露着尖厉的牙齿狰狞地吼叫着。看着他们在用火照着它。它更是恼怒了，就用两腿朝着木栅栏用力扑来，那木栅栏当即就咔喳地响了一声。乌妈一听就害怕了，就让大家拿着火把和长矛都过来。于是，大家都把火把放在老虎的面前，但却没人敢用长矛却戳老虎的面部，生怕老虎疯了起来，会找他们拼命。

    乌妈把火把从栅栏的空隙中伸出去，放在老虎的面前。可是老虎却一点都没有后退。这让乌妈感到了害怕。显然这是一只非常胆大的老虎，它一点都不怕人，也不怕火。乌妈知道许多野兽就是不怕人，也会怕火，可是，这老虎既不怕人，也不怕火。人就最害怕这种既不怕人也不怕火的老虎。于是，大家就把几只长矛都伸在老虎的面前，只要它一冲过来，就会戳在它的眼睛上。

    老虎立在与他们一步之外的地方，不住地吼叫着，可是，它却不敢冲过来。而他们也不敢冒然地挑衅它。他们就与老虎这样地对峙着。跟老虎对峙了好大一会，老虎才长长地喘着气，后退了几步，然后缓慢地离开了，朝着山下走去。

    他们终于松了口气，可是，他们还是一整夜都没敢合眼，一直到天亮时，才放心地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