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
他应该喝了不少酒,面色酡红,眼睛却意外闪亮亮、清澄澄,仿佛……看穿了一切。
我惊慌不已,稍稍用力挣脱,捏着嗓子:“这位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你刚刚的模样,像我曾经的妻子。”他的手握得愈发紧,“甚至,我觉得,你就是我的妻子。隔着帘子,看着模糊的身形,弹琵琶的动作,都告诉我,你是我的妻子。”
陆也生这一动作,引起不少人围观。眷思着急,却只能干坐着,她要是站出来护我,那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我继续掐嗓变音:“这位先生,您喝酒太多,想您的妻子了吧?想必,您是很爱您的妻子的。”说这话时,我自己都想吐。
可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样的场景,让我很慌张。
陆也生突然像是受了刺激,甩开我的手:“爱?!我爱吗?!我爱,我还在这里……花天酒地?”
我趁势离开,我不好奇他是对我余恨未了还是和陈菲儿生活不快乐。
分居后,我便没再关注过陆也生的动向,陈菲儿既然母凭子贵,结婚也不足为奇。
跑到换衣间,我赶紧脱下旗袍,换上我自己的衣服。面纱也被我急急扯下,陆也生那清亮的眼神,让我慌张不已。
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他怕是认出我了。
转过头,我却撞上林邑平静无波的眼眸。
看他那样子,似乎站了挺久……那我换衣服?
“邑……少,你……”想到他可能看到我换衣服,我说话都不利索。
林邑十分坦荡:“我看到了,抱歉。”
我内心崩溃,可面前的林邑……好像也是掌握我生杀大权的人。怎么我面前的人不是林辰,我就不能痛痛快快发飙呢?
真是,抱歉有用要警察叔叔干什么。
思想世界再丰富,我都将脸笑成朵花:“邑少,没关系。下次,别……别这样了。”
林邑不再停留这个话题,递给我棕色的信封:“我来给你酬劳。”
我双手接过:“谢谢邑少。”
“看你的样子,就是不想别人发现你。我领你去个秘密通道,直接到停车场。”林邑语气平淡,但是行为上分析已经算是热情了。
难道因为他眼睛占了我便宜,所以要……回报我点什么?
唐惊喜,别乱想,人可是看透花花世界纷乱红尘的人!
有这样的秘密通道,我当然不能错失。
呆愣不过几秒,我应“好”后,屁颠屁颠跟着林邑走。
林邑送佛送到西,“下次,记得吗?”
我点点头。
“那你回去吧,我还有事。”
我旋即九十度鞠躬:“邑少,您慢走。”
感觉吧,林邑这个人冷,不管做什么,我都觉得和他有距离。可在“权瑟”,这样的距离反倒让我舒坦。
半夜三更的,我不想自己打车,坐到眷思车里等她。何况,我还有些担心陆也生这茬。
眷思喝多了酒,车是她的经纪人冯栋开的。
她终归是身经百战的人,脸色浮着红晕,意识清明。冯栋在场,我就不问陆也生的事,专心听她吐槽,时不时应答几句。
停好车后,冯栋极其绅士地扶住眷思:“我的姑奶奶,下次这样的场合,你就不能收着点?我这胆战心惊的,时刻怕被狗仔拍到。”
眷思搭住冯栋的肩膀:“不是你告诉我的,不拼怎么能红火呢?要不是我家里有点臭钱,我就不是陪喝,是陪睡了。”
冯栋一时被噎住,望向我:“那个,唐小姐,你帮眷思拿个包。”
我赶忙照做。
冯栋还是很照顾眷思的,一定要把脚步虚浮的眷思送到卧室。眷思硬坐在客厅沙发:“冯栋,你赶紧走,别打扰我和眷思二人世界!”
要不是我知道冯栋是个明白人,我真怕冯栋误以为我和眷思是蕾丝边。
冯栋拿眷思没办法,拉过我,倒是诚挚道:“唐小姐,请你务必照顾好眷思。她喝酒不醉,就是会难受,给她喝点醒酒汤吧。”
“好。”我回,“现在不早了,打车也难,辛苦你了冯先生。”
冯栋没多说,看了眷思几眼,终究是走了。
“你冰箱里有做醒酒汤的东西吗?”我边问眷思,边往冰箱走去。
眷思手搭在沙发上:“别看了,什么都没有。你给我倒杯牛奶吗?”
扶额,我很想问她,任平生知道她怎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吗?
苏致苏医生知道他亲爱的女朋友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吗?
递给她牛奶,我坐她旁边:“眷思,我觉得冯栋挺关心你的。”
她猛地灌了好几口牛奶,呛着了,我赶紧抽纸巾给她递过去。她扯过纸巾,擦拭嘴角。她忽地躺靠在沙发上,很是疲倦的样子。
“哪儿呢,冯栋对我好,是为了我给他赚大钱。”她突然蹦出句。
“我看他挺真诚的。”我回想冯栋担忧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任平生对我好,因为我是他的棋子。”她突然孩子气地咯咯笑,“苏致对我好,因为他想绑住我。”
眷思很少提及任平生,具体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任平生突然成了眷思的禁区。她冷不防一提,我也不知道接点什么话。
正在我组织语言时,眷思手落在我腿上:“惊喜,陆也生认没认出你,我不知道。他追你的时候,我觉得他好;婚后他四处留情,我觉得他变得很渣。可现在我一想,你和我,似乎从来没想过他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所以,这次他认没认出你,他在想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我想起我们结婚周年他在a大被陈菲儿打断的那句话。
可我已经和他离婚了,为什么还重要吗?
扪心自问,假使陆也生有天大的理由对我不好,我还愿意破镜重圆吗?
我不愿意,陈菲儿不愿意,陈莲女士更不会愿意。
因此,我回眷思:“别管了。反正他没证据,我抵死不认不就好了。而且我不至于这么碎,回回碰到他做不速之客。”
“嗯,我要上去洗洗,感觉胃里全是酒水,难受得慌。”眷思手搭在我肩膀,我就势扶住她。
眷思进去洗澡后,我也到我的房间去收拾。之前住在眷思家,我的房间没来得及彻底收拾,现在正好我时不时要留宿,就没动它。
给手机充电时,我才发现林辰的一条短信。
“别和周眷思同床共枕,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
看时间,是我在休息室反复练习弹琵琶的时间段。我当时紧张得要命,根本没心思碰手机。
想我这一晚上憋屈的,没过脑子,飞快回给他“幼稚”。
等我发出去,我才意识到,现在很晚了……我要怎么解释我大晚上没睡觉?难道我睡着了,做梦梦醒了?
怕什么来什么,短信发出去的提示没亮多久,就有他的来电提示。
掌心的手机,在我眼里,俨然成了烫手山芋。
纠结归纠结,我还是接听。
“想我想得睡不着?”自从我酒后失态,他那种痞气的流氓画风就没变过!
我梗着脖子:“你怎么这么晚没睡?”
“哄完佳音,我有个视频会议,刚从书房回来,准备洗澡。”他老实交代。
我一般都不太关心他在做什么,因为我很忙很忙……
“嗯,那你这么累,早点睡。”
他不依不饶:“你真的,想我想到睡不着?”
我脸上忽地发热:“你能别乱想吗?眷思不是一直难过吗,她跟我诉苦,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她发现我睡着,不乐意,把我推醒。她现在去洗澡,我也准备洗洗睡了。”我以前总觉得自己不会撒谎,现在关键时刻,我说话也挺顺溜。
“行,好梦。”
我估摸着他是真累了,也不跟我耍嘴皮子。
我乐得轻松。
洗澡之前,我数了沉甸甸的钱,忽然之间又觉得,就算被陆也生搅合得不愉快,也值了!
熬太晚,我自是一沾床就睡,沉沉入梦不愿醒。手机闹钟响到第五次时,我终于一个鲤鱼打挺,烦躁至极坐起。我两手打在毛毯上,恨不得扔了手里响个不停的手机。
关闹钟时,我查看我的备忘录。
“啊!”我尖叫出声,揉着我有些凌乱的头发。
咣当,眷思推门而入,她也是蓬头垢面刚醒的样子。
“怎么回事?着火了?”她揉着眼睛,被我吓到但还是挺淡定。
我腾地下床,走到她旁边抓住她的胳膊:“眷思啊,今天有佳音幼儿园学期结束家长会,我应该去的!”
她被我晃得不耐,身体却岿然不动:“那你就去呗。”
“可今儿,也是我订好采访赵承越的日子。赵承越是个忙人,这次搁置,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空……拖久了,我的主编非扒了我的皮。主要还是,杂志社这次砸钱,场地什么都准备好,要是因为我拖延……我罪过不是大了?”
“你不能找人代你?早先你不是经常帮谁赶个报告,帮谁补个稿子么?”眷思半点不着急。
我耷拉脸:“一半大家工作安排都是满的,我好说话……工作量又相对少……这次朱主编重视,强调我必须亲自去。”
“行,明白,你在你们杂志社是食物链底层。”眷思说话……挺不留情面的。
我早就习惯:“我不去,佳音肯定要跟我闹小情绪。”
眷思手拍我脑袋:“佳音现在喜欢林辰得紧,你让林辰去,佳音绝对没有怨言。再者,你是替人打工没有选择权,林辰不一样。没什么重要的事,他抽出几个小时那是小菜一碟。”
怎么都可行。
不过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要认为,林辰是佳音的爸爸了?
我就是别扭。
“啪”,她重重拍打我肩膀:“日上三竿了,你赶紧洗漱去上班!”
我如梦初醒,上发条似的忙碌起来。
等我叼着面包拿着牛奶出门,眷思得意洋洋朝我甩手机:“我打给林辰了,他很乐意作为佳音的家长去。”
“眷思,你……”
她朝我甩手:“赶紧走,姐姐要补眠。”
几次都没有拦上出租车,我没法子,挤上公交。正值上班高峰期,我得站着。前后摇晃、焦头烂额之际,《无敌》的歌词荡悠悠响起。
我右手卡着栏杆,左手翻包,艰难接听:“您好,我是格知调杂志社的唐惊喜。”
“怎么喘气怎么急?”
我一听,是林辰,立马转换口气:“你管!”
“声音很杂,”他一顿,公车上冰冷女音正好播报站点,“你在公交车上。”
“是啊,”车子突然开动,我慌得厉害,两只腿用力过度有些发软,“你要是没事,就先这样。”
“其实就一句话。周眷思告诉我你的二难选择时,其实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上司放你今天一个假。但我没有,因为我想去佳音的家长会,我也要锻炼我未来老婆的能力。”
听完他气定神闲的陈述,我气不打一处来,不顾场合吼:“谁是你未来老婆!”这个林辰,滥用职权,满腹心计!
我这一河东狮吼,半点没激怒林辰,反惹得他笑。
倒是我前后左右的乘客,都用那种怪异的眼神看我。我干咳一声,抱歉干笑。我重新拿起手机,打断林辰的笑:“既然你想去,我还是要谢谢你。然后,请你务必照顾好佳音。”
“分内之事。”
我到杂志社后,和摄影师小诚一起先到赵承越的公司。之前采访林辰,杂志社全都没底,让我一个人试水,后期工作也没安排好。这次采访赵承越,杂志社那边,是准备齐全的。
小诚拍了工作中的赵承越,而我则是负责询问一些问题。这些,还都是小周拟稿的。要搁以前,我还只有给别人拟稿的份儿。
赵承越是个儒雅斯文的男士,他见到我后,熟络道:“惊喜,不好意思,我工作太忙,耽误了你们工作的进程。”
我原本以为,苏蒙烟那回的时,赵承越或多或少会对我有点想法。现在我肯定,赵承越不管有没有想法,都不会影响工作。
我和他客套几句后,正式开始工作。
小诚相机也一直拍个不停。
公司那块解决,我们一批人又赶到杂志社预定的场地拍组照片。生活照是为了亲民,可也需要有型有范的照片镇得住场。有小周,也有临时请的打下手的。
赵承越除了个子高,乍见之初,我对他的外貌没有留下印象。确实不是出众的容颜,胜在气质。可经过专门的设计师一打造,我突然有种自己要被他迷倒的错觉。
果然一句,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他将头发全都往后梳,从衣着到胸前的怀表,全走的是民国风。人高腿长的优势凸显,兼之他的一举一动无不流露出大家之气。
小诚有模有样地拍摄,我看得津津有味。
“惊喜,外头有你的快递。”小周喊我。
我将视线从赵承越身上挪开:“咦,我们这里临时租用的场地,有我的快递,怎么往这里送?而且我还不知道。”
小周占了我的椅子,旋开矿泉水喝了口:“我怎么知道?可能别人想要送你礼物给你个惊喜,快递小哥送到杂志社,同事就告诉他你在这里了呗。”
我仍然疑惑:“好奇怪。”
抬手推我肩膀,小周说道:“奇怪什么,我巴不得谁送我礼物,人快递小哥在大太阳下晒着呢,赶紧去。”
我磨磨蹭蹭,循着快递小哥的身影就走过去。
“唐惊喜女士吗?”快递小哥戴着鸭舌帽,语气似有些不耐,“请您签收。”
我看到他脖子处全是豆大的汗珠,觉得他辛苦,很快接过,签下我的名字。
接过四四方方的盒子,我往遮阳伞下走。坐下后,我低头翻看快递单,结果快递单上只有我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是惊喜,还是整蛊?
小周可能也是工作无聊,手肘捅捅我胳膊:“拆拆看,说不定是林先生给你的礼物。”
我将信将疑,低头开始扯胶带,小周帮着扯一头。
喀嚓,噼啪,胶带撕裂的声音并不好听。
胶带缠得太紧,小周撕扯得不耐烦,拿出小刀,轻轻一划。小周收刀的同时,喊我:“打开吧。”
我打开小纸盒,被眼前一团绿莹莹的东西吓住。
等我意识到那是蛇时,它一口压在我左手虎口。
“啊!”小周吓得花枝乱颤,尖叫着仓皇逃开。
我已然懵圈,木然后退躲开嚣张的蛇。我好像痛极了,又好像感觉不到痛,处在水深火热中。
其他人也被我们这块的动静吓住。
冷不丁看到条兴许是毒蛇的蛇,几个男人都畏畏缩缩,不太敢上前。
“是竹叶青。”赵承越从容走到人前,徒手要抓蛇。
“赵先生……”我赶紧喊住,“它有毒!”
赵承越快刀斩乱麻,不直接和毒舌斗争,还是把它又压回盒子。他交给临近的工作人员:“处理掉。切记,按住盒面。”
“啊……”工作人员脸色缓过来,“好的赵先生。”
赵承越拽过我的手,“你被它咬伤,拖不得。”
我当然知道,可我混乱啊,根本没有他临危不乱的气度。
听我听到布帛撕裂声时,赵承越已经用他的西装袖口紧紧扎住我的手,并用矿泉水清洗我的伤口,坐起紧急处理来。
我看着缺了袖子的西装,竟然在心疼衣服……那是租的……租的!
小诚反应过来:“大家都去吃午饭吧,照片已经拍摄得足够了。”
赵承越问身侧的小周:“你知道附近有医院吗?”
小周如梦初醒:“啊……隔壁就有。”
脱下坏掉的西装、怀表和其他零碎的装饰物,赵承越朝小周温柔笑道:“小周,后续都拜托你了。关于西装的赔款,我不会推辞的。现在我要送惊喜去医院,下午你们先去孤儿院吧,我处理完会尽快的。”
小周傻看着赵承越,有些懵懂不知。
身后的小诚到底历练多些,“没关系,赵先生,你带惊喜去医院吧,这里的一切事务,都交给我和小周吧。”
赵承越颔首道谢,后,他走到我身边,低语:“冒犯了。”
“啊?”我还沉浸在他的镇定从容里。
果然,一个男人站在让人仰望的地方,绝不仅仅凭运气。
他将我打横抱起,快步往外走。
我整颗心都悬起,脸上火烧火燎的。并不是我对赵承越有意思,而是我不习惯不熟悉的男人和我近距离接触。
为了稳住,我悄悄拽住他衣角。看他凛冽的下巴,就知道他是为了尽快赶去医院。
如小周所言,小诊所就在隔壁,没走几步就到了。
躺在病床上,我小小庆幸他不用抱我很久。医生的处理更为专业,也更为……血淋淋。我龇牙咧嘴的同时不忘哀求赵承越:“赵先生,你能不告诉林辰吗?”
“为什么?”赵承越似乎很是困惑,“你这伤需要养,理应告诉小辰。”
医生不知道戳到我哪了,我痛得倒吸冷气。缓过劲后,我才慢慢告诉赵承越:“赵先生,至少今天不要告诉。今天下午孤儿院的活动,我也应该在场,那是我的工作。”
赵承越打量我,目光平静。可这样平静的目光看得我十分紧张,好在,我终于得到他的应允。
“那是你的事,我应该尊重你的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在我被榨干之前,医生总算替我处理完了伤口。
“再打个点滴,至少五天,都要定期过来输液。你平日也要注意饮食,忌辛辣,多吃些易消化的食物,多喝水。”老医生慈眉善目,让我想起我故去的爷爷。
赵承越感谢医生,等我输上液后,他说替我去买午餐。
没意外,我变成了粥,香菇鸡肉粥,虽然肉香浓浓,却只见肉沫子。不过我已很满足,本来赵承越还想问我。想到我和赵承越非亲非故,当然受不起这样的照顾。
我将粥碗放在小桌子上,完好的右手一下接着一下舀粥喝。
赵承越没喝粥,订的是份快餐。可能他为了不刺激我,菜品清减,十分素淡。
饭后,我们两个不熟的人,有点相对无言的意味。
他主动开口:“你想午睡还是看会电视?你放心,我们肯定赶得上孤儿院的。”
“看电视吧,谢谢你赵先生。”
打开电视后,他翻找到遥控器并递给我:“给。”
正好是芒果台,我就没换台。我问在病床旁端坐的赵承越:“赵先生,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孩子?”
“你别看我和流光、小辰、蒙烟走在一起,其实我也是孤儿院长大的。现在我勉强算得功成名就,自然要饮水思源。”
“原来是这样。”我低喃。
我不否认林辰的能力,可我更钦佩赵承越这样的成功人士。
“小辰很少有真心喜欢的人。”赵承越忽然另起话头。
“是嘛。”我有些尴尬,我相信赵承越不会做林辰的说客,可我莫名抗拒赵承越接下来的话。
赵承越看向我,眼神诚挚而坚定:“我高中认识小辰,经历大学,创业,如今十多年了。他幼时丧母,林伯伯那时也忙,所以不能给他完整的父爱。小辰骨子里,是孤僻寡情的。高中要不是我和他因国际象棋结缘,可能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
小辰是真的喜欢蒙烟,所以在蒙烟不知道、未央看不见的地方,他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我和流光,一直不信他走出来。因为这么些年,他并不少逢场作戏,却决口不提爱情不提婚姻,更不会有人住进他家。
更让我相信,他对你动情的是,那日在蒙烟家的烧烤。如果小辰心里没有你,一旦牵扯到蒙烟,没有是非可以讲,你一定是被苛责的。结果,他对你比对谁都温柔。后来你发酒疯,小辰这样顾及脸面的,也陪着你闹。他很宠你。这种事,我本来也不想说。”
我听得呆愣,难以快速笑话他大段大段的话。我只凭着本能问:“那你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赵承越歉然一笑:“说实话,小辰提起你让我配合你的工作时,我是反感的。加上你在聚会时求蒙烟,我就觉得,你在利用小辰。可你现在负伤也要去孤儿院,让我觉得,你对待工作是认真。其实我很清楚,你们的工作大半完成了。孤儿院是我要求,才去的。”
“我没那么认真……”我喃喃。
“是我陷入误区,如果你真要利用小辰,以小辰的财力,你又何必工作何必由人呼来喝去?惊喜,我愿意相信你是真心对待的小辰的,就像他对待你一样。”
我目光涣散,痴想他的话。我想起很多林辰奋不顾身为我的画面,我想动容,可我被蛇咬的地方,忽然刺痛起来。
赵承越道:“我和小辰关系再好,男欢女爱的事我管不到。我只希望,你不要觉得小辰这样的人是没有真心的。我只希望,在你们好的时候,你可以多关心一下小辰。”
我脑袋嗡嗡作响,喉咙堵着棉花,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撞上赵承越诚恳的眼神,我忽然觉得我该说什么,脱口而出的是一个“好”字。
赵承越露出和煦的笑容,让我觉得暖阳当头。
交代完,赵承越像是了了一桩心事,轻松许多。他接到个电话,跟我道歉之后就出去接听。
而我呢,眼睛看不到电视屏幕里斑斓的内容,耳朵听不到繁杂的声音,仅仅是在回想赵承越的话。林辰,幼年丧母,缺乏父爱,缺失母爱,寡情孤僻。
如果赵承越这些都是真的,那如今的林辰,到底是喜是悲?
面具戴久了,自己都会麻木的。
此时此刻,我想抱抱林辰。无关情爱,只是简单的,左胸口擦着左胸口的拥抱。
输完液,我的左手虎口处,除了有点肿胀,没有疼痛感。
赵承越那一通电话,迟迟未好。我走出小诊所寻找,他远远和我目光交汇,才转过头去交代句后挂了电话。
赵承越走近我:“不好意思,让你等我。惊喜,你就站在这里等,我去取车。”
我多嘴一问:“赵先生,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他不愿意回答,“我去取车,你走进去些,外头太晒。”
我再不识眼色,也缄口不追问。
孤儿院没有很大的架势,除了欢迎阵仗大,后来都很随意。小诚拿着单反,有目的性拍了几张,最后也和孩子们玩在一起。
院里有很多和佳音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我就更容易产生感情。我也希望,在短暂的时间里,给他们多带去一些温暖。
直到回林辰的家,我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群孩子的笑脸里。
等到我洗手要作羹汤时,才惊觉我的手浮肿的厉害。不洗还好,现在不知道是水有问题,还是药效过去,伤口处刺痛起来。
我关了水龙头,右手掐住左手手腕,跑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我单手翻药医生说口服的药。我的左手还真是病娇,我一关注它,就痛到动弹不得。单单右手,我动作不利索。
塑料袋的窸窣声更是让我心烦不已。
我正低头和药片奋战,有人开门。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林辰。
“麻麻。”佳音暖暖的呼喊声,紧随着开门声。
我当即把药片一扔,连带塑料袋,全都推到沙发里头去。
“佳音。”我等孩子过来,右手使劲,左手有手臂掐住佳音的腰,“放暑假了,想不想去外公外婆家?”
佳音出生后一年,我在家里全职。后来陈莲女士实在天天嫌弃我,眷思也劝我需要有个工作,我才重新到格知调杂志社去面试。陈莲女士不喜欢佳音,可她怕我彻底甩手不生儿子,到底带过佳音一段时间,虽然绝大多数工作都是请来的阿姨做的。
现在我和陆也生离婚了,让林辰、眷思照顾佳音,都不合适。最合适的去处,当然是我爸妈家。陈莲女士嫌弃佳音,但我爸妈疼爱佳音。何况我这次悲剧离婚,他们应该更会疼惜佳音些。
佳音大眼珠子转啊转,小嘴巴嘟啊嘟,又看了看身后的林辰。
我抬起右手摸摸她后脑勺,哭笑不得。要不是她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真要怀疑小家伙“移情别恋”了。
“好。”她终于软软道,“佳音去外公外婆家。”
林辰走近我,目光落在我肿起的左手我乱七八糟的药物上:“你出什么事了?”
我大致说了毒蛇事件。
如我所料,他对我没有当即告诉他这茬耿耿于怀。
佳音还想,我和林辰都说我的伤是小事,让她回房间自己玩。
林辰扔走我从小诊所取回来的药,食指按在我的嘴唇:“我喊顾医生来。那个小诊所那么远,你还每天去诊所?”
东西都被他仍光了,我也不好去垃圾桶一样样捡回来。
林辰介意我不在第一时间告诉他,却没有抓着这个问题不放。等迎来顾医生,他居然去厨房忙活了。
或许顾医生比较专业,反正在我看来就是痛,好在都是我能忍的。让我眼前一亮的,是林辰的厨艺。他认真捯饬出的东西,口感什么都比我好,不去当大厨也可惜。
佳音不知道今天主厨换了,吃完还跟我砸吧嘴:“麻麻,今天的饭饭,好吃。”
我无言以对,看着林辰那隐隐的得意,我更是不爽。
“是叔叔做的。”我如实告知佳音。
佳音大眼一闪,挪动小身子,小软唇吧唧一口印吻在林辰脸上:“叔叔真棒。”
林辰也不介意佳音嘴上的油腻,掐掐她的小脸蛋:“佳音乖。”
为什么一瞬之间,我有种被感动的错觉?他们两个,好像本应该这么亲昵的。
我左手还肿着,林辰索性挽起袖口洗碗。我倚着门框看他洗碗的背影,有流出哈喇子的冲动……林辰这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出得了门上得了床……
“啪啪”,我猛拍脑袋,阻止自己没边没际乱想。
林辰突然回头:“去陪会佳音,你手不方便,今天我帮佳音洗澡。”
十几分钟晃过。
我在佳音卧室内的浴室,总算见证我的亲女儿是怎么听林辰话的。佳音洗澡的小毛病,一有苗头,林辰就掐灭。重点是我的亲女儿,半点没不高兴,反乐陶陶喊林叔叔。
我正感叹我女儿个小花痴,长大后会不会被长得好看的男同学迷得团团转,就被林辰拎小鸡似的拎起。双腿悬空,我很没安全感,慌张道:“你干什么?”
“佳音答应我自己躺在床上睡,等我给你洗完澡就给她个晚安吻。”说话间,林辰已经把我拎到他卧室。
我站稳后,急吼吼往外走:“我衣服都在我房间,我要回去。”
“啪”,他手臂一横挡住我去路,标准壁咚姿势。
我一缩脖子,“你……想干嘛?”
他戳戳我的左手:”你现在是伤残人士,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不用做无用功。”
我:“……”
“还有,我都看过了,你还有什么好害羞的?”他目光落在我胸口,“生过孩子,也不是很大。”
被气到的我,条件反射呛声:“那你去找奶牛。”
他出乎意料在我额头印吻:“我不喜欢奶牛,我就喜欢小家碧玉,一手可握的你。”
抗议!
无效!
杂志社工作的,有人会收到太多的礼物,偶尔也会有人像我一样倒霉收到吓人的东西。一条毒蛇害得我必须接连几天输液、注意饮食,我最多就会去庙里多跪几个菩萨。
林辰态度不一样,从送快递小哥开始,要彻查这件事。他觉得有一有二就有三,他必须要查清楚这是偶然的还是蓄意为之的。
我本来不怕,被他一说,总觉得凉飕飕的,也就让他调查。不过几天过去,也没什么特别的消息。他除了特别注意接送我,照顾我,也没什么特别。
“麻麻,佳音会想你,会想林叔叔的。”佳音抱着我的脖子,下了高铁之后,有些愁云惨淡。
我掐掐她的脸蛋:“麻麻会常来看你的。”
我虽然负伤但还是去工作,赵承越的专访还有许多工作。值得一提的是,赵承越从压回蛇到替我处理伤口,都被小诚拍下来了。因此,放暑假的佳音,是托给眷思的。
眷思未必真的喜欢苏致,但我不能一直让佳音占了她的时间。她要因此多推掉几个通告,我就过意不去了。
趁着周日,我必须把佳音送回家里。我提前告诉我爸妈时,他们都挺高兴,有个伴。听我爸说,我妈知道我还了陆也生二十万赌债之后,有所收敛,经常在家闲得无聊。佳音回去,她正好忙活来去照顾。
这样挺好。
佳音脸蛋埋在我颈间,“麻麻,也要带林叔叔来。”
我近来经常会想,佳音到底是我的女儿还是林辰的?怎么我感觉,她更腻歪着林辰呢?
几经辗转,我总算到看到我家的小院。我妈这回真没在打麻将,坐在院子里,择选蔬菜。老远看见我们,她乐开花,抱走佳音。
我爸,从书房出来,也围着佳音乐呵呵。
我看佳音挺高兴,心里的鼓总算不打了。瞥见我妈搁在院子里的东西,我走过去。才坐下,我的手机铃就响起来。
是林辰。
我以为他担心我和佳音,开口就是:“我和佳音安全到家,刚到。”
“嗯,好。”林辰话题一转,“我有那个快递小哥的消息了。”
快递小哥?
对,毒蛇事件,我看了看我还没好透的虎口,明白过来。
那应该是好事,林辰的口气听起来,为什么不大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