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章 傀儡
见问槐摇头,容墨微不可见的轻叹一口气,目光带了丝怜悯,淡淡道:“当年旧事造成伤害最大的,并非国舅之子沈庭,乃是叶玄楚。[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这世间之人,皆羡慕皇室宗族,却不知生在帝王家,是何等的可怜可悲,叶玄楚自幼便眼见自己母亲因叶婺的薄情而日日落泪,心中早已落下阴影,而后更是亲身经历那般残酷,心中最后一根弦也因此绷断,可即便是沈后,也未曾发现叶玄楚有异,一个身体中,竟存着两个人,而性格也截然相反。”
提起此事,问槐也不由默然,他自幼便是孤儿,也不知有父母是什么感觉,自小养在天煞门里,若非遇到容墨,这世间也没有他问槐的存在。
所以对于叶玄楚的痛苦,他了解不了,也无法感受到。
当初叶玄楚在晋国边境被晋国三皇子刺杀,差点身死,是凤栖阁救下他,并特地扔在那荒漠之中,使小七碰巧遇见并救下。
而叶玄楚对人戒备极深,再加上看到小七容貌,之后的事便果如阁主预测般发展,叶玄楚将小七哄骗入京,可他身体里藏着的两个性格,却总是令他对小七犹豫不定,是以才利用花夜,将小七调离叶玄楚身边,将其送到叶玄渊眼前。
当日容墨命指桑护送小七回申州,会救下花夜本就是刻意安排,而后再遇到叶玄楚,也是在计划之中,而唯一出乎意料的,便是叶玄楚竟会如此快的被其护卫叶三寻到,可这些,却并不影响容墨大致的打算。
小七一行会在茅草屋处遇到刺杀,本就是先观城故意将消息透露给晋国三皇子,是以那些杀手才能算准时机在那等候,而这场刺杀不仅有指桑在,暗中还有先观城里的人。
那些杀手的确打算用暗器,可叶玄楚所中的毒针,却是先观城的。
待叶三出现后,指桑若再留下,便容易露出诸多马脚,而叶玄楚也失了将小七带入晏阳城的理由。(. 棉、花‘糖’小‘说’)
而这桩桩件件,凤栖阁却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而只是阁主每次在事情走向的关键点处轻轻一拨,事态便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纵然中间有些许意外和脱节,也不影响全局。
想到这些,问槐不由想起在天煞门里第一次见到容墨,满是血腥味的暗房中,满是伤痕的少年面上却带着轻柔的笑意,一身白衣已被血浸染透,可他却仍是淡然而悠闲地坐在那角落中,短短几句话,就让他放弃与这个人抗衡。
而后的日子里,容墨的手段和心计,更是让问槐对他更加钦佩与敬仰,而除却这些,容墨于他而言,更是有再生之恩,当初没有容墨,他也不可能摆脱天煞门。
想了想,他便开口道:“那阁主的意思是,虽然当初阁主救下的是叶玄楚,可选择的人是叶玄渊,是因为叶玄楚人性分裂,难以掌控,而叶玄渊深得晋皇宠爱,在夺嫡之争中身处优势,可因其身世,所以较之叶玄楚,却更容易被说服和掌控。”
“不仅是如此,”容墨淡淡道:“比起双人格的七皇子,三皇子与丽贵妃之间的纠葛,才是最易切入之处。”
丽贵妃?蹙眉想了半晌,问槐摇摇头道:“阁主,恕我愚钝,我还是没想明白,利用叶玄渊,与丽贵妃又有何关系?”
微扫了问槐一眼,容墨轻笑一声:“若是千羽在此,怕是你二人又难以消停了。”
听出容墨话语中的取笑,问槐却得意的一笑:“横竖羽公子不是指桑,我的轻功足以躲过他,可我的毒药,却不是容易躲得。”
所以,就算千羽公子比我聪明,我也吃不了亏去!
容墨好笑地摇摇头,随即便解释道:“当初我让你去调查丽贵妃之事,你不是曾说过晋国三皇子也在暗查其生母之事,固然当初沈后与丽贵妃做的隐秘,但叶玄渊,也同样查出了当年旧事。你说,丽贵妃当初未曾除根,收养了三皇子,其目的自然是为了自身长久打算,但叶玄渊终归并非她亲生,再加上其生母还是死于丽贵妃之手,丽贵妃心中又如何能真正的无保留的信任叶玄渊?”
“那,”问槐疑惑道:“阁主的意思是?”
“你虽未查出,”容墨淡淡道:“但丽贵妃必然有使手段控制叶玄渊,而且,叶玄渊最后会迎娶相府小姐,其中助力最大的,其实是丽贵妃。因为她如今最想做的,应该是令叶玄渊得到东宫之位,而若得王冀之相助,晋国三皇子的胜算便大大提高,但丽贵妃却并不想令其登基。”
问槐更加不懂:“让三皇子得到东宫之位,却不想让其登基?”
“因为,”容墨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浅的光芒,语气悠然而从容道:“丽贵妃输不起,做过的事就算掩饰的再干净,但内心的恐惧却难以磨灭,比起已经长大难以控制的三皇子,控制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不是来的更加简单。”
前后一联想,连问槐见惯了阴暗血腥,都有些震惊:“阁主的意思是,丽贵妃是打算当晋国三皇子击溃了七皇子得到太子之位后,且生下皇孙后,就会杀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将皇孙变成自己手中的傀儡?”
容墨语调轻柔,却含着一丝冷厉的肃杀之意:“不仅如此,丽贵妃还会助七皇子一臂之力,除去她想要的那个孩子的生母,那样,丽贵妃才能将这个孩子变成她手中真正的傀儡。”
闻言,问槐心中闪过一丝难言的感觉,良久,他方出声,毫不留情的讥讽道:“弱肉强食,稚子无辜,可却是这些人手中最好的棋子!”
曾经的晋国三皇子是,天煞门中那无数的幼子也是。
虽然那段岁月早已过去,但午夜梦回里问槐仍是能想起的,那暗房残酷地互相厮杀,以及成功出来后,看到的年仅几岁的孩子,全身染满鲜血,眼神中早已没有那个年龄该有的天真与单纯,有的,只是难碎的寒意,和冰冷的杀机。
问槐不由凝神注视着眼前白衣胜雪的容墨,纵然是在聊着如此重要而隐秘的大事,却依然慵懒地斜倚在石椅之上,眼神依旧难测却轻漫,终身总是透着一股他人无法企及,却莫名让人不由为之折服的悠然。
容墨听出问槐之意,想到天煞门,他轻轻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料峭而孤寒,缓缓道:“可稚子终有一天会长大,如今丽贵妃心中对三皇子忌惮日深,不就是明白这颗已经长大的棋子,会成为一把刀锋横向她的利刃。”
“可是,”问槐又疑惑道:“就算最后三皇子得到了太子之位,丽贵妃又如何能保证会在叶玄渊登基之前,便得到她想要的那个孩子,毕竟生孩子,可不是想生就有的。”
问槐话音一落,便见容墨神色难辨地,默默注视着他。
他无言地回望过去,良久,终是撑不住,问槐一向仗着自己轻功好,会易容,再加上精通毒术,颇有些无法无天,是以才时常戏弄戏弄千羽,可对着容墨,他却从来不敢造次。
想到今日所聊,没有容墨解释和指点,他几乎都想不通弄不通,此刻被容墨这种眼神注视半晌,问槐难得觉得难堪,他小心翼翼却又大声道:“阁主,你可千万不要觉得是我笨,主要是,主要是,你太聪明了!”
**裸地拍了个马屁后,却见容墨依然神情不变的盯着他看,问槐不由声音低了三分:“生孩子这事,本来就不是能随人所愿的,阁主,难道我说错了?”
半晌,方听容墨慢条斯理道:“你没说错,我只是太过惊讶,你竟能想到这层问题。”
虽然容墨语气中没有半丝玩笑之意,可话语里的内容却是实实在在的调笑。
一时之间,问槐哑口无言,若是换成千羽,他必然狠狠地回击过去,可容墨每次戏耍人都是不动声色正儿八经,更主要的是,他还觉得中听。
比如刚刚那句,照理明明是在讽刺他愚蠢,可容墨说出来,听在他耳朵里却感觉像是在夸赞,夸赞他长进了,偶尔也能聪明绝顶那么一下。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阁主这种能蛊惑人的魅力,真是令他又敬又怕,真是枉他心虚紧张良久。
“如若叶玄渊先诞下孩子,”容墨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嘲弄:“那此子,便是皇长孙,不仅会更加巩固丞相府与三皇子之间的关系,更主要的是,以晋皇对三皇子的偏宠,这个孩子会大大增加叶玄渊夺嫡的胜算。”
问槐终是了悟地点点头:“所以这个孩子,不仅是丽贵妃想要,便连三皇子,也一样迫切。”
若是生的人想生,那只要身体没什么毛病,要生个孩子的确可能会在叶玄渊登基之前就能生得出。
夺嫡之争中,丽贵妃与三皇子叶玄渊是个利益共同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惜如今丽贵妃忌惮三皇子,而三皇子查出了旧事,彼此之间嫌隙颇深,本来拥有共同敌人的两人,彼此之间也成了最大的敌人,这一点,倒的的确确令晋国三皇子比七皇子更加好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