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乱流(上)
“爷!”青川几人大惊失色,赶紧奔过去扶住自家爷。.
卫进跟程午夜也瞪大了眼睛看着猝不及防地倒下去的卫掣,齐齐咽了口口水,程午夜动了动眉头,最先反应过来,飞快地敛了眼里的诧异跟幸灾乐祸,淡定地朝几人摆了摆手:“慌什么?死不了!就这点毒,比咱们山上的差远了,最多让你们爷晕两天!”说完又不怎么耐烦地踹了青川一脚,“还愣着干什么?把人扶到山上去!”
青川“哦”了一声,跟青山面面相觑,把先前的慌乱极快地压了下去,两人紧绷着脸一左一右扶着卫掣,跟在程午夜身后,隐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上了山。
说是山上,其实也还是在芒山的外延。芒山绵延几百里,深山腹地常人极难进入,到了夜间,山野清凉,虫兽出没,便是外延也鲜有人进出。
程午夜住着的地方是个靠着岩壁搭建的小木屋,也不过是个临时住处,习武之人又不拘小节,是以屋子里的物件陈设实在是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除了喝水吃饭的锅碗瓢盆,外加一张床,剩下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制药器具了。
卫进默不作声地带着身后的一行人极有默契地沿着木屋四下散开,隐入草丛林木中不见了踪影。
青川几人则扶着卫掣进到屋里,在门口愣了一瞬,迟疑地往满地狼藉的屋子望了一圈儿,有点儿不知道怎么下脚,最后只得硬着头皮在程午夜胡乱的指挥中把自家爷扶到床边躺下,随后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程午夜。
“你去,打点儿水来!”程午夜被盯得一阵心烦意乱,抬手指挥着青川等人,“还有你你你,把那药给我端过来……”
几个小厮被指挥得团团转,看着人事不省的自家爷,又不敢多言,只得闷头应着,转头就按着程午夜的吩咐去打水取药拿东西,原本就狼藉不堪的屋子里顿时一阵乌烟瘴气手忙脚乱。
卫进从屋外走进来的时候就被屋里的灰尘扑了一脸,在门口处呛了一声,扇了扇眼前的灰,朝青川使了个眼色。
青川看了看躺在床上呼吸平顺的自家爷,又看了看一脸胸有成足忙得不亦乐乎的程午夜,暂时松了口气,狐疑地走出来,将手里的瓢递给卫进,“怎么样?”
“没跟上来。”卫进迟疑着往屋里瞄了一眼,欲言又止。
青川诧异了,“你磨磨蹭蹭干嘛呢?有话就说!有事回爷?”
“不是——”卫进摇了摇头,脸色古怪地咽了口口水,自觉说不清,从袖子里抽了个信封出来递给青川,底气不足地咳道,“这是姑娘给爷的信……”
“你拆了?”青川瞪大了眼睛腾腾腾往后跳开两步,远离卫进手里的信,跟着卫进一道咽了口口水,手指颤抖地指着卫进,差点儿就想给卫进跪下了,“姑娘的信,你没给爷?”
“我拆姑娘的信干什么?”卫进没好气地给了青川一个白眼,“这是才刚在虞城的时候收到的,陈平让人走的明路,路上过了不少人的手,照理得咱们先查验了再交给爷。可咱们这一路……也没来得及,现在爷这样,你看看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青川又气又恨地盯着卫进手上的信封,跺着脚在门口转了一圈,又瞄了眼昏迷不醒的自家爷,咬了咬牙,一脸视死如归,“这会儿还能怎么办?等爷醒了再交给爷!你自个儿跟爷请罪去!大不了就挨顿罚!”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卫进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一步,又折回来,动作飞快地将那信塞给心烦气躁的青川,随后极快的跳开两步,一脸纠结地朝青川摊手,“这信还是你拿着吧,放我这儿指不定什么时候丢了……哎,你说万一要是急事儿怎么办?爷也不知道多久才醒得过来,姑娘没收到爷的回信,会不会?”
青川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的“烫手山芋”,差点儿就想一巴掌拍在卫进脸上,不过也只能想想罢了,那信还得好好收起来,姑娘的信他要是敢揉,回头爷真得剥了他的皮!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没跟卫进动手,瞪着卫进,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你这会儿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拆了姑娘的信看呀!”
“那还是算了!这信还是等爷来拆吧,我们拆不合适……”卫进咳了一声,赶紧摆着手往后退,眨眼的功夫,身影一闪就没入林间不见了踪迹。
青川恨恨地磨了磨牙,吸了口气,神色复杂地捧着陆晚的信,小心翼翼地收好了,继续被程午夜指挥着没头没脑地干活。
程午夜年纪比卫掣大了近两轮,面上看着却极年轻,乍眼一看似乎还不到四十岁,目光清明,眉目温和,真个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可惜一开口那翩翩君子的气质就没了,程午夜自己倒不在乎,精神百倍脚下生风地在屋子里转,指挥着青川等人来来回回在山里跑了好几趟,夜里又亲自替卫掣诊了两回脉,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动沉吟着捡了几样药材,直忙了半夜,才捣鼓出两碗药汁来,示意青川让卫掣喝了,随后几人大眼瞪小眼地围在床边,默默等着结果,直到辰时末才见卫掣皱眉醒了过来。
青川心惊胆战地守了一夜,终于看见自家爷醒了,差点儿要哭了,红着眼睛喊了声“爷”,见卫掣皱着眉头从床上坐起来,也不敢去扶,手忙脚乱地摸了陆晚的信递上去,瞄着卫掣的脸色一五一十地回道:“爷,姑娘寄了信过来,昨儿就到了,爷昨儿没醒,小的们也没敢乱动……”
话音未落,手上一松,眼看着自家爷原本阴沉紧绷的脸色突然散开,如穿越破月般于阴沉灰蒙中乍然绽放出笑意来,浑身阴沉的气息眨眼间就散没了,青川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把后头那话也一并吞了回去,暗自舒了口气,跟着一阵庆幸,还好还好,爷没怪罪!回头得跟卫进这些人说说,姑娘的信怎么能走明路让人查验呢?怎么着也该走暗线直接送到爷手上才对!
“你身上那毒还没解,自个儿躺着吧!”程午夜端了药进来,莫名巧妙地看着这一主一仆的动作,说了两句见卫掣目光温和一脸春意地盯着手上的信纸笑,根本没理会他,顿时一句话哽在喉咙口,伸长脖子往卫掣手上瞄过去,被卫掣冷冷地扫了一眼,也不觉尴尬,反而撇了撇嘴,八卦兮兮凑上去地笑道:“我前儿才听人说你定亲了,啧啧啧,是哪家的小丫头?竟然也能让你看上眼?”
“师兄没见过她。”卫掣收了信纸,折好放进随身带着的荷包里,蹙眉看向程午夜手里的药碗,“这毒师兄解不了?”
程午夜呛了口气,把碗顿在床边,朝卫掣摊了摊手,郁闷道:“也不是不能解,就是得费点儿劲儿,我昨晚上琢磨了半天,这毒像是出自蜀地,芒山上没解毒的药草,得到蜀地去找,黔南或许也有,不过找不找得到就得看运气了。你也是运气好,要不是你那小厮正好碰上我在山上,指不定你今儿就得人事不省地躺着被抬到云雾峰去了。”说完了,又瞄了卫掣手里的荷包一眼,装模作样地咳道,“哎,一时半会儿的我这解药估计是调不出来了,不过勉强还能压制住,估计你这回得躺个十天半月才行。”
正说着话,却见外头卫进走了进来,冷肃着脸走到卫掣跟前,低声回道:“爷,刚收到的消息,蜀地生了叛乱。蜀侯昨夜连夜带兵攻入黔南,黔南知府刘保和已紧急调了黔南守军抵挡,如今两军相持不下,刘保和今早刚往朝廷发了疾奏。陇西知府陈敬也得了消息,刚送了消息出来,说是想请爷的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