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昀小时候过得并不好，□□的孤儿制度并不完善，他性格又比较独，即便是有人想要领养他，看到他这副品性也息了心思。

    毕竟养儿防老，领养儿子是想要照顾自己的后半生，不是找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如此，曲小昀就在孤儿院落地生根。相对于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孤儿院就像是世界的缩影一样，一切好的坏的直观得一览无余。

    来到这里的外人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寻求领养的夫妇，另一种就是社会慈善人士，前者可以被称之为救赎，后者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称之为救赎。

    救赎这个东西，曲昀对它的定义很模糊。他大学里的哲学老师曾经说过，救赎是上帝对人类的自我拯救。

    但是他并不懂。

    当然他认为是自己不信教的关系，他那个老师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信仰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不同。

    孤儿院的孩子天生无依无靠，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曲昀曾经目睹一个曾经一起长大的女孩子为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爬上了高中教导主任的床，这位教导主任在学校里以与夫人琴瑟和鸣出名。

    救赎吗？不见得，他那时候还不够成熟，跑去阻止，却被女孩指责多管闲事，到现在他还记得女孩决绝的背影。他不知道后来女孩变成何样，但……至少，那时候那个女孩懵懵懂懂地教了他一些东西。

    常人说：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会更加渴望得到。

    这是人之常情，但曲昀觉得自己有些情感系统就好像坏掉了一样，完全没有对外界的应激感应。

    亲情吗？没想过。

    爱情吗？没感觉。

    家国大情？不好意思，也没有。

    一个没有多少感情的人，其实在普通人看来是个很可怕的人。

    有段时间网络上曾经流行一句话：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各种犯罪案例曾经也证明，没有道德束缚的文化人最为可怕。

    幸好，他的情况轻微许多。

    他于很多感情方面没有知觉，却并没有什么反人类倾向，甚至他曾经想过，大学毕业之后报效社会。

    不要笑，这是他的哲学老师对他的一点儿建议，他也采纳了。

    后来自然是没有成行，他还未实施就去了洪荒，重新修行成功加入了公务员队伍。

    天庭的工作环境和曾经的现代完全不一样，价值观不一样，很多东西就会呈现不同的反应。

    现代人金钱至上，诸多人活着会将人生大半的时间去寻求金钱。但神仙们不同，就像传说中的一样，他们餐风饮露，顿悟来了就枯坐百八十年，半点不甘寂寞。

    他们，寻求的是修为，是大道至和。

    如果让文人来评价，可能是一个阳春白雪，一个下里巴人，但如果让曲昀来，他觉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在现代的时候，就拼命赚钱，因为有了钱，他可以随心所欲许多，所以他喜欢赚钱。等他到了洪荒，他就努力修炼，争取有拥有较好的修为，因为在天庭你有了力量，便可以拥有许多隐形的特权。

    但他从不想去做冒尖的那个，这是他生活处事的准则，所谓中庸之道。

    事实证明，很快他就融入了光怪陆离的洪荒。

    一层适当的保护色，即便心中千百样，面上却是恍若一样。

    直至后来，他有了朋友。朋友是什么？谈天的朋友，无聊的排遣……曲昀想，可能是能够真心让你放松与之相谈的存在。

    杨戬、哪吒、百花、小白龙、哮天犬……还有孔宣。

    没有了那副身躯*，曲昀觉得自己的思维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就像人死前的跑马灯一样，他想：啊，原来他已经经历了这么许多了啊！

    他想为什么会想到要与姜南签订契约使用混沌珠的灵力促进盘古精血与五行之力的融合呢？明明若是他促发自身的潜力，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是如此，他可能现在就不会陷落如今的境地了。

    生不生，死不死，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见到浴火重生的大明王了。

    曲昀轻轻一笑，可能是想起了杨戬迎战申公豹时看姜南那一眼诀别，也可能是姜南睁着眼睛望着他时，那太想活的执着。

    他自问不是普度众生的佛陀，却在那一刻像极了佛陀。

    佛祖割肉喂鹰，他舍命相救。

    至于耍帅的后果，他在剧烈的疼痛过来，便陷入了混沌之中。

    不过在剧痛之时，他似乎感受到有股巨大的功德之力直击他的灵魂，让他在刹那间抵御了痛苦的侵袭。

    “小天兵，你怎么还不醒？”

    ……这声音有点熟悉。

    “小天兵，你看本座的身体正在浴火重生，你的身体都没了，本座好心用精血帮你造一具如何？”

    ……什么鬼？！

    “小天兵，快点回神，若是七七四十九日你还未醒来，便没有回环的余地了……”

    这是……大明王？！

    “小天兵，本座说你蠢你还反驳，你说你若是不这么蠢，怎么去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为什么声音这么悲情？！

    “现在倒是不反驳，可是……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曲昀顿时虎躯一震。

    某人却自顾自地讲，脸上还带着些憧憬的美好：“本来呢，本座准备浴火重生之后，开屏……给你看的。”可能是觉得有些羞耻，孔宣停顿了一下继续，一个人喃喃自语时，总是涌起无限，什么话都敢讲：“曲昀，本座心悦于你。”

    “不许拒绝本座！”

    曲昀，曲昀他已经被这句话震在了原地。

    孔宣……喜欢他？！还是那种喜欢！！！

    “小天兵，你要知道本座的计划从未出过差错，浴火之事千万年本座等得起，你……本座，我也等得起。”

    肉身可以轻易毁损，但元神不能。而且人身修炼而成的神仙，肉身与原身同样重要。他是羽族，人族的修炼粗浅会一些，深刻的就不得而知了。

    ……曲昀刚刚回神过来，一句等得起又轰炸了他。

    大明王……不会是被什么不明生物侵占了吧？不对呀，这是元神又不是肉身，哪里来的侵占一说。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曲昀虽然像是恢复了意识，元神却半点不见动弹。

    他自己能够感受到元神正在被功德金光不断修复，但似乎孔宣并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声音……说不出的绝望。

    曲昀说不好，但那种浸骨的悲伤可能也侵袭到他的大脑，他竟然觉得自己能够感同身受。他很想睁开眼睛告诉他，自己早就醒了，只是不能开口而已。

    但……没有用。

    一年两年，甚至十年，他的元神还是在功德金光的修复之下，而孔宣……曲昀已经说不好了。

    一个人究竟能有多悲伤，曲昀竟然觉得一日长过一日。

    事实上，曲昀自己都觉得没道理，毕竟孔宣并没有哭也没有失控，他很理智，每天甚至还会去关注下浴火重生的身躯，也会时常很平静地对他的原身说几句话。

    大多是曾经洪荒的趣事，虽然……一点儿都不有趣，大明王单方面碾压各路神仙的故事他会说。

    还有小部分是让他醒过来的话，一如既往地大明王式口吻。

    再没提过心悦之类的话，搞得他有时候只以为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对，没错，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何解？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是对方的意中人，也认为对方亦是如此。

    曲昀觉得自己很奇怪，似乎在挣脱了那具肉身之后，感情就好像真的不受束缚了一样，很多已经不清楚的细枝末节都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更简单来说，以前的他，看世界就好像雾里看花，隔着蒙蒙昧昧，哪里看得清楚。而现在没有了直观的视觉，反而像是雾气尽散，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他想，便是为了此，也要尽快醒过来。

    时光流转，曲昀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有些眷恋。

    这一日，孔宣大明王又在他耳边絮叨，拖着段时间的福，他开始明白可能这位也是一个话唠，说了几十年竟然不重样，看来确实活得够久。

    “小天兵，本座生气了！”不知为何，竟然来了这么一句！生气得毫无理由却理所当然。

    曲昀想不要生气，他还没死呢！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却未料……这次竟然成功了！以往也不是没有试过，难道是……他立刻内视，发现元神已经修复完成了。

    曲昀再抬头，就落入对方剧烈收缩的瞳孔之中，惊讶、喜悦、难以置信，混杂其中。

    “别生气了，我答应你。”

    孔宣有些懵(⊙v⊙)，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答应什么？”

    曲昀心想你只提过那么一个要求：“我听到，某个大明王在我睡着的时候，说心悦我，还不许我拒绝。”

    蹬——大明王瞬间炸毛！

    竟然全部被听到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大明王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都给本座忘掉！”

    ……

    所以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聊天。

    火海明亮，映照出彼此透明的元神，曲昀微笑开口：“孔宣，别担心，我真的回来了。”

    “真的？”

    点头。

    然后曲昀就眼睁睁地看着孔宣一下子窜进了火舌之中，一时之间，火势一时掠起。

    ……

    三息过后，地心急剧收缩，火舌开始无差别地炸裂开来，曲昀微微一动，竟然被吸了进去。

    他再一睁眼，竟然发现自己有了身躯。

    一如从前。

    曲昀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久，他关注到了半空中的孔宣——这次浴火重生算不得成功。一只少了一半精血的孔雀妄图浴火重生，大明王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冲了过去，险险抱住了对方巨大的爪子。

    “快下去！”

    “没用的，我的身躯亦是你的一部分。”

    ……

    虽然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但孔宣觉得自己被对方撩了一下，甚至小天兵自从醒来后，就撩得他有些不太好。

    ……会不会有些太快了？！

    还没等大明王思索清楚这个问题，雷劫便迅速而至。

    然后……大明王又懵逼了。

    三道紫雷，和挠痒痒差不多，甚至一道还不是落在他身上，雷劫过去，金光而来，大明王想了想，又想起了刚才脑海里的问题。

    思索了三秒，他觉得其实也不快，毕竟好几十年过去了，应该算慢了。

    “曲昀，你看好了！”

    曲昀：(⊙o⊙)→(n_n)→(⊙v⊙)！

    传闻，羽族求偶都有求偶舞，独孔雀最美。他曾经也在现代的时候去过动物园，听讲解员说过，只有雄性孔雀才会开屏求偶。

    也不是没见过孔雀开屏，可是——一片金光洒下，红色的羽毛像是被水洗过一样，耀眼光华流转，尾部五色神光熠熠生辉。便是不开屏，孔宣也是一只极好看的孔雀。

    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孔雀。

    忽而刹那间，没有任何准备便散开来了，背后自带圣光，曲昀觉得自己被诱惑了。明明是简单粗暴之极的步法，但在他的眼中却比任何高难度的舞步更加动人心。

    曲昀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他忍不住地想要上前，刚刚到达半空中，他就看到……对方急速收缩，再无方才夺目光华。

    很快，便有一只红毛小鸟落入了他的怀中，尾部已经全部收缩起来了。

    ……

    “孔宣，是你吗？”

    “……”大明王转了个头，整个鸟脸埋进了曲昀的衣衫中，他表示想要静静，不想开口说话，嘤~

    真可爱！曲昀捧着小鸟，觉得现在也很好看，他觉得自己的审美简直被灌了□□一般，怎么这么可爱呢~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