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从回来的苍炎和刘渊桦那里得知了追踪的结果,苍狐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转头看向先前被苍炎丢下来的两只妖。
一只是形状如同乌鸦一般的漆黑大鸟,另一只则像是白虎一般,却长了颗类似于狼的头颅。虽然彼此模样完全不同,两者却皆是遍体鳞伤,昏迷不醒。
“他们俩一直不分胜负,后来就现了原形,便连法术都不用了,直接像两只野兽一样开始互相撕咬攻击,我就把他们打晕带过来了。”简单解释了一下眼前的这个情况,苍炎又看了看这两只奇特的妖,看向苍狐,“狐,他们是什么妖?”
“浮念是‘槃鶜’,浮心的话……是‘独峪’,两者都是天性温和十分无害的妖,居住地也非常接近,我记得他们族群之间关系一直不错。”
可结果,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心中暗暗一叹,苍狐又道:“还是先处理一下他们身上浓厚的恶念吧,这可是直接扭曲了他们的性情啊……”
见她说着就要靠上前去,苍炎忍不住拦在她身前,担心的看着她:“你没事吗?”
“放心吧,已经没问题了。”
犹豫了一下,苍炎还是在苍狐的微笑中让开,苍狐便严肃的走上前去。
以两只妖为中心布下一个法阵,又依托符咒的力量,苍狐成功的从他们身上剥离了恶念,接住凝聚起来的两枚恶念珠时,她除了脸色稍微苍白了一些以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见此苍炎才终于松了口气,但还是小心的搀住苍狐,想要扶她坐下休息,却被苍狐摇摇头拒绝了。
看了看维持着原形没有立即醒来的浮念和浮心,苍狐思索了一下就抬头准备对苍炎说些什么。
“炎,麻烦你去帮我找一个瓶子……”
说话间却发现刘渊桦还站在原地,皱着眉一副出神的模样,苍狐这才想起他自回来之后就没移动过,不由感觉有些奇怪。
“渊桦,你怎么了?”
刘渊桦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应道:“没事,大概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错觉’?”
苍狐困惑的声音让刘渊桦眉头微微一动,这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不由沉默了一下,才沉声回答:“……不,没什么。”
很明显刘渊桦有什么事瞒着她,不过既然他不愿说,苍狐也不打算追问下去,于是关心的看了看刘渊桦之后,她便收回目光看向苍炎,继续自己没说完的话。
“……上面应该有仙鹤的纹样,形状大小差不多这样……拜托你去找找看好吗?”
听完苍狐带着比划的描述,苍炎点了点头便转身飞进了丹房,很快他就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回来了,接过确认无误之后,苍狐从中倒出两粒丹药分别喂给浮念和浮心,没多久他们便恢复了人身,微微动弹一下便先后睁开了双眼。
迷茫的目光游移了一下,却在看见彼此的一瞬间凝固住了,随即他们就想要再度做出攻击,却感觉浑身无力,而且心中也不知为何提不起杀意,便只能坐在原地皱眉瞪视对方,直到苍狐的声音响起。
“好了,别做这种无意义的争斗了。”
因这声音而愣了一下,双方都下意识的看向苍狐,却在转头的中途停了下来,目光直直盯着远处无忧道长的尸身,均是一脸愕然。
“……师父?”
疑惑的声音带着一丝清晰的敬畏,却不是震惊的浮念所发出,而是浮心。
看着神情动摇的他,苍狐微微点头,道:“既然你还认这个师父,那就冷静下来,听我给你们说一件事。”
在两双视线的注视之下,苍狐简单的把自己所知的一切缓缓道出,包括无忧道长真实的死亡时间,浮思的死,还有那个附身者利用他们俩的尸骸所做的一切。
不过寥寥几句,所蕴含的信息却远远超出了想象。
听完之后浮心低头不语,看不见表情,浮念则愣愣的看着苍狐,嘴唇颤抖了片刻才发出声音。
“您是说……师父和浮思……早就已经死了?”
“是的。”
“那……后来我所见到的他们……都是假的?”
“对。”
“可……怎么可能?”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苍狐,浮念无法接受的摇了摇头,“我明明……当年我明明亲手送师父入殓了的啊!”
“我说过了,他在外出时早已离世,而当年你所见到的‘死亡’只不过是占用了他尸身的附身者所假装的而已,那时你们看似将他入殓下葬,但随后他恐怕就被那个附身者操控着离开了坟墓吧。”
“可是……”
浮念还是无法相信,苍狐便幽幽的再度开口。
“好好想想吧,以无忧道长的性子,既然连妖都可以收为徒弟,他又怎么会拘泥于‘丹术只能传一人’这种莫名其妙的规矩呢?”
浮念的表情僵住了。
无法反驳。
这件事情在当年浮念就一直没有想通过,因为收徒之时,无忧道长并没有说过要他和浮心竞争,而后从他们之间选出一人继承之类的话,随后多年的教习之中他也没有任何想看到师兄弟竞争的举措。可是之后无忧道长却突然说要选一人继承丹术,这转变的确十分古怪,但如果是苍狐所说的那样,他们的师父早已死亡,那时他们所见的就已经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附身者的话,也就说得通了。
如此回想起来,无忧道长还在世时一直都超然物外,他最常说的话也并不是要弟子们变强,而是让他们珍惜这份缘分交织而成的同门情谊,绝不可伤害彼此。
然而如今,他们却已经完全违背了尊师的心愿。
一念至此,浮念不禁黯然垂眸,一时沉默了下来,却听见身旁传来颤抖着的微弱声音。
“那么……浮思呢?她……真的在五年前就死了吗?”
默然低头的浮心终于抬头看向了苍狐,脸上却已看不出之前的狠戾之色,反而满是一触即碎的脆弱。
看着他动摇的眼睛,苍狐轻轻点了下头。
就仿佛最后的防御就此破碎一样,浮心猛然一颤,慢慢的握紧了双手。
“……怎么……会?我……我没想杀她的啊……我从来都没有……”
死死咬紧牙关也无法阻止声音的颤抖,慢慢睁大的双眼之中一点点染上恐惧与愧疚,他终于痛苦的蜷下身子,以头抢地。
“师父……浮思……我……我都做了些什么啊!我……”
动摇的声音渐渐变成了愧疚自责的哭泣之声,那熟悉却又陌生的模样让浮念不禁动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苍狐却显得十分平静,垂眸静静看着额下已是一滩血迹,却依旧一下下痛苦的撞击地面,丝毫不愿停止的浮心。
眼前这个痛苦得脆弱号哭的青年,与五年前夺走浮思双眼的那个冷漠的“浮心”竟然会是同一个人,任谁看见了都无法想象吧?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两枚恶念珠,苍狐又看向不知所措的浮念和哭到几近失声的浮心,突然开口。
“你们想见见浮思吗?”
平静的询问终于止住了浮心自残的举动,也将浮念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可是浮思……不是已经死了吗?”
看向愕然的浮念,苍狐轻轻一点头:“不错。但她的魂魄并没有进入地府踏入轮回,而是被困住了,大概是那个附身者为了阻止黑白无常寻来,从而被你察觉浮思已死才故意为之吧。”
“那……那她……?”
“她一直都在,就在这道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