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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章 弥留之际

      老女人的语气是平静,很少翻起大的波澜,这是她作为一个经历了无数世事沧桑的人所该有的态度。

    此时的外面,星陨已经拔出了神斩,天地树输出了巨大的力量,帮助神斩一刀斩碎了翠绿色光幕。

    天地树果实最后的争夺已经开始了!

    老女人却还再继续和季夏与仲秋讲故事,她想要一个倾听者,一个她能把全部故事都告诉的人,她终究太孤独了。

    “他们的妻子和孩子都在他们的怀里死去了。”季夏道,改变云四和星七的那件事大抵如此。

    老女人点头,季夏没有猜错,这是他们这些活得久的人最大的悲哀,正如她一样。

    “一个人,当他在世间和他爱的人全都死光了之后,他就不是他自己了。

    我们每一个人,所有活过的,存在过的,之所以是我们自己的证据,这些证据最主要的是那些我们所有爱着的人。

    因为那些人的存在,提醒着我们是一个怎样的人。

    云四和星七,这两个人看着他们的孩子比自己先死去,他们的孙子也比自己先死去,他们的后人一个接着一个比他们先死去,他们伤心不已。

    甚至于后来,他们开始被人骂成是老妖怪,不被人所接受,也不被这个世界所接受。这些,更是让两个曾经的英雄万念俱灰。

    他们甚至尝试过放弃种子,然后老死。可是,没人能做到,种子一旦陷入人体,没人能放弃得了。”

    老女人的话让季夏猛然一惊,她曾以为只要一切都结束之后,自己可以取出这颗种子来,谁能相信,这一点连云四和星七都做不到。

    季夏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原来,自己和木原白头终老到底是不可能的。长生,是拥有种子所必须经历的,看着所爱之人死去是最大的代价。

    “他们已经得不到别的了,他们必须要去做一些事来填充自己的内心。这件事,对于拥有了毁天灭地力量的云四和星七来说,就是称霸天地。

    于是他们来到天上,杀得那些神兽全都害怕了。可是却还是难以统治,毕竟他们都是独身一人,而神兽们早已遍布整个天界了。

    渐渐地,云四和星七发现天地树开花时的花粉可以利用元气,长大成人后便是战士。于是,云四创建了云族,改名云道;星七创建了星族,改名星道。

    两人以光明和黑暗为界线,白色为仙,黑色为魔,他们平分了这片天地,从此,云族星族大战开启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我必须做些什么。所以,我创造了你们这样的道心道体,为的就是弥补天地树的下一个灵魂,也是为了终结自己犯下的罪过。”

    老女人的话结束了,将这片天地从蛮荒时代一口气说到了现在。这些沧海桑田的变化,对于外面而言是漫长而精彩的岁月,是悠久的历史,是浩瀚的人物星空在闪烁和熄灭,但对于这件密室里的女子而言,这只是她的一生。

    这平凡而孤寂的一生,守卫了这片天地。

    她这十万多轮的时间里,都在一间密室里渡过。她没有想过祸害天地,也没有想过自由,她只是单纯地想保护这片天地而已。

    当初的云四和星七因为痛失所爱而变得面目全非。

    可对于这个叫年华的女子而言,她早已失去了一切爱的人,却还是那个人族蛮荒时代的纯真少女。

    因为她的存在,人族得已存续;因为她的施舍,神兽得已存活;也因为她的过失,创造出了云四和星七这样的怪物来。

    不论如何,年华这个名字都是应该被尊敬的。

    她关心人族一生,为人族费尽心力。她平衡了猛兽与人之间的贪恋,为天地平衡耗尽最后力气。

    可这个名字,很多人都不知道。

    当初那个六岁的小女孩,如今油尽灯枯了,她像所有人间弥留之际的老人一样,她想做完自己所有该做的事,弥补自己一生的过失。

    这个女子已经为这片天地付出太多了,可到头来,她的身边却依旧没有一个爱她的人在。

    “你告诉我们这些有什么用?”仲秋哭丧着问。

    老女人苦笑,自己的故事,别人总是不爱听。

    “到时候,你可以告诉你的孩子。”老女人回答,仲秋的孩子已经注定是她的继承者人。

    关于自己孩子是继承者这件事,仲秋不愿意,但老女人却已经确定了。

    “我想对你们两个说一声对不起,你们诞生的时候,这命便已经注定了。”老女人讲道。

    季夏和仲秋无话,她们又何尝不知,只是实在不甘于这份命运,想要奋起反抗的时候却被这命运压得抬不起头来,她们这才发现,命运不是她们所能掌控的。

    “我这一生……咳咳……送出了很多份礼物,很多……很多份……咳咳……”老女人忽然咳嗽了起来。

    这句话刚讲完,老女人便靠在了椅子上,随后椅子变成床,让她缓缓靠下了。她身前的桌子也不见了,季夏和仲秋被移到了床边。

    所有的这一切,像极了人间老人临终之时,子女在身边陪伴的样子。只是季夏和仲秋的眼泪,更多是出于怜悯,而不是亲情。

    躺下后的老女人好受了一些,继续自己的讲述。

    “每一个来到这间密室里的人,我都喜欢送他们礼物。”老女人的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来,像极了吹风拂面一般。

    “我送给云四和星七天地树的果实,接下来的果实送出去了,神斩也送出去了,什么都送出去了,只是有的东西你们没有收到而已。”老女人说着,她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那个穿着兽皮,满部落东奔西跑的小姑娘。

    老女人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仿佛记起了那时候叶岛上的黄昏。

    老女人想把最好的几句话说完,于是挣扎着,用秋风一样凋零的语气说:“仲秋,你的礼物已经在路上了,你将来会知道。他会让你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仲秋听闻,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却也知道老女人这一次是真心地为她好。

    “季夏。”老女人叫着季夏的名字,手伸了起来。

    季夏伸手握住老女人的手:“我在这里。”

    “你一直以为,木原是我给你最大的礼物对不对?”老女人问道。

    季夏点头:“是。”

    老女人笑着,眼中闪过喜色:“你错了,你错了。我送你….咳咳……真正的礼物是你的两位哥哥,当初他们……来到叶岛的时候,我虽然没有……见他们,但是我确实对他们了解了很多。他们是好人,所以我放心地将你……交给了他们,没有做出任何……攻击。”

    季夏渐渐泣不成声,原来一切都是老女人安排好的。

    “所以,我欠……他们一些东西。长引的……我已经送出了,莫冄的我……还没有。”老女人说话越来越困难,随时可能会死去。

    季夏和仲秋在边上泣不成声,到最后,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哭了。

    老女人躺下的时候,外面的天忽然阴了,雷声不断,从未下过雨的叶岛上,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隐隐约约间,可以听见天地的哭声。

    而床上的老女人,也终于快要死去了。

    “莫冄……这个……聪……明鬼,每……一次……他……都没……有……让我……失望。”老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随时可能会断掉。

    季夏和仲秋在边上听着,等着老女人说完最后的话。

    “把……这……片……咳咳……树叶……给……他,他……知道……该……如何……做……”老女人仅剩皮包骨头的手握住那片树叶,那是记载了她一声的树叶,她选择把这片树叶给季滨。

    季夏接过树叶来,咬牙点头。

    “我的……孩子……们……啊,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人……愿意……认认……真真……地……叫……我……一声……娘……你们……可……愿意……叫……我……一声……娘?”老女人死死地盯着季夏和仲秋,她期待着这两个女子叫她一声娘,她是真的把这两个女子当成她的孩子。

    “娘。”季夏叫了一声。

    仲秋犹豫片刻,也叫了一声:“娘亲。”

    “哎!”老女人高兴地答应了一声,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殷红的血从她干枯的身体里咳了出来,滴在她的白色衣服上,显眼得像桃花绽放。

    “我……的……孩……子们,有的……事情……不能……怪……娘,娘……也是……别无……选择。”老女人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她倒下了,脸上充满了笑意。

    老女人仿佛又见到了自己作为天地树灵魂的那一天,那一天,万众期待中六岁的她走了出来,成为了天地树的灵魂。

    呼!

    季夏和仲秋被老女人送出了密室,灵魂回到了身体,泪流满面。

    密室内的老女人用尽自己最好一丝力气,开始了人生最后的旅程。火焰从堆满半间密室的头发开始点燃,将所有的一切都烧光,无论是她记载人生的树叶,还是她自己。

    老女人是笑着走的,她的这一生,她在最后找到了答案。

    那两声“娘”让老女人的脸笑得像春花一般,如同那个六岁的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女孩。

    这一刻,外面的雨下得很大,而密室内这世间活得最久的的人死了,天地树的灵魂死了。

    于是,天地树死,果实落,密室空,天地乱,一切的一切混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