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诉说的故事
邬少与林珑通电话约见面时,林珑正在学校和老师争论冬冬的学位问题。.pbtxt.因为冬冬的户口并不在涿州,林珑在涿州也没有自己名下的房子,所以学校竟要求林冬冬退学,简直是可笑之极的无稽之谈,却是现实问题。
当时办入学时是夏然帮忙弄的,如今却不能再去找他。
林珑先想到求班主任帮忙,竟被一口拒绝。又想到送礼给校长,却苦于找不到门路。如果年前不能解决学位问题,林冬冬就必须另择他校。林珑无法,只好一下班就蹲守在学校门口,或跑到校长办公室求情。
那天林珑正和办公室的主任起了冲突,急得都快要哭了。那样的低声下气谄媚赔笑,得来的是更多的趾高气昂不屑一顾,卑微的没有权势的人像蚂蚁一般苟且存活,让林珑倍感屈辱又只能忍耐。所以一看到邬少的电话,心中的情绪就如洪水般涌至喉口,一开口,便倾泻而出,泪流满面。
邬少并未注意到林珑口气,只是她如此爽快答应见面倒不常见。两人约了周末在溪山下的运动场见,邬少在那里约了客户打网球,赶在客户来之前可以和林珑会面。
林珑挂了电话,擦了泪水,不再理会那年老色衰的主任,昂首阔步走了出去。主任见林珑出去,立马跑到隔壁办公室八卦刚才的场景,满是苦口婆心爱莫能助的模样,言语间却是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邬少一生锦绣奢华,自然不知市井小民的难处。他从未想过林珑会在什么事情上遇到难处,只是会给钱,以为钱可以摆平一切。
两人虽约定了时间,但当林珑在苏月楼看见邬少时,还是忍不住跑到了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大而华丽,并不是谁都能去的,连仇晨这么高的职位去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办公室外面依旧是美丽妖娆的秘书们,新人旧人大约有十人,个个都对林珑毕恭毕敬。
此时林珑正坐在邬少的接待室里,他在开会,一时半会完不了。林珑无心工作,又怕他开完会就要走,干脆呆在门口等着。柴秘书过来微笑着请她进办公室,又亲自帮她推开厚重的桃心木门,说邬少让她等十五分钟。
林珑缓缓踏入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淹没鞋底。书桌青花瓷里依旧插着沁人心脾的新鲜百合,窗帘被全部拉开,逶迤到地上。外套挂在衣架上,手机放在茶几边,沙发上还扔着半包不知名的外国烟。
林珑坐在沙发上等了许久,看见桌上放着半杯咖啡,就拿起来抿了一口,浓浓的苦味席卷着舌口,慌得她连忙放下。一等就是半小时,在时间上他总是不守时,以前在碧苑住着,她等他,总是要比说好的时间久。渐渐的,她也就习惯了。他有时很久都不回,她心里也很充盈,因为她知道他总归是会回的。
不管他是在天南还是海北,都总是会回的。
回到她的身边。
此时也一样,他叫她等着,她就只管等着,无论是十五分钟还是三十五分钟,他总会回来,丝毫也无需担心。
迷迷糊糊地,林珑竟倚在沙发上睡着了。等她醒来,已是午后,身上披着毛毯,案上留着字条,只单单几字:明天网球场九点。
笔画也是潦草不堪,想必是匆忙之中随笔涂画的。
林珑懊恼不已。
她给邬少电话,无人接听,又发了短信,抱怨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过了半会,才收到回信。她边推开桃心木门往外走,边看短信,他说:“是我急着有事,要给你的东西也没带身上。”
仇晨刚好过来秘书室拿文件,看见林珑从邬少办公室出来,心口不禁一跳。他面无表情拿着东西签字,林珑从他身边经过,他连头也没抬。
他是有一点生气,心里闷闷的难受。所以未婚妻徐恩琪打电话说要一起吃晚饭时,他没好气的乱发了一顿脾气,事后又内疚不已。
溪山的天空透而蓝,白云干干净净浮在上面,微风拂面,是个舒心爽快的好天气。邬少坐在网球场的小亭子里喝着清茶等林珑,她居然迟到了,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还未见她人影。他的时间一向宝贵,从未等过什么人,此时心情也经不住烦躁起来。
他扬一扬手,陈晟会意,拿过几份文件,递给邬少恭谨道:“这是秘书室刚刚传的文件。”说完,便轻手轻脚退下,生怕扰了邬少半分。
林珑其实很早就到了网球场门口,却因不是会员被保安拦住不让进,手机又刚好没电,不能告知邬少。幸而碰见带着未婚妻过来运动的仇晨,才坐上他的车跟着进了。
三人的气氛倒未见尴尬,平和而自然。
徐恩琪虽未有大小姐派头,对林珑却并未有好颜色。她戴着舌鸭帽,墨镜遮去她大半张脸,小巧尖润的下巴白皙如脂,高贵貌美,坐在副座面无表情。仇晨也没有介绍,只说是公司同事。她也未理,只专心整理包包准备下车步行。
林珑别了二人,找了许久,又问了侍者,才找到邬少所在场地。林珑一路走来,发现几个偌大的网球场中间隔着郁郁葱葱的高林灌木、花卉草地,蜿蜒曲折又庭院深深般寂静,果真是谈事聊天的好地方。
远远的,她便看见邬少一身白色运动装坐在小亭子里喝茶看文件,四周被高树遮天盖地,来往经过的人也不易瞧见里面的人。即便瞧见了,也未必敢进去招呼。如此华贵隐秘,来往路人都心照不宣,来往匆匆。
亭子里放着木桌和四张软藤椅,林珑在邬少对面坐下,感觉既柔软舒适又凉爽而不寒气逼人。她也不客气寒暄,直入主题,将林冬冬被退学一事通通说了。
邬少听完林珑的话,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小孩上学这等天经地义的小事竟如此难。他不禁说出这几月的思虑:“我一直想送冬冬去国外读书,又怕你不同意,一直都不敢说。如今发生这事,正好不如直接去国外上学。一则接受国外的教育,一则也见见世面。”
两人正说着,却见陈晟走过来道:“仇少爷来了。”
林珑反脑一看,仇晨和他的未婚妻正缓缓走过来。此时徐恩姬已经取下墨镜,眉眼弯弯朝着邬少叫道:“姐夫。”邬少也露出笑容,忙叫两人过来坐,丝毫未见尴尬之色。
恩姬第一次看见邬少和女人单独在一起,不免想入非非,她虽是家中独女,但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女就她知道的就有五个。再加上从小看得多听得多,如今碰见倒觉得稀疏平常了。她先前见到林珑与仇晨熟稔也未起意,如今见着跟邬少在一块,也不忍多瞧几眼。
林珑今日穿着十分家常简单,只着一件连帽卫衣加一条水洗牛仔裤,头发也随意拢在脑后,化着淡妆,幸而皮肤甚好,所以看上去倒也青春活泼。让恩姬微微惊讶的是,这女人不知是思虑过深还是真的没心没肺,跟邬少此等人物约会竟然没有盛装打扮,倒也出人意料。
四人相坐,仇晨叫了侍者点了咖啡,他又道:多拿几块方糖。
恩姬笑问:“你不是最喜苦咖么?”仇晨不语,侍者送来方糖,他朝林珑扬了扬脸,侍者会意,将放着方糖的镶金边儿白碟置在林珑面前。
恩姬不悦,眉毛一挑,别过脸去,只当未见。
邬少一向不喜言笑,此时被人打扰,心中更是不快。但脸上依然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恩姬大小姐惯了,交际上一直被人捧着宠着,并不善取悦别人,此时更看不出邬少情绪,只觉得气氛压抑难忍。
仇晨本就不喜欢邬少,总觉得他辜负了楚尾筠和林珑,跟他也说不上话。
只有林珑,知道邬少生气,忙陪脸带笑道:“你如果忙,不如先走。”邬少还未将苏菲给的镯子给她,又不好当着仇晨恩姬的面说这些私事,没好气回道:“还有点时间。”
恩姬听出两人口气的亲密熟稔,又是一惊。
恩姬笑道:“下月我父亲寿辰,千叮万嘱让我亲自给您送请帖,今天能在这里遇见您真是太好了。”说着就从包里拿出红色请帖,递给邬少。
邬少笑着接了,又给陈晟收好,道:“一定准时到。”
林珑觉得自己坐着十分尴尬,自己的事情也说完了,就起身告辞。邬少正要说话,却见林珑被仇晨一把拉住,他道:“都来这里了,打几场网球再走啊。”
邬少也开口挽留:“我也好久没好好玩了,不如我们比一场。”
恩姬没有意见,她站起来道:“我先去趟洗手间。”
一说完,马上有女侍过来领路。仇晨见恩姬走了,仿佛如释重负,立刻对林珑嬉皮笑脸起来,道:“几天没见你,都胖了,该运动运动了。”
林珑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去外场呆一会。”
仇晨瞥了邬少一眼,看见邬少面露得意之色,忍怒平静道:“你们难道有什么话不能当我面说?”
林珑倒也干脆,没好气道:“嗯,是的。我们有话要说,不能当你面,所以拜托仇总先离开一下。”仇晨在林珑手下工作了一年有余,凡事都以她方便为准,此时心中虽不愿,但还是拿出手机来,小孩子气朝邬少道:“我正好去接个电话,你们快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