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刺啦……”

    冷清的小街道里，开门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如果离得近的话，还是显得格外刺耳。

    林海虎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他离门就足够近，现在他正在一个小饭店的招牌后面蜷缩着，下边开门的声音直刺入耳，对于刚才昏昏欲睡的他就如同当头棒喝。

    伴随着开门声，一阵说话声传来，仔细听去，都是标准的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方言。

    在这种地方开小饭店的一般都不是本地人，外地来的人在只有同乡的时候，是很少说普通话的。还是乡音亲切，离家在外的人，似乎用这种方式，在提醒自己是在异乡。

    仅仅是热闹了一小会儿，很快店里就传来了小声的音乐声，听起来好像是电视里经常放的一首曲子，好像是萨克斯的曲子，名字叫回家。

    林海虎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心里无限纠结，一方面他一点不想回家，就想找到追他的那群人，然后拿回自己的包，里面还有摄像机呢！

    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他最好还是回家的好，如果再不回的话，鬼知道他还能不能回去。

    因为他闯祸了。

    凌晨的时候在垃圾桶里的他又被发现了，被逼急了的他干脆上蹿下跳，打斗的时候下了死手。

    就算是再怎么捣蛋调皮胡混，他终究是个年轻人，虽然知道江湖险恶，但是他这次一个人出来，根本不敢下太重的手。他根本不懂人性有时候是会被泯灭的，哪怕被人拎着武器追了半夜，他还是一直克制着以逃跑为主。

    但是当有人发现他在垃圾桶里还故意不做声，等人围上来才掀翻垃圾桶，面对灯光下闪烁寒光的几把砍刀，他终于忍不住，夺了一把刀开始发狠起来。

    混乱中他都不记得砍伤了几个人，到底砍死人没有也压根没注意。那些人根本想不到，他们追逼了半夜的混小子，是从就拎着木刀玩大的。

    所以当他一刀在手，横劈竖砍一阵子，那帮刚才气势汹汹的家伙们就欲哭无泪了。看到周围的人那惊惧的眼神，林海虎才知道自己在家听的，那些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的故事，身临其境才知道有多骇人。

    最后松开捅在某人肚子里的长刀的时候，林海虎心里就一句感慨：麻痹这刀可真够利的。

    利在万城方言里，代表的是锋利。

    然后下一个念头就是：闯祸了！大祸！

    ……

    悄悄活动着有点发麻的脚趾手指，摸了摸藏在兜里的钞票，林海虎逐渐压下心里的恐慌愤恨，开始冷静思考。身份证什么的他是压根没有的。三岔河乡里的年轻人们，就算年龄到了十八岁也未必去办身份证，只有出门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去办。

    现在兜里有钱，他可以坐车回家。

    但是回去怎么样？万一被查出来他干的这些事儿，那怎么办？

    接着他就想到了自己老表，现在给老表打个电话，不知道他能不能有办法？

    仔细考虑了十分钟后，林海虎做出了决定。

    ……

    这是一家卖早餐的小饭店，南方城市里的人在林海虎看来，都和夜猫子似的。大半夜的也不睡觉，早上现在也不知道五六点了，可整条小街道上，除了几家卖早餐的饭店，其他的根本没几个人影。

    从饭店招牌后面跳下来的时候，林海虎的脸上已经蒙了块不知道哪来的烂布，也不管遮不遮得住脸，他就那么大摇大摆地推开虚掩的门走进了饭店。

    饭店里两个中年夫妇和一个年轻人正在包包子，见状都是愣了一下，随后中年男人顺手就拎起了擀面杖：“你想干什么？我们刚开业，还没钱呢！”

    “别怕，我不是来打劫的。”林海虎掏出一张钞票示意一下，用自己三岔河普通话说道。“我不是坏人，想打个电话。打完我就走，不给你们惹麻烦。”

    屋内的三人更是发愣，不过中年女人怕事的心思起了作用，她飞快地拉住了自己老公，还有正准备抄起菜刀的儿子：“电话就在哪儿，你想打就打，不要钱……”

    奔逃了一夜，此刻林海虎的形象实在是有点惨不忍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砍人也难免被砍，他身上衣服也有被砍破的口子，关键是还有血。这形象一看不是悍匪也差不多，难怪屋里三人这么好说话。

    林海虎一拨电话就觉得大事不妙，他老表的电话根本没人接……

    “那个，电话没人接。”林海虎想了一下解释道。“我不能让人发现，先把门关一会儿。等会儿打通了电话我就走，你们能给我说一下，这是哪儿吗？”

    看那三人战战兢兢的样子，他想了一下，开始吹牛：“其实我是个实习记者，来采访新闻的。不小心采访到了恶势力，昨夜被人追了半夜。现在找人求救的，你们真不用怕，我要是坏人，就该有警车来抓我了！”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总之他是说话了，小店老板一家人的害怕心思就淡了些。那个中年男人说了地址，女人还大着胆子给他聊扯了几句。

    饭店里的气氛缓和了一点之后，林海虎还大大咧咧地劝那三位：“你们赶紧包包子啊，不然一会儿赶不上开门营业了。我一会儿打通电话就走，不会耽误你们挣钱的。”

    这小子现在个头也窜了起来，现在脸上还蒙着块布，说话瓮声瓮气的，人家倒还真没发现他就是个混小子。闲扯着他还不停地重拨着电话，谢天谢地，在他已经开始讲到‘自己’去采访某地村民买媳妇的惊险时刻时，电话通了。

    再不通他可真没话可说了，现在天都快亮了。

    “老表，我惹了点事儿。”压低了嗓子，电话刚一通，林海虎就赶紧汇报情况。“现在我躲起来了，地点在……你赶紧来救我，不然我就完了……你啥时候能到呀？我的事儿严重的很，东西都丢了，人家肯定能找到我，录像机里还有以前我在家录的视频……”

    说到最后，以他的不要脸程度，都有点脸上发烫——坑老表坑到他这份上的，也真是没谁了。关键是他现在还在用电话给他老表打电话，回头人家要查到这里，找到他老表简直不要太轻松。

    ……

    燕飞刚才正站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荒郊野地里，拿着手机看短信来着。忽然接到林海虎的电话，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林海虎那混蛋不到万不得已，会说自己惹事了吗？肯定不会。

    他说惹事了，那就不会是小事儿。

    果然听到最后，连他也是头大。

    跑外地砍人了，还不知道砍了几个？关键你还把东西丢了，生怕别人找不到自己，里面的线索……那特么就不是线索了。鬼知道他走之前在摄像机拍了什么？

    “你就待在那饭店里，给人家点钱，让他们先别开门营业，等我过去。”

    ……

    林海虎挂了电话有点不好意思：“那啥，一会儿就有人来接我，你们今天得晚点开门了。我这有钱，给你们算补偿行吧？”

    ……

    燕飞到的比他想象的要快的多，找到这个小巷子，敲门进来的时候，这家伙蒙着头往嘴里塞包子呢！

    气到想爆炸！

    掏出一叠钱放到桌子上，燕飞对那店主一家说道：“他闯的祸不小，你们不吭声这事儿就算没了，要是说出去，恐怕你们也惹麻烦。这点钱给你们当补偿，一会儿你们赶紧再买个电话，这个电话我拿走了。追他的人很有势力，万一查到你们就是祸事。”

    电话机上有记录号码的功能，虽然拿走电话机也未必有多管用，但是多少也能管点用。

    说完接着拉着林海虎就走，上了门口一辆没牌照的车上，开了车就走。

    ……

    店主一家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年轻人忽然开口道：“爸妈你们看见没？刚才那人开的车，方向盘在左边呀！”

    “那不是外国车？”店主吓了一跳。“还真是摊上大事儿了，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倒是老板娘冷静的很：“开门，营业。就当啥事木有。娃你回家把家里那个老电话机拿过来用，赶紧去……”

    所以说吹牛容易，但是真正遇到危机的时候，谁也说不好自己能干出来什么事儿来。这不老板就惊讶了，看着自家的婆娘一阵惊讶……

    ……

    林海虎也感慨：“老表你可真牛，这车方向盘咋在左边呢？是……”

    “嘭！”

    燕飞一抬手，这家伙压根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巴掌打晕了过去。

    车开到一个拐角，燕飞看前后没人，也不管是不是有人能在楼上看到，直接就开到了恐龙世界里面。

    小黑鸟冲天而起，一直飞到了离汤河县不远的地方，然后燕飞提着林海虎出来。

    迷迷糊糊的林海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他浑身酸疼，被燕飞打的那一下根本不算什么。直到被燕飞把外套都扒了，还没反应过来：“老表，你干啥呢？”

    燕飞冷着脸：“往那走个三四里就是大路，往北走个一二十里就是汤河县，你要运气好就能拦到车搭个过路车更好。回到家就说自己去江城那边采访，遇到打劫的了。反正你自己编故事圆谎，千万不要说你去过那个城市，说了我也救不了你。”

    “你好歹给我留件厚实点的衣服，我冻死了……”林海虎抱着膀子反抗。

    虽然现在阳春三月都过了，可是大早上的，还是有点冷的。

    “呵呵，你有命回来就不错了，还怕冷？”燕飞冷笑。“你跑一阵子就不冷了！再说你这裤头也不算小……”

    看看燕飞浑身上下确实给他拿不出来衣服，地上的旧衣服又有血迹，他也确实没法穿。林海虎彻底死心了。不过还是担心：“那事儿你确定不会查到我们这里来？”、

    燕飞看了看天：“现在天才刚大亮，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回来的不？”

    林海虎这才反应过来：“老表你不会开飞机回来的吧？”

    不错，你总算还不是太坑，知道给我想理由了！

    于是燕飞刚才想的借口就不用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事儿不能乱说，知道吗？从现在开始，你连江城都没到过，更南边的地方更没去过。说了我就救不了你了，等着吃枪子吧！”

    林海虎顿时忘了大早上荒野的风有多凉，重重的点头：“你放心，我回去保证不说。不过那摄像机还在人家手里……”

    “那你就别管了，我去处理。”燕飞再次给他指指路。“顺着这小路一直走，到了大路上拦车，不行的话说给你送到你给钱。剩下的事儿我去处理，我先走了！”

    说着上了车，顺着小路颠颠簸簸就走了。

    ……

    林海虎看着车后的烟尘逐渐远去，一咬牙跺跺脚，撒腿就朝燕飞指的方向跑去。

    没跑多久嘴里就开始嘀咕：“老表你是怕坑不死我，这哪是三四里……”

    说是三四里，六七里都不止了。

    也难怪，燕飞是赶时间，在天上随便估计了一下距离，出现点小误差，也挺正常的。只不过对于一个果奔的家伙来说，多一里就是多一里的煎熬啊！

    ……

    燕飞不担心林海虎回家怎么说，说谎这事儿林海虎应该没问题的。现在燕飞比较关心录像机的问题，一口气飞回那个城市，根据林海虎说的，开始在那一带搜寻了起来。

    人很好找，那伙追着林海虎的人根本没放弃。

    本来就要找他，现在又被他砍了好几个同伴，上头老大发话了，不找到人就别回去。现在人都散了出来在周围悄悄打探消息，希望早点抓住那小子。

    两个年轻人正在一条小巷子里走着，一边走一边议论：“大牙哥，你说那小子会藏到哪儿？想不到那小子还是个硬茬儿，金刚哥他们几个都栽了。麻蛋那小子下手可真黑，金刚哥这次估计是凶多吉少了。咱们就俩人，你说要是……”

    大牙哥很淡定，他早习惯了同伴的喋喋不休：“那小子连金刚哥都放倒了，咱们俩能顶个毛用。听我的，一会儿看不见那小子就算了，看到就赶紧跑着报信就行……我靠，这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