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母亲的死，郑凤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深深的哀恸。

    陈扬微微垂下头：“我知道了你们家的事，谎称你的朋友，给你母亲送了点钱。老人家却趁我去厨房取水的时候，服下了整包的鼠药，和五十粒安眠药片。对不起，我没有来得及送她老人家去医院。不过我即使能够救了她的命，恐怕也温暖不了她那颗已经死去的心。”

    郑凤铁悲恸过后，脸色迅速恢复了平静，用冷静得可怕的声音说道：“我爹和我娘的死，其实都怪我。这一辈子，我作为一个不孝的儿子，连累两位老人家受尽人间所有的苦楚磨难，希望下辈子，他们能够成为我的儿女，把我加在他们身上的痛苦，一千倍，一万倍的报应在我身上！”

    陈扬能够听出，郑凤铁的话里，深藏着无尽的悔恨和自责。郑凤铁之所以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是因为他根本哭不出来，他的心，也已经死了。

    陈扬踢了踢老佛爷的人头：“你已经报了仇，今后何去何从？”

    郑凤铁淡淡说道：“我设计杀死老佛爷，拿回她的人头，本来是为了祭奠我爹的英灵，为我娘带来哪怕一点安慰。可是现在我娘也死了，就算我杀了老佛爷，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个世界上，我所有至亲的人，都已经离我而去无，剩下我一个人独活，也没什么意思。”

    郑凤铁说着说着，突然调转手中的******，把几乎两尺长的刀身，狠狠插进自己的心窝，刀尖从后心透了出来，鲜血沿着脊背上的肌**壑汩汩流淌。

    陈扬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出一丝惊讶，只是默默的看着郑凤铁。

    利刀透体，郑凤铁立刻跪倒在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扭曲着面部肌肉，双手握住刀柄，将******抽了出来。

    郑凤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指着心口处迅速愈合的伤口：“曾经我患上了绝症，整日里拖着残病的身躯，无时无刻不在忍受巨大的痛楚。不过我不甘心，我不想年纪轻轻的死去。所以我流落街头，在桥洞里取暖，跟野狗抢食物吃，捡拾垃圾卖得一点可怜的钱，就在药店里换取能够维系我生命的药品。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的身体，被魔鬼所诅咒。我感受不到疼痛，失去了味觉，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从那个时刻开始，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睡过觉，我不需要睡眠，甚至只需要很少的饮食，依旧龙精虎猛。病魔再也不能腐蚀我的身体，我变成了不死之身。曾经，我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欢欣雀跃。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想死却不能死，才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

    陈扬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够安慰一个求死不能的人，所以陈扬选择了沉默。

    郑凤铁也开始沉默。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郑凤铁才打开棺盖，把母亲的尸体轻轻放在父亲身边：“我娘临死之前，只有你在她身边吗？”

    陈扬如实把郑大娘的话，对郑凤铁说了一遍。

    郑凤铁合拢棺盖，仰起头看着天井上方的一线夜空，突然轻轻说道：“我很感激你，能够在我娘临死的时候，带给她一点安慰。我欠你一个人情，可是除了肮脏的金钱之外，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报答你。”

    陈扬故作深沉，一言不发，心里却在狂喊：“我不嫌钱多咬手，求求你用肮脏的金钱砸死我吧。”

    郑凤铁不知道陈扬心里正转动着“肮脏”的念头，下定决心般说道：“你的身手很高明，实力要远远超过我。不过你的能力，看起来却不像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暂时追随在你身边，用我的方法，替你去办你有所顾忌的事情。等到我认为还清你人情的那一天，我再选择离开。”

    陈扬歪着头，兴趣满满的看着郑凤铁：“哦，这么说来，你是投效我的意思了。你就不怕我是一个坏事做尽的魔鬼，要你去替我干些杀人放火的罪恶勾当吗？”

    郑凤铁微微一笑：“什么是天使？什么是魔鬼？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杀人跟救人有什么不同？做好事和做坏事又有什么区别？这个世界上还有理法吗？还有规则吗？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也不管你是干什么的，我只知道报你的恩，同时寻找我活着的意义。就算你让我去杀掉悲天悯人的佛祖，我也会毫不犹豫的举起屠刀，因为佛祖的眼睛，早已经瞎了，否则他又怎会容忍发生在人世间的一切肮脏和罪孽！”

    陈扬了解，郑凤铁因为父母惨死，已经陷入了偏激的死角。

    陈扬不愿意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异能者留在身边，不过看到郑凤铁如此重情重义，陈扬还是动心了。

    “好吧，既然你没有地方可去，就暂时留在我的身边。”

    陈扬咳嗽两声：“你先处理好你父母的后事，然后到曙光公司来找我，我身边正好缺一个专职司机，先给你一段时间的试用期，看你表现如何。至于这个薪水嘛，既然你不用吃饭都能活，薪水的事咱们以后再说也行……对了，你杀了老佛爷，估计警察现在已经赶去医院，你对我来说，不仅不是帮手，反而是一个天大的麻烦，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郑凤铁一言不发，默默走进屋子，很快提着一桶柴油走了出来，把柴油尽数倾倒在棺材上，然后擦燃一根火柴，毫不犹豫的丢了上去。

    火光熊熊，郑凤铁跪在父母灵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走到陈扬身边：“既然我选择追随你，就自有我的打算，绝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就算被人发现老佛爷是我杀的，就算被人发现我的秘密，被当成试验用的小白鼠，那又能怎么样。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陈扬眼珠一转，突然想起了一个好去处：“小白鼠先生，我突然想起一个手段通天的收破烂老鬼，说不定他能有办法洗白你的身份。走吧，咱们先去买两瓶好酒和一堆猪头肉，我带你到破烂王家里做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