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许是因为这大起大落后的后怕,两人都格外的珍惜这独处的时光。
先前许诺心头还有一点点的彷徨,只是从来未曾多想下去,只怕稍有不慎,眼前这来之不易的梦境就会被自己打碎。
及至到了这会,她心头才觉着踏实起来。
她喜欢的人,在这世上,也是独独喜欢她一个人的呵。
还有什么比这份独一无二的占有更让人觉得欢喜呢?
厉寅北工作虽忙而且这段时日出差也是愈发频繁,不管到了多晚都是要回来。
许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是极度缺乏睡眠回来后才沾了被子就会合眼睡了过去。反倒是这段时日,尤其是厉寅北没有回来的时候,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觉。
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就觉着有点心慌,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心慌。
等到厉寅北回来后,却能莫名的心安回去。
她自己想得奇怪,便和厉寅北说了自己的状况。
“我想你这是结婚恐惧症,等婚礼办好了,你的症状肯定会消失掉的。”厉寅北略一思索后应道。
“真的吗?”许诺还是将信将疑的。
“你别人都可以不相信,你老公以前好歹是专门研究心理学出身的,这方面还算是略知一二。放心吧,有我在,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的。”他说完后把她的手纳入自己的手中,十指交缠,仿佛这样,才能教她懂他的心意。
果然,她这才重新安心回去。
这一觉,也睡得格外的安稳。
第二天醒来后,厉寅北已经上班去了。
离婚礼还有倒数几天。
许诺先前就把手上的几个大项目都转给了同事,她自己手上本来就不忙的了,她就给自己请了数十天的婚假。
反正厉寅北白天都不在家,她一个人在家无聊的慌,想了想还是回了趟老家。
等她转了很多辆车回到老家那边,已经是午后了。
是个阴天,春寒未褪,周遭历经严冬霜寒的枯木并未崭露嫩芽。
她站在许永建住处前面拐角那边的老杏树下面,看着前方破败之极的住处,不过也就是远远的看着,并未靠近。
果然,她站在那里等了一个小时后,许永建就从外面回来了。
手上依旧拿着酒瓶,走上几步,便要醉醺醺的喝上一口。
那气温依旧阴冷的很,而他身上就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脏暗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毕竟年纪上去了,许诺才发觉他的身形已经开始伛偻,加之削瘦,已经像是个风中残烛的老头子了。
她忽然想起来小学班级里的作文朗诵上,同桌的作文本上写着我的父亲就像棵大树,不管风雨险阻永远都为我遮风挡雨。
那时的她,年纪虽小,却在心里嗤之以鼻。
直至到了今日,她才想明白,其实她一直在羡慕着。
因为这样的父爱,她从来未曾得到过。
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女儿在三天之后终于是要嫁人了。
而她会过的很幸福,一直幸福下去。
许诺站在杏树下,看着那个伛偻的背影踉踉跄跄的进去了院子里,她这才转身重新回去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回来看他了。
先前的时光,她也许是恨过他的。
可是若是没有他的缘故,兜兜转转下,她此生也不一定会遇的上厉寅北。
她已经不再埋怨于他了。
等许诺回去后,都已经是傍晚了。
厉寅北还是没有回来。
她心里还是莫名的发慌,干脆又收拾了下家里,不知不觉间就收拾到书房。
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踏足到书房的地方。不过这次过来,和先前的心境却是大为不同。
这里有他曾经深埋的过去。
那书架上有好几排都已经攒满了灰尘,她就特意拿了抹布过来,将那几排许久没有挪动过的书本外面都轻轻擦拭了一遍,之后才齐整的归放回去。
擦拭到那张发黄的报纸时,因为纸质偏软,加之时间太过于久远,那边角上都已经变得松脆了,仿佛轻轻碰触便要碎裂掉。
那报纸也不好擦拭,许诺就把报纸打开来,放到桌上用抹布小心的拂了一遍。
前几日她看到这份报纸时,已经是黑夜渐沉,加之没有开着灯,那时的她只看了那行标题和最前面的几行字时,就已气血攻心没有再细看下去。
此时正好开着灯,视线光亮的可以,她一边拂拭着上面的灰尘,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那篇报道上。
那份报纸的整个版面长篇累牍的都是对当年的缉毒女英雄光辉事迹的颂扬和惋惜,只有在末了几行字才简略的提到旁人的事情:此次缉毒行动流弹误伤现场一名清洁人员,及时送医院抢救后死亡,当地政。府已经与家属妥善做好事后安抚工作,并且及时发放四十万的慰问金给该家庭。
四十万!
她脑海里满满的都是这个数额。
还没多想一会,手脚早已冰冷起来。
母亲去世后相关的只言片语,许永建一个字都未曾和她透露过。
他只说是她母亲出了车祸,肇事司机给了四十万的赔偿款。
在她读小学的时候,那四十万的赔偿款对于他们家的经济能力已经不亚于天文数字了。许永建拿到赔偿款没几天后就买了大套的房子和车子。
对于他来说,许诺母亲的去世没有任何的悲伤,反倒是他人生契机的新的机会。
许诺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憎恶许永建的。
这个人,让她替母亲觉得前所未有的不值和心寒。
尽管她知道许永建说的车祸多半是他诓她的借口。
可是从那时起,她便要断断续续的梦到母亲鲜血淋漓躺在马路上的场景,她一个人,甚至等不到自己去喊医生过来就已经咽了气。
这么多年来,她要是生病难受了总是会梦到这个如出一辙如影随形的噩梦。
她没有记住母亲去世下葬后的任何细节,却唯独记住了那四十万赔偿款的数字。
因为许永建提起那四十万的数字时,眉梢间不经意中竟然还有一丝骄傲自满的神色。
“要不是我有本事,普通人哪有能耐争取到这么大的一笔赔偿款?四十万,真的不骗你。你要是不信,我给你看存折上的数字。”
有次她放学回来时就见着许永建拿着电话筒,对着电话那端洋洋自得的炫耀起来。
电话那边的是个会娇嗔发嗲的女人。
她已经不止一次见到许永建打电话给那个女人。
许永建搬到新房子不到一个星期,冯明凤就带着已经四岁的许薇薇过来一起住了。
“她是你的妹妹,亲妹妹,以后你要多照顾妹妹。”许诺那个周末在房间里躲了两天后,熬到上学的时间这才从房间里出来径自去坐公交。
许永建生平第一次送她去公交站,一路上讪讪的说道。
“我妈就生我一个,我没有妹妹!”她本来就是倔脾气,顾不得脸上被打的肿印还没有完全消去,依旧冷冷的应道。
“你妹妹以前都住在外面,爸爸都没有照顾过。现在难得搬回来一起住,你大一点,理应要照顾妹妹。妹妹还小,你下次回来多让着妹妹。还有和你新妈妈也要好好相处。这50元拿去,现在爸有钱了,以后不用省着花。”许永建讪讪的说完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50元的递给许诺,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递零花钱给许诺。
“我不要你的钱!”许诺想也未想就挥了下手,许永建手上的纸币没有拿住,被她手背晃了下,那钱就掉落在地了。
许永建气得骂骂咧咧起来,正好有公交过来,许诺自己就快步走上公交坐车去了学校。
到后面,不管她再不情愿。
她还是和许薇薇一起住了。
许薇薇还小,冯明凤骨子里对许诺就有敌意,自然也不会让许诺去带许薇薇。
奇怪的是许薇薇自小就和黏许诺。
她说话走路都比寻常的小孩子明显晚很多。
到四五岁的时候,走路也不利索,说话吐字也不清晰。
冯明凤甚至带许薇薇去了很多个外地的儿童医院,不过检查都是一切正常的。
那时的她听到冯明凤和许永建抱怨许薇薇时,心头居然还有一丝侥幸的窃喜。
许诺一直住校,周末回来后,许薇薇就咧嘴冲着许诺憨笑起来,“诺诺姐,抱抱——”许薇薇一边说时一边冲着许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可是多半没走几步就会踉跄的摔跤。她也不怕疼,还是喊着诺诺姐,抱抱。
那时的许诺从来没有抱过许薇薇。
她从骨子里厌憎着冯明凤,连带着许薇薇也遭殃受她没有理由的厌憎。
许诺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觉得筋疲力尽,可是那理智却还是教她继续把这张泛黄的报纸工整的折好,重新归放回去。
厉寅北依旧回来的很晚。
躺到她身边时,见她蜷着身子,他便靠过来,将她纳入怀里,带着困意说道,“我手上的事情终于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后天到酒店里彩排下就好了。”
“恩。”她也简短的应了一声,被那被口挡住,声音听来也是闷闷的。
“怎么手心这么冰?”厉寅北说时将她冰冷的双手拿过来放在自己身上,沾了他身上的暖意,她的手心这才慢慢的回暖起来。
而她像是困乏的很,也没有应答,只是朝他身上靠了过去,仿佛这般便可以汲取到他身上的暖意。
第二天一早厉寅北就被电话吵醒了。
厉寅北拿起手机半睡半醒的问道,“小七?”
电话那端说了几句后,厉寅北怕吵醒许诺,便轻手轻脚的起来,走到前面的落地窗处才低声吩咐道,“无论如何,执行活动时要确保许薇薇的人身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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